深夜,一輛破舊的麪包車闖過風雪的阻截,費力地向山上急馳着。
車內有四個人。周奉天、邊亞鍕、順子和寶安。一年以前的今天,他們跟着王星敏上了太行山。當元旦來臨的時候,他們正在一個小山村裡圍着火爐包餃子,聽王星敏講牛頓和愛因斯坦。一年後的同一天,王星敏孤零零地一個人留在這大山裡了。
進山去幹什麼呢?不知道。只知道陳北疆在一天前已經進了山,只知道那個妖女人一定會給王星敏帶來噩運。
不知道進山去於什麼,但是每個人都帶了刀,而且是長刀。
周奉天面色鐵灰,額角的青筋凸現出來,眼睛像兩隻三角形的星星,射出怕人的兇光。
在他的腦子裡,早就不記得王星敏這個人了,他只記得陳北疆。只記得他們之間的誓言:絕不兩立、共存!
爲什麼要立下這麼重的誓言呢?他和陳北疆到底有什麼私怨?也都記不起來了。他只是清楚地意識到,在他和陳北疆的身後,都有着一大羣人,像兩座大山,推着他們走到一起。
他們只能拼死相鬥,誰也無法躲開誰。最後,他們都會被山碾壓得粉碎。
邊亞鍕微閉着眼睛,手裡緊握着一把長刀,他忽然想起了白臉。
白臉玩過多少女人,他不知道,反正是很多的。邊亞鍕知道白臉強姦過一個女同學,毀過小燕。老天爺如果不報應他,那真是瞎了眼,可是,如果報應落在了他的妹妹身上,難道就算蒼天有眼了嗎?
自己呢?自作自受,肯定也要有遭報應的那一天。所幸的是,我沒有妹妹。這也算是蒼天有眼吧!
寶安雙手緊握着方向盤,兩隻陰沉沉的眼睛沒有表情地注視着車燈前的黑暗。
他幾乎沒有和王星敏講過一句話,但是他喜歡她,敬重她,願意爲她拼命。
大串聯回來以後,王星敏家門口不斷有小流氓滋擾。她上街,後面就跟上一羣半大小子,他們罵她是破鞋、圈子、女土匪。寶安爲此在王家的門洞裡等了三天,當一夥兒小玩兒主在衚衕裡衝着星敏家院子胡喊亂叫“哥哥、妹妹”時,他猛的衝了出來。喊叫得最開心最使勁的那小子臉上捱了三刀。
從此,王星敏家門前清靜得嚇人,沒人敢停留,沒人敢扔廢紙吐痰,甚至沒人敢向院門溜一眼。
但是從那以後,王星敏更不願和寶安說一句話了。
車行一路,順子的眼淚一直沒有幹。他恨,恨柴禾妞。要不是爲了她。自己能向陳北疆認熊,賣了星敏姐嗎?
唉,怎麼能怪柴禾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