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矇矇亮,院外傳來清脆的鳥鳴聲。
路青穿戴整齊,走出了院落。
幾個甲士跟隨在他的身後。
路青今晚睡得很不錯,在鄴城的時候,他很少能睡得如此香甜。
今日就得離開成安,返回鄴城覆命了,而在覆命之前,他還得去一趟慕容家,全當是表明自己的立場。
在衆人的簇擁下,路青的馬車朝着城東緩緩行駛而去。
道路上尚且沒什麼行人,地面上坑坑窪窪,積累了些污水,馬車的車輪碾過那坑窪,使路青也不由得晃動起來,如此行駛了許久,終是來到了城東處。
剛剛靠近這裡,路青便聽到了陣陣的嘈雜聲。
他從馬車內走下來,遠處聚集着三三倆倆的甲士,都是縣中武裝,只是這些人看起來魂不守舍,哪怕是有馬車靠近了,他們也不管不顧,反而是自說自話。
路青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就在此刻,終於有人上前擋住了他們的車架。
“此處禁止進出!”
路青身邊的甲士當即亮明瞭身份,那縣兵急忙前往稟告。
片刻之後,長孫迦葉便一瘸一拐的出現在了路青的面前。
長孫行了禮,“便是貴使,也得先問過縣公.”
路青打量着面前這位瘸腿縣尉,這縣尉的臉色極爲糟糕,他的臉色灰白,眼眶浮腫,髮鬚都是亂糟糟的,眼神飄忽不定,這讓路青很是不喜。
這堂堂七部尉,就這麼個德性?
難怪這縣兵都是如此懶散無序,毫無軍紀可言。
“你不必派人過問,我昨日已經問過,縣公是應允的。”
長孫僵硬的讓開了路,讓路青等人通過。
當他們的馬車靠近了內院的時候,慕容增等人前來迎接。
慕容增對待路青是極爲的客氣,這種客氣並不像是對高長恭那樣的假客氣,他幾乎是以大禮叩拜在路青的面前,這也讓路青很是受用。
“哈哈哈,你我兩家交情極深,何必多禮呢?”
路青將他與一旁的慕容廣扶起來,慕容增卻趕忙說道:“少家主曾對我說,路公乃是他的摯友,若是見到您,就得以最高的禮節來迎接,要像見到他那樣對待,豈敢怠慢呢?”
慕容廣也是趕忙說道:“我們已經清掃了府邸,宰殺了牲畜,就等您入宴.”
他們就當着外頭那些縣兵的面,熱情的寒暄着,隨即一同走進了內院。
慕容增先是帶着這位貴客參觀了下他們家的府邸,府內有着各種奇珍異草,還有些稀奇的野獸,都是外頭所找不見的,慕容增始終彎着腰,畢恭畢敬的跟在路青的身後。
路青如此參觀了院落,便又在大堂內赴宴。
慕容家的幾個子弟早已在這裡等候,這些都是屬於遠親,論地位還沒有慕容增高,不過開口一句一個路公,極盡阿諛諂媚之事,讓路青更是受用。
宴會着實熱鬧。
路青作爲客人,卻是坐在了上位,慕容增跟慕容廣執意坐在他的左右。
按着慕容增的話來說,這就是按着少主的話,以最高禮節來對待。
“這城裡的事情啊,你們就不用擔心了。”
“縣公不會再對你們出手的。”
路青樂呵呵的說着,慕容增只是低頭道謝。
“路公,如此可真是將縣公得罪死了他不會亂來吧?”
慕容廣不知想起了什麼,眼裡閃過了一絲不自然。
慕容增趕忙說道:“勿要胡說!”
路青笑着說道:“君子勿要擔心,那縣公跟其餘宗室不同,他是個善人,是不會亂殺濫殺的。”
慕容增又開口說道:“君子,你且去外頭陪路公的屬吏們吃些酒!”
慕容廣趕忙起身,離開了此處。
慕容增這才笑着解釋道:“我家這位君子,自幼不好讀書,讓您見笑了”
“不,其實他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就是有高陽王壓着縣公,即便本性良善,那畢竟也是高家之人,現在這局勢,你們可是將他徹底得罪了,現在還好說,可往後啊”
慕容增笑了起來,“我們已經想好了,明日或後日,我家少主就會返回成安,到時候,他會想辦法來彌補的.”
他的視線忽然掃向了走遠的慕容廣,“總有東西能讓縣公息怒的”
“那便好。”
路青卻不願意繼續多說這方面的事情,他隨意說道:“這城東的諸多縣兵,想來也會撤走了.”
慕容增一愣,隨即說道:“說起這縣兵來,昨晚卻發生了一件怪事。”
“哦?”
“怪事?”
縣衙裡,路去病急匆匆的往前衝去,幾個屬吏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後。
路去病一頭撞進了後院,站在門口的甲士都傻了眼,手放在刀柄上,對視了一眼,還是鬆了手。
“縣公!!”
正在戴頭冠的高長恭看着闖進來的路去病,也是苦笑了起來,“路君.何時如此慌張啊?”
路去病瞪圓了雙眼,滿臉的緊張,“昨日,城東出了事!”
“哦?”
“長孫縣尉派人來報,在昨夜,有一黑首,黑軀,黑足的龍頭怪物,在城東現身,極爲古怪,衆人皆不敢靠近,那怪物口出人言,令衆人離去,隨即跳進慕容家井中,化作黑龍。”
高長恭茫然的看着路去病,不只是他,就是爲他收拾冠的奴僕,此刻都瞪圓了雙眼。
“無稽之談。”
高長恭搖了搖頭,“長孫縣尉是太疲憊了。”
“絕非有假!不只是長孫公,還有那些縣兵,慕容家的那些人,也都看到了這頭怪物!”
“縣兵們嚇得當場逃了幾個,被長孫公給殺了。”
高長恭皺起了眉頭,陷入了苦思。
他正想要問問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可看着路去病,他就不想問了,路君既然知道了,那不知道這件事的人應當就沒多少了。
“縣公,現在城裡鬧得沸沸揚揚,說是有奸賊要對付慕容家,迫使慕容家的黑衣龍王出來庇護.越說越是離譜,都說是您故意迫害他們,方纔引起了這頭怪物出來,庇護慕容家”
“慕容家的那些奴僕都開始搞祭祀了.”
高長恭有些坐不住了,“來人啊,備馬!”
慕容府內。
路青持盞的手抖動了起來。
在一瞬間,他的臉色變得驚恐,嘴脣都在無意識的抖動。
慕容增還沉浸在自己的故事裡,“我是被人叫醒後,就過去看了,卻沒看到什麼怪物,那井也看了,不過就是有淤泥而已。”
“這類的事情,多是以訛傳訛,只是我自己的麾下都信誓旦旦的說看到了神獸,說是先祖之靈庇佑,今日還有幾個人勸我祭祀簡直莫名其妙.”
此刻,路青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了。
他幾乎是抖成了篩子。
他的異樣終於引起了慕容增的注意,“路公?怎麼了?!莫不是身體不適?!”
路青抖動着,雙手吃力的頂着地面,哆嗦着站起身來,他的雙腿都有些發軟,他緩緩朝着外頭走去,慕容增大吃一驚,正要上前攙扶,卻被路青趕忙推開。
路青越走越快,衆人皆驚愕。
“路公!到底怎麼了?!”
“路公,方纔還好好的,這是爲何啊?”
路青只當什麼都聽不到,他就這麼一路走到了門口,叫上了自己的甲士和屬吏,哆嗦着爬上了馬車,隨即迅速離開。
慕容增站在門口,看着這古怪的場面,眉頭緊鎖,臉色極爲難看,現在他也反應過來了,昨晚的那個怪物之事,怕是非同小可,遠沒有他所想的那麼簡單。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路青此刻坐在馬車裡,還是滿臉的驚恐,他蜷縮在車裡,嘴中唸唸有詞。
“亡高者黑衣.”
“黑衣做天子”
“亡高者黑衣.”
“黑衣做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