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將夜色下的言語在這兩顆心之間簡單地寫意着,羣山見證了燦爛星河下浪漫着的情懷,龍鑌和靜兒看着天看着月,看着星星看着山,看着山外的山樹外的樹,就這樣靜靜地依偎着。
畢竟這只是窮鄉僻壤的小寺廟,沒有地方可以安排靜兒住宿過夜,於是在晚上十點鐘的時候龍鑌就和靜兒石偉他們一起向覺空大師他們告別。他先是走到明生大師兄跟前,向他伸出手,道:“明生師兄,論罪孽我比你深,罪不在事,也不在人,而在於心。七年牢獄囚你七年,古佛青燈囚你往來之心,你在這裡年年月月日日灑掃浮塵,暮鼓晨鐘,銅罄木魚,你隔絕了俗世,卻還是隔絕不了對往事的回憶,何必如此!”
明生和尚沒有和龍鑌握手,而是垂首合十,沙啞的嗓子說道:“修道苦念,當念往劫。明也未明,否也未否,持心定念,不起愛憎。師弟一路好走。”
看來明生終是參悟不透爲何覺悟大師要給他起法號“明生”的用意了,龍鑌低頌一聲“阿彌陀佛”後就再來到淨物大師面前,對他說道:“淨物師父,多謝您對俗子這些日子來的照顧,俗子走了。”
淨物大師一直就認爲龍鑌俗心未斷,俗緣未了,本來就不是佛門中人,不過他覺得龍鑌能成爲他們寺廟的俗家弟子是他的是寺廟的無上光榮,他知道龍鑌這一去之後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他有些動情了,抓着龍鑌的手說道:“你有這麼重要的事業有這麼幸福的生活,不出家是好事,你回去之後好好養身體,好好保重,好好珍惜你的身邊人,不要再做錯事了,多做些積德的事情……”
龍鑌笑了,道:“淨物師父,我知道的,您也保重身體,有什麼事情就打電話通知我吧。”
龍鑌再走到淨得大師面前,合掌說道:“得也說是苦,失也說是苦,苦又是什麼?”
淨得大師轉動眼睛看着龍鑌看着石偉他們,有些沉重的說道:“苦從欲中來,因有求才苦。”
龍鑌展顏一笑,道:“一夢三千年,苦樂都是欲,苦樂都非欲,苦樂隨心否?”
淨得大師良久才喃喃說道:“苦樂不隨心,唯有心安樂,纔是身安樂。”
龍鑌繼續說道:“苦得樂得,淨得心得。”
淨得大師垂眉道:“淨得得淨,淨得一心,得淨一心。”
龍鑌哈哈大笑幾聲,朗聲說道:“淨了便是淨了,得了便是得了,哪裡有什麼淨得?心是一,也是二,還是三,哪裡有什麼一心?大師,一心二心三心就此告辭了!”
淨得大師完全被龍鑌的禪語說得癡癡傻傻了,蠕動嘴脣反覆念頌波羅蜜心經。龍鑌對他微微鞠躬,而後又來到了覺空大師的房門前。
房裡沒有點亮燈光,龍鑌站在門口,注視着裡面的黑暗,他知道覺空大師此刻也是正像往常一樣在那裡瞑神修禪,他也知道此刻覺空大師也正在閉着眼睛看他。龍鑌也閉上了眼睛,他看到了眼前有通徹的光明照得這所房間纖毫浮塵畢現,就連那空氣中蚊蟲盤旋的姿態都盡在眼前,再過一會兒,所有的浮塵和蚊蟲都消失了,變得空無一物,再過一會兒,眼前又再是變回原樣。
他舉起手,用指節在門框上敲了三下。房裡沒有動靜。龍鑌擡起頭看看天,轉身就準備離開。
就在這個當兒,龍鑌無比清晰的聽到覺空大師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是如是,了無一物,了無一覺。佛法無邊,渡己也能渡人,因人而異。善哉!”
龍鑌呆了一會,走到**小和尚面前,在他臉上拍了拍,說了四個字:“真心真相。”然後就對淨得大師他們深深鞠了一躬就下山了。
山路很窄,卻並不妨礙他們走這樣的夜路。月亮懸掛在天上,淡淡的光輝照在下山的路上泛着微微的銀白,石偉早就備好了手電,給每人手裡都抓了一個,龍鑌和他們一邊走着一邊聊說着這山野月夜的風景,他每逢比較陡峭的路段都要小心的攙着靜兒,大家夥兒欣喜而又平和的走着這下山的路。
“月亮走哦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到村口……”石偉怪腔怪調地唱着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老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石偉得到笑聲的讚賞之後索性張口寫詩舒起情來:“啊,月亮,啊,山路,啊,月亮照在山路上,啊,我也在山路上被月亮照着,啊……”
龍鑌呵呵笑着說道:“石偉,七月蜂八月蛇,你可得當心把蛇叫喚出來了哦。”
石偉聞聲嚇了一跳,趕緊站立不動,用手電照射前後左右的路面,嘴上說道:“奶奶的,你別嚇我,這山上有毒蛇!?”
龍鑌道:“呵呵,這有什麼好嚇的?毒蛇哪裡都有,你不惹它不就行了?”
“不惹它?怎麼個不惹法?快說來聽聽,”石偉急忙說道,“這深山野林的,沒醫沒藥,咬了一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我可有家有小開不得玩笑!”
蒙遠見石偉這麼緊張也故意說道:“石偉,不惹它嗎倒是很好辦,你的歌聲就像青蛙叫,你知道蛇最喜歡吃青蛙,你別唱歌就行了,蛇就不會以爲你是青蛙自然就不會來咬你。只不過,要是你不去惹它它偏要惹你那我就不知道怎麼辦了。”
石偉聽出了蒙遠口氣中的揶揄,知道大家是在捉弄他,也就故意說道:“奶奶的,我就等着它來惹我!哈哈,我有你們保護還怕個鳥!到時候,老六和你就表現出革命大無畏奉獻精神,給我把毒吸出來,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大夥兒哈哈大笑,笑說石偉想得倒美,石偉嘴上說是不怕心裡倒是有了三分怯意,他放慢腳步,讓黎大山走到前面開路去了,也不再敢唱歌,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手電筒照亮的區域,提防着蛇從路邊的草叢中竄出來。當蒙遠笑話他膽小的時候,他就在嘴上罵罵咧咧地指責龍鑌和蒙遠道:“就是你們兩個傢伙弄的!我本來開開心心的,現在倒好,害得我提心吊膽,等我安全了再找你們算帳!”
靜兒卻被石偉的話觸動心絃,低聲對龍鑌說道:“是不是因爲有畏懼的存在才令得人的心情無法簡單和純粹?”
“萬物聯繫而又制約,人不過就是萬物中的一物而已,自然人在萬物萬事的影響下就無法讓情緒簡單純粹,”龍鑌一邊牽着靜兒的手走過一條石縫,一邊回答說道,突然他又發出幾聲笑聲,“呵呵,傻丫頭,你是不是還在提醒我那個詛咒啊?嗯,好比喻,將毒蛇比喻成詛咒,呵呵,丫頭,只要我們還在走路,路上就會有蛇的,真要有蛇咬了我們,那也沒什麼,是不是?”
他抓着靜兒的手捏了捏,他知道靜兒對他還是有點擔憂,就又說道:“有句俗話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呵呵,傻丫頭,詛咒不過就是一根井繩罷了,你如此精通禪理,不會是隻有禪理而無禪心吧?”
靜兒聽着龍鑌平和的聲音,思索着他透明的解說,終於釋懷,禁不住站定身子,伸出手在眼前輕輕拂着,龍鑌微笑着看着她,問道:“怎麼,又有什麼感悟了嗎?”
靜兒關了手電,深情地凝視他月色下的面容,柔聲答道:“你摸摸看,這帶着山澗水汽的風,摸着真好。”
他回到了長安也就是再次回到了這個令他幾欲逃避的塵世,他再次將精力投入到處理集團繁瑣的俗務中,然而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此時的龍鑌已經完全和以前不同,那神情那語言就連那一舉手一投足都帶着超塵脫俗的韻味。
大家對如今的他有數不清的迷惑和疑問,靜兒爲此專門和他說過這個事情,靜兒說:“你作爲集團的核心首腦,作爲大家關注的焦點人物,是有必要就如今大家對你的疑問認真解釋一下的。”
龍鑌呵呵笑着說道:“濁水過丈清。”
靜兒回答道:“水之所以濁都是因爲你是這個濁的根源,你說過丈清說得有理,但是這個丈到底有多遠?一汪清水的局面對集團對周圍的一切總歸是好一些吧。”
龍鑌有點子喜歡和靜兒擡槓,故意說道:“靜丫頭,你說我現在都是一顆禪心了,大家夥兒還都是那顆俗心,俗心對俗事有千奇百怪的看法,對禪心更是會感到莫名其妙,這二者同處在這個俗世中在一切俗事面前就會產生出無數通俗的悖論,這個解釋工作不好做啊。”
靜兒知道龍鑌在和她逗着玩,也故意說道:“好啦,龍弟弟,你說的對,禪心是禪心,俗心是俗心,禪和俗水火不相容,你就是這樣把你自己說得高高在上。不過你對我說過禪不是用來禪的,禪是用來改善生活和精神之間關係的,那我問你,你這顆禪心處於俗世之中,被如此多的俗心俗事包圍,你這顆禪心還能高高在上還能不着外相痕跡嗎?”
龍鑌和靜兒總是說不完的話,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能讓彼此溫馨彼此感動,他把靜兒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回答道:“俗世中的禪心已經不是純粹的禪心,這顆禪心通着俗卻又不同俗。”
靜兒安靜的看着他,安靜地接着說道:“禪心活在世界裡,禪心活在生活裡,山還是山,水還是水,無處不是世界,無處不是生活,俯拾之間即得禪心。”
“象上帝一樣思考,象平民一樣生活。”龍鑌將靜兒摟在懷裡,親着她的眼睛說道,“丫頭,俗心有自己的俗理,俗心無法超脫俗世,俗心爲了擁有更多獲得更多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中變成**的魔。人世有常理,可人卻是各有各的活法,我的解釋我的決定做早了做晚了都不行,我們再等等吧。”
半年多過去了,生活就這樣延續着,在這半年裡龍鑌做了很多重要事情,正如靜兒所說他做爲人們普遍關注的焦點人物大家對他的有了越來越多的疑惑,就在二零一一年三月二十日龍鑌接受了《國際經濟人物》報著名記者湯姆·埃克森的採訪,這次採訪時間長達兩個小時,並且在電視和網絡上進行現場直播。
湯姆·埃克森以採訪重量級經濟人物而聞名全世界,五十來歲的年紀,體形微胖,一臉笑容,看上去很能給人一種親切感。只見他等一切準備工作就緒之後就開口說道:“龍先生,今天我很榮幸能採訪您。在我們行內都知道您很少接受媒體的採訪,特別是最近幾年,您更是極少公開露面,我記得一年半前我就向您提出過採訪的請求,您當時拒絕了我,請問現在是什麼原因讓您給予我這個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龍鑌輕輕一笑,道:“對於新聞媒體的採訪我一向很慎重,這種慎重是爲了避免向外界傳遞出考慮欠周的信息而使那些關注集團的人們產生誤導,一般來說對於集團事務都是由集團公關組向媒體發放經過確認後的公開資料。至於這次是因爲我覺得這是一次很重要的談話,可以向外界解釋一下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澄清諸多傳媒的猜疑。”
埃克森問道:“龍先生,八年之前錢正生老先生將他的資產交付您管理處置,您執掌了利衡集團,並帶領董事局做出了重構集團的決定,八年之後,集團由以前的傳統產品生產體系轉換到了如今高新技術產品體系,從以前的市值七十億港元單一香港上市集團發展到如今市值七十億美元的控股參股達十三個上市公司的特大型跨國集團公司,錢老先生交付給您的資產也從以前的一百一十億港元擴張到如今的一百億美元,您用八年的時間創造了一個商業王國的神話,外界一直覺得這有些匪夷所思,您是怎麼做到的?”
龍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道:“企業在競爭和矛盾面前不應該僅僅只是爲了在市場的夾縫中求得生存,我們歷來都把競爭和矛盾看作是企業發展的空間和動力。中國有句古話叫做窮則思變,八年前的集團企業產品缺乏核心競爭力,已經不能很好適應市場需求,我們必須從市場發展趨勢這個基點上對集團進行變革,現在集團產品已經深入到了人類生活社會的每一個角落,集團擁有着充足的後續發展動力,從這些事實來看,集團成功實現了轉型,立體發展模式的確是集團正確的發展方向。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這是董事局這是全體利衡員工共同的功勞,錢老先生生前反覆告誡我一點,人才纔是利衡的根本,我和董事局不過就是認真地執行了老先生的告誡,依靠全體員工的努力纔有了今天的局面。”
埃克森問道:“您很謙虛,您說的這個對人才的觀點是普遍性的邏輯,所有的企業都重視人才,這恐怕不能解釋您如今的成就,您所說的自謙之言我就不同意。(笑)現在的事實是在大家的眼裡您就是一個商業天才,您成了年輕人的偶像,您的屬下員工很多都把您當成神一樣頂禮膜拜,對此您怎麼看?”
埃克森的提問越來越刁鑽,大家都知道他最善長就是挖掘公衆人物的內心隱秘,不少人都爲龍鑌的回答捏了一把汗。龍鑌呵呵笑了兩聲,道:“埃克森先生,您在很多人眼裡您也是一位天才記者,您也是不少年輕記者的偶像,是不是?”
埃克森也笑了,說道:“您可別忘了,是我在採訪您,別把矛頭轉移到我身上,呵呵,這個問題您可以想清楚再回答,如果不好回答或者不願意回答那我們就轉移到下一個問題吧。”
“呵呵,埃克森先生,您這叫做請將不如激將,您放心,我今天可以回答你的所有提問。”龍鑌很輕鬆地笑着,“坦白說吧,商業上的成就是源於我對人性人心對人類欲求的瞭解,我並不覺得我是什麼天才,如果有人非要把我看成是天才,我會說其實每個人都是被遮蔽的天才,只是顯露的程度不同有所區別罷了。每個人都有他獨具的才能,如果他盡他最大的努力,在適當的場合適當的機會下他體內酣睡着的不可估量的才能就會被激發出來,這就是天才的真相。奧理森·馬登曾說過‘天才絕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奇蹟,現實生活既是天才的溫牀和舞臺,也是天才的刑場和墓地’,天才需要一個場合一個機會,需要自身的知識積澱,最關鍵的就是需要一個真正讚揚你、瞭解你、信任你、鼓勵你的人,而這種人卻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很幸運,我身邊時刻有真正關心我的朋友,在我最艱難最無助的時候,我幸運地遇上了錢老先生遇上了薛國蔚先生遇上了金匡寧先生,我是在他們的提攜之下,在他們的言傳身教之下,才誘發了潛伏的力量,並終生從他們與我的談話中得到持久的激勵。”
龍鑌繼續說着:“如果有人把我當成了天才,那他們一定是不知道其實他自己也是被遮蔽的天才,我建議他們最好先看清楚自己;如果有人把我當作偶像,那他們一定是對偶像的經歷認識不夠,我建議他們從自己和別人的經歷進行對比,從中獲得一點啓示;如果有人把我當成了神,那我只能說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神,人和人之間只有個體的特異性差別。”
埃克森連連點頭,拿出一張照片對着攝像鏡頭,這張照片就是龍鑌顯眼的光頭形象,他問道:“說起神,我聽到傳言說龍先生非常信奉佛教,在過去的三年中甚至還給自己剃了一個光頭,龍先生,這是您當時的一張照片,您說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神,那您對您信奉佛教做何解釋?難道佛祖菩薩就不是神嗎?還有您爲什麼現在又蓄起了頭髮,這是不是表示您不準備出家已經決意不再信奉佛祖了?”
龍鑌笑笑,問埃克森道:“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照的?”
埃克森也笑着道:“您不知道這張照片上了亞洲週刊的封面嗎?是兩年之前您成功收購新加坡海洋生物工程公司時照的。等等,您還是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吧,這個問題是大家一直想問您的,您得解開這個謎團。”
龍鑌笑着答道:“這個問題要回答我就得總結一下我的心路歷程,這些年來,說得準確點,我藐視過法律,因爲一些歷史原因我無法從自身苦難中解脫出來,當時的肩上擔子很重,情況紛繁複雜,我將人和人之間用利益關係作爲尺度來取捨,又用所謂的智慧機謀根據這種尺度的演化並處理人事,我對一切都狡詐,對一切都懷疑,我藐視良知和理性。當有人對我說良知和理性的時候,我對他說良知是利益下的良知,理性是利益的理性,可居然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將集團我將錢老先生交付我管理的資產擴張了七八倍,竟然所有員工都對我服服帖帖。我當時覺得很好笑,又很悲哀,好笑的是因爲我在名利上的成功就完全證明了我的方法無疑是最符合這個後工業社會內在邏輯的方法,悲哀的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和我想做的。”
龍鑌繼續說道:“三年多前的一天,我在深山野寺遇見了高僧,高僧點化我讓我去找我的本心,我站在佛祖面前,聆聽着高僧的禪語,想起了康德說過一句話‘世界上有兩種最奇妙的東西,一個是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另一個就是我心中的道德。’,就在那個時刻我終於發現我在這樣的現代社會現實下,我頭頂的星空被無數煙塵污染了,從此不再純淨,在人與人之間這樣的烏煙瘴氣之下,我曾經單純的道德已經腐朽不堪,我的良知變成了我矇蔽他人的工具,我的理性成了我虛僞言行下榮耀的裝扮,我的惡行玷污了所有的善。
人是需要一點精神的,禪語啓迪心智,淨化心靈,我在矛盾的心理中反思自己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爲,我就在那種當時莫名其妙的迷惘中把禪當作了自己的信仰,沉溺在佛教的禪悟中,想通過這種方式找到自己的本心。有一段日子我曾經認爲世界上真的有神靈,我甚至還爲此專門研究了基督教伊斯蘭教等等其他各種宗教的教義,我當時真的對這些東西很是沉迷。”
“可我還是沒有認清楚自己,我依舊在掩飾自己的真心,迴避自己的真相,並刻意地製造出不少假象誤導着他人,我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在以前的真相就是‘爲了控制就去控制,而我控制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爲了**。**誘惑着我,它是魔鬼的禮物,而這個魔鬼卻又是我自己。我成了戴着假面具的魔鬼,向**出賣了放棄了自己的靈魂,理性和良知在魔鬼的欲求之前粉身碎骨。’”龍鑌的身後是錢老的畫像,他回頭看看畫像沉思了一會兒,繼續說道,“結果縱算我在佛祖面前懺悔反思,縱算我通過禪悟來爲自己找到安慰,我都不過就是在爲自己的罪孽找到藉口,我終歸還是在逃避真相。”
“這種安慰卻是謬誤的,甚至可以說是荒誕的,”龍鑌很坦然,根本沒有掩飾他過去的想法,他很直率,“也許佛理的文字語言可以爲嘈雜紛亂的內心精神構造出一個完全超越物象的場所,可這樣的場所卻不是符合我所需要的人生,這不過就是我自我剝離後的逃避罷了,並不能解決我的問題。真實的我就是一個完全不知道什麼纔是生活、什麼纔是真實的人,我以爲我懂,可實際上我根本就不懂,我完全不瞭解真心真相的含義。”
“後來,對,也就是知道去年九月,我終於想通了,一切問題的關鍵就是真相。”龍鑌就像是在說故事一般,侃侃而談,表情自在平和,眼神很深邃也很澄靜,“我始終都得面對生活面對真實面對真相,只有坦然面對了真相我才能算是一個真實的人,而一個真實的人是不需要神靈,不需要逃避生活的。以前的我並不真實,我到現在纔可以說我是一個活得真實的人。”
埃克森知道龍鑌的長篇大論是在解釋他的心路,他沒有想到龍鑌竟然會將內心的隱秘全部揭露,龍鑌的話讓他有些感動,只見他說道:“龍先生,現在您告訴我們說您曾經是一個戴着假面具的魔鬼,您的這番自白是我也是所有的記者第一次從一個公衆人物口中聽到,我不準備認同,因爲我們每個人都帶着假面具,每個人內心都有魔鬼的成分,**奴役着我們所有的人,這就是我們的真實。不過這個問題太沉重了。”
龍鑌微笑着說道:“真相的沉重是因爲它對假象的打擊,但是唯有如此才能讓人找回真實。你們記者不是需要的就是探求事物的真相嗎?”
埃克森搖搖頭,說道:“什麼才叫作真相?有很多真相我們無法得知也不願意去面對。人在生活中不能活得太真實,否則就會太累。”
龍鑌答道:“生活就是真實,只有真實才是生活的要諦。”
埃克森笑着道:“您的這個觀點很多人都不會贊同的,一個活得真實的人很容易傷害到別人的情感,龍先生,您知不知道您剛纔的話會對您的聲譽造成很不利的影響?”
龍鑌也笑了,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各人的原則,我是經歷了自己的人生之後得出的這個結論,這也就是我的真相,呵呵。”
埃克森不願意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便道:“這樣吧,你還是直接回答我最初的那個問題,您是不是已經不再信奉佛祖了?”
龍鑌笑笑答道:“佛不是神靈,它代表的是一種智慧,每個人都心中都有佛,可以成佛。這個世界沒有神靈,只有宗教,我不會再去信仰。”
埃克森立即抓住龍鑌的話題問道:“只有宗教沒有神靈?您解釋一下。”
龍鑌停了一下,答道:“宗教中的神靈只不過是對現實人間力量的一種幻化,宗教本身是沒有內容的,它的根源就在人間,就在世人的心中。如果神靈不能滿足人類的**,那麼它也就不能成爲神靈。宗教只是一種哲學而已,不過卻在世俗的領域裡通行成爲了人們的信仰。”
這時與埃克森一起前來的那個編輯暗示埃克森不要再沿這個話題談論下去,埃克森會意,笑着說道:“呵呵,我們在討論哲學了,這樣吧,我們還是說說您這段日子對集團所做的諸多變革,首先請您回答您爲什麼要將衆多旗下企業的股權轉讓出去,甚至您心甘情願放棄對那些業績良好企業的控股權以換得大量資金,這到底是爲什麼?”
龍鑌答道:“集團已經和衆多投資者簽署或準備簽署對旗下公司轉讓部分股權的協議,我們決定全力去經營投資公司,而將其他實體企業交付給外來投資者經營管理,我們將資金集結到一起是考慮力量分配原則,因爲集團主營業務的過於分散反而導致力量無法集中在一個點上,將我們的核心人才從企業中解放出來,將集團的力量從生產運營中轉移出來,將集團的主營業務重心放在打造我們的全球資本管理公司上面,打造出利衡集團全球化的事業。”
埃克森問道:“如何理解您所說的全球化事業?”
龍鑌回答:“儘管如今在實體經濟上集團已經到了一個相當的高度,但是集團越來越依賴於競爭越來越依賴於矛盾,集團越來越複雜,在現有商業規律的制約下,隨着時間的推移,諸多存在的悖論就會逐漸凸現出來,這些悖論總的囊括起來就是集團對全球性金融風暴和經濟危機的抗擊性,集團時刻面臨着越來越沉重的發展危機和生存危機,在如今的生存發展空間裡有可能在某個小概率事件的影響下,就會造成全球性金融風暴或者經濟危機,結構過於複雜的集團就會崩盤。全球化的世紀需要我們有全球化的視野,只有全球化的視野才能開創全球化的事業。這個全球化的事業就是可以迴避和解決這悖論和危機的特有矛盾的事業,就是在這個全球化的世紀中打造出一個全球化的投資公司,利用大有作爲的投資工具爲衆多企業去面對去解決生存和發展的問題。”
埃克森問:“你的意思就是你要拋下現有的實體經濟不要而全力去將集團改造成一家大規模投資公司,或者就是你把現在的利衡投資公司當作集團的重點,然後集結所有的資金去對抗全球的金融炒家?你這不是完全違背了管理一個企業的常規邏輯嗎?”
龍鑌答:“錢老先生生前說過他希望我把這筆資產用在最有意義的地方。打造全球資本管理公司爲更多有發展前途的企業保駕護航,這不僅可爲集團帶來更多收益,而且也能更好的體現集團的價值,這是一個經濟的社會,我們需要有倫理的發展,而不是惡意的競爭和破壞,我這是秉承錢老先生的遺願。”
埃克森問:“難道您認爲未來會發生嚴重的金融風暴或者經濟危機嗎?是不是這樣集團就可以抵抗金融風暴就可以消弭生存危機?如果不能那這樣做意義又是何在?”
龍鑌答道:“目前經濟尤其是金融領域中已經存在明顯過熱的情況,我甚至擔心會在未來三到五年之內發生嚴重的金融風暴並因此引發全球性的經濟危機。經濟規律的本來發展絕不是需要歷史以來那種通過金融風暴經濟危機的大起大落振盪來進行調控,而應該是略有起伏漸進式前進,之所以如此這全都是因爲某些炒家惡意製造並引發出來的。
衆所周知,集團多年來多次經歷國際炒家的進攻狙擊,這也同樣是大多數企業面臨的問題,企業被迫將很大的精力都投放到了這個上面,因爲有了諸多炒家的惡意炒作,實體經濟就無法得到正常發展。現在將集團打造成特大規模的投資公司,就是試圖讓集團充當保護經濟發展幫助其他企業抵抗惡意進攻的護衛兵。我們勢單力薄並不能與市場趨勢進行抗衡,但我們至少可以在危機爆發之前消弱引爆危機的潛在壓力,或者是延緩一下危機爆發的時間。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可以利用自身的影響力引領一場金融經濟倫理的革命,讓百家混戰的金融經濟納歸到爲實體經濟服務這個軌道上來。”
埃克森點着頭說道:“看來您對未來經濟發展的預測與世界經濟研究所漢尼拔博士不謀而合。從您這段日子的作爲來看您已經在集團整體佈局上做了重大改革,只是您這樣做了之後是不是就只剩下這家資本管理公司了?”
龍鑌答道:“應該說託管中心的主力全部放在這家投資管理公司。至於利衡集團雖然已經對旗下企業不再控股,但是集團將來參股的企業會越來越多,將從現在的十三家上市公司二十一家大型企業擴張到一倍兩倍甚至更多,不過卻不再參與企業的實際經營,而是不斷的打造並扶植出更多的特大集團企業。”
埃克森問:“這麼重大的改革引發集團內部結構的全面變化,必定會帶來集團員工巨大的失業。您這不是要拋下那些僱員了嗎?那些您的老部下呢,您怎麼安置?”
龍鑌答道:“雖然集團放棄了對旗下公司的控股權力,但是集團還是對所有實體企業佔有股份的,而且我們和合作雙方就員工的去留問題也得到統一意見,對員工都有一個工作保護期,這並不是拋下僱員不管,而只是對企業換了一個老闆而已,集團也就更能集中人才優勢。”
埃克森繼續問道:“可否透露一下董事局成員象赫絲麗小姐、錢毓慧小姐、焦思溦小姐還有薛冰瑩小姐她們對你的這個決策的態度以及她們現在的情況?”
龍鑌笑了,答道:“赫絲麗小姐和錢毓慧小姐已經與董事局達成協議,將她們在集團的股權轉換成對旗下企業的股權,這個事情將在隨後公佈。焦思溦小姐和薛冰瑩小姐她們兩位的股權相應做了調整。”
埃克森將話題轉到陳年舊事之上,問道:“龍先生,問您一個私人問題,這個問題如果不方便回答那就不用回答,八年之前錢老先生在遺囑中把他的畢生資產留給您處置,現在您將集團旗下企業拱手送給他人,不再有對企業的控制權,您說假如他得知您是這樣處理的話那他會不會同意您的做法?或者說他的家人對此又有什麼看法?”
龍鑌的表情有些凝重了,好一陣子才答道:“錢老先生在遺囑中把他的畢生資產留給我處置,老實說,在大衆的眼裡我將這筆資產處置管理得很出色,但是其實我做錯了,我完全沒有懂得錢老先生遺囑中的真意。記得錢老在遺囑中說過世界上最難下筆最難做下決定的就是遺囑,因爲它關係到鉅額財富的繼承,所以遺囑上的一個字一句話一個決定都有可能影響和左右相關人的命運相關事物的結局。錢老還說我一定能把財富的真正價值體現出來。
這八年多來,我只想到了如何保住這筆資產不受損傷,只想到如何擴大這筆資產,卻沒有細細思量這幾句話的真正含義,甚至可以說所有人都對錢老的遺囑安排發生了誤解,因爲這種誤解而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還造成過我與錢老先生家人某種程度上的對立。”
龍鑌臉上浮現微微歉意,“很遺憾,我直到今天才真正懂得錢老的目的是希望我們瞭解財富的真正價值,財富並不是一種我們爲達到個人**目的的簡單工具,財富從社會中來那麼它的用途就是用來回報社會。”
“我自從去年九月份以後就和世界知名的一些慈善家一些慈善性質的事業團體接觸,他們說服了我,我們的人類充滿了危機,我們的社會充滿了危機,我們的世界充滿了悖論,環境、生態、戰爭,早已是懸在我們頭頂的利劍,我們都不缺吃不缺穿,可有無數的人在生存邊緣掙扎,有無數的生靈時刻面臨死亡威脅,這是我們絕對不能疏忽的,我們只有一個地球,所有的生命都有在這上面生存的權利,這個權利應該是公平公正的,可現在這已經完全失衡了,因爲人類的**而失衡了。人類無休止的從自然界攫取,自然界已經毫不留情地報復着我們,或許有朝一日人類就會面臨滅頂之災。而要化解或是推後這災難的降臨,我們最需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的去維護去挽救這個世界即將失去的平衡,”龍鑌很真誠地看着鏡頭,“金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如今這筆資產的確比較龐大,許多人都在關心它的去向。現在我可以告訴大家,它從來處來,又將回到來處去,所以,這筆資產最終還是會用在這個能體現財富真正價值用途之上。錢老先生把他的資產留給我處置就是希望我這樣去做,我這也是得到了錢老先生的兒子錢同華錢同夏先生還有錢老的孫子錢喻藩先生支持的,甚至錢同華先生還自願出任錢正生慈善協會秘書長,錢喻藩先生還將在我們和一家國際慈善團體合作建立國際艾滋病研究治療康復中心任職。”
埃克森笑了一下道:“龍先生在這裡沒有提及錢老先生的女兒錢素雪和錢毓慧兩位女士,這是不是暗示她們反對您的決定呢?”
龍鑌笑笑,埃克森繼續追問道:“龍先生是不是認爲一個佔據大量財富的人不能因爲個人的私慾或者企業利益而忽略財富價值中最重要的社會意義?”
龍鑌想了一會兒回答道:“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建議所有的富豪去關注一下這個世界上那些過着與他們完全不同的人們的生活,去關注一下因爲人類的**而發生了不可逆轉改變的環境,他們也許就會改變自己對於財富的看法。”
龍鑌和埃克森的對話被很多人關注着,他們一邊看着一邊發表着評說。
錢素雪指着電視屏幕上的龍鑌,恨恨地罵道:“我這輩子沒見過一個象他這麼虛僞狡猾的傢伙,幹了這麼多壞事,當了幾天和尚就出來做聖人了!裝出一副道德高尚的面孔,把父親的遺囑歪曲成這個樣子,把罪責推卸在我們身上,我恨不得殺了他!”
她女兒葉荷緊緊挽着她的手,也說道:“媽米,乾脆我們也召開一個記者招待會,就針對他把爹地害得關在監獄裡的行爲針對他所幹過的壞事要他作個解釋!”
錢同華早已從監獄釋放出來了,他走到錢素雪面前,很誠摯地說道:“大姐,姐夫呆在監獄裡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笑話!坐牢倒變成好事了?!”錢素雪回敬錢同華道,“你是不是認爲你坐牢你姐夫就得去坐牢?”
“大姐,老實說,我在監獄裡呆了七年,終於想明白應該怎樣做人怎樣生活,而且我也根本就不記恨姐夫。”錢同華搖搖頭,說道,“不過,大姐,姐夫是應該在監獄裡呆呆了。不是我說你,你也該好好反省一下你的所作所爲了,如果不是你對姐夫的縱容,對他的惟命是從,他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嗎?”
錢素雪對龍鑌找到證據把葉子亨送進監牢依舊耿耿於懷,她不屑理會錢同華的勸解,她不客氣地說道:“你姐夫做事情是有點過分,但他再怎麼說也是我們家裡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維護我們家族的利益!現在你得搞清楚,這個傢伙現在這麼說的意思就是要把父親的所有資產全部捐出去!這是我絕對不能容忍的!這個傢伙自己不是也承認幹了很多壞事嗎?爲什麼他就不去坐牢?爲什麼他就要逃避法律的懲罰?”
“法律懲罰的目的是讓人對自己罪行進行懺悔,坐牢無非就是囚禁人身自由,大姐,龍鑌要治理這麼大集團不容易,打一些法律的擦邊球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龍鑌就和我說過,我也認爲不僅他所做的事情沒有法律可以定罪的證據,就算是我想做法官也不會判決,而且龍鑌他早就對自己的那些過去進行了悔悟,最關鍵的是他現在去做的事情遠遠比去坐牢更有意義。”
錢同華很平靜地回答道,“大姐,你說姐夫做的哪些事情是爲了維護家族的意義?那我告訴你,他的目的就是等毓慧去誘騙龍鑌把資產轉給我們後,他再從我們手上把錢哄騙過去!你別以爲他已經改邪歸正,他照樣和那個藍嫣勾當在一起,養着他們的私生子……”
“我不信!”錢素雪道,“你姐夫不會騙我的!”
“大姐,將來你就會明白的,”錢同華嘆了一口氣說道,“覺今是而昨非啊!我終於懂得了父親爲什麼要把資產交給他管理,父親是對的,我想如果他老人家把那些資產交給我們,那麼這些資產早就被人騙光了,集團也早就這激烈的競爭中垮了,而我們也早就完了!”
“毓慧,你說是不是?”他又將眼睛看向錢毓慧,說道。
錢毓慧正有些茫然地看着屏幕上侃侃而談的龍鑌,三年多以前當她從龍鑌口中得知馬健清是焦嶸森安插在她身邊的間諜這個事實的時候有如晴天霹靂,她不管馬健清如何請求她原諒她都堅決和他離婚了,她已經決意終生不再婚嫁,自己把兩個兒女養大。她甚至還對龍鑌三年前識破了她和家人一起策劃的那個計策而感到有些羞愧,在這種羞愧情緒之下她一直就想離開集團自己去單獨幹,現在既然龍鑌已經決定將集團改組了,那也就到了她單獨幹事的時候了,她記得龍鑌在半個月前是這樣對她說的“你想將你的股份從集團中退出來,我充分尊重你的自由,你可以換回現金,也可以挑選對旗下企業進行控股,我一定支持你。我和焦副主席談過了,儘管馬健清先生以前的確做的不是很合適,但是他畢竟還是非常愛你的,他還一直在等着你,希望你可以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錢毓慧沒有聽見錢同華對她說什麼,她只是不知不覺的回憶起那些往事,嘴裡喃喃說道:“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各人都有各人的自由,各人活各人的,我什麼都不願意去想,只想一個人好好的活着……”
錢喻藩經受這些年來艾滋病治療,雖然無法徹底根治,但是病情已經完全控制住了,這幾個月來龍鑌把他帶在身邊,和他談了很多,讓他受益良多。他能理解龍鑌的決定,他也完全支持龍鑌的決定,記得一個月前當龍鑌問他是想來投資公司上班還是去企業基層的時候,他聯想起自己這些年來抗爭艾滋病的親身經歷,毅然決定去即將創建的國際艾滋病研究治療康復中心,他要用自己的親身體會告訴那些病人,艾滋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對艾滋病的恐懼。
錢喻藩看着父親錢同華還在試圖說服姑媽錢素雪放下對龍鑌的怨恨,他想了想就走上前對父親說道:“老豆,姑媽的想法你也別去干涉,我們還是去作我們自己的事情去吧。”
埃克森覺得對龍鑌的心路歷程對龍鑌處理集團事務的事情瞭解得差不多了,於是就將話題兜向龍鑌身上的詛咒,他說道:“龍先生,有一些傳聞,呵呵,也可以說是一些證據吧,似乎比較支持你們家族有一個千年流傳的神秘詛咒,說是什麼你們祖祖輩輩都是單脈傳承,而且沒有人壽命超過三十歲,甚至您也一直認爲您也會在三十歲之前就神秘死去,您能否就詛咒這個話題給我們解釋一下?”
龍鑌和靜兒早就商量過了,他們知道埃克森必定要問到這個問題,龍鑌偏頭望向正站在門口的靜兒,他看到此刻靜兒正微笑着看着他並且還對他微微點了一下頭,龍鑌不由就露出了笑意,很自然的說道:“我記得在八年之前有記者也就這個問題採訪過我,當時他還說我不能與他人接近,否則會給對方帶來禍端,也還問我胸口是否有一個世代遺傳的斷角龍頭胎記。呵呵,我記得當時是很堅決地否認詛咒的存在。今天你又問我這同一個問題,我還是對你說,詛咒是不存在。不過這個否認和上一次的否認有所不同,上一次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是我非常迷信這個詛咒,固執地認爲自己是個掃把星,並因此而做下很多錯事,傷害了我很多朋友的情感,那時候我對外界在口頭上否認是因爲我想化解這個不利於我當時進行企業管理的傳言,可實際上我相信詛咒存在,而我卻隱瞞了這個相信的事實,呵呵。”
龍鑌微微地笑着,坦蕩而輕鬆:“不過今天我還是回答大家,神秘的詛咒是不存在。爲什麼我這麼說?這麼多事實這麼多證據擺在大家眼前,難道我又想欺瞞大家?”
採訪場外,石偉、海濤緊緊盯着龍鑌,心跳不知不覺開始加速。
上海的某辦公室裡,正在電腦屏幕前的秋雅也萬分緊張起來,一個三十六七歲的男人拍着她的肩膀說道:“秋雅,你放心,他不會亂說話的,現在的他是我見過的最誠實最有智慧的人。”
香港太平山某處豪宅,薛冰瑩正和她母親一起觀看電視,她母親低聲詢問坐在她道:“你說他會說真話嗎?真擔心他又犯病。”薛冰瑩在三個月前和一個富家公子結婚了,她懷孕已經有五個月了,她摸着自己肚子答道:“他會說得很有技巧。”
香港利衡投資公司總部,焦思溦也在自己辦公室裡觀看電視,她盯着龍鑌剛毅的面孔沉思,嘴裡喃喃地重複着說道:“詛咒,生命的詛咒,誰詛咒誰,誰在詛咒,詛咒什麼……”
“的確,根據家譜記錄和先祖的口頭流傳,我龍家祖祖輩輩的確是比較特別,生下來的女孩子都沒有活到**,而男丁也只能活下一個,甚至基本上都是在在三十歲前就過世了,就這樣單脈傳承了有記錄的六十四代,呵呵,當然包括我在內,六十四代。我們家族身上的確有一個可以遺傳的胎記,這也許是某種特徵基因,也許有人看起來覺得它像個斷角龍頭。”龍鑌微笑着,“祖輩的故事記載在族譜之上,可惜這本族譜丟失了,沒辦法拿給大家看,不過在我的家鄉有不少關於這個詛咒的傳言,我想你一定蒐集了不少。”
“呵呵,是,我們的確爲這次採訪蒐集不少資料,”埃克森也笑了笑,拿出一張圖片對龍鑌說道:“這張圖是你家鄉熊山上那個已經開採殆盡的金礦礦洞透視圖,你看,如果把那些金脈連接在一起就像極了一對龍角,不過這對龍角沒有根,半途就斷折了,現在你們家鄉人都在說這是天人感應,怪不得你們龍家人那個龍頭胎記是斷角的,那對角都變成黃金跑到山底下去了,龍先生,你說大家的聯想是不是也很有意思啊?”
龍鑌從埃克森手裡接過圖片看了看,還真別說,的確象極了一對斷折的龍角,龍鑌把圖片擺在桌上,笑着說道:“呵呵,埃克森,熊山的這個金礦惹出了不少禍端,我記得有一本地質雜誌還專門用自然之謎來解釋這個金礦的成因,這裡面有一句話我印象很深,他說‘如此構造的金礦是自然之謎,可因爲無序開採這個金礦而造成的環境破壞人文破壞卻是我們人類之謎’。埃克森先生,我覺得與其說這是什麼與我有關的天人感應,倒不如說這是自然和人類之間的矛盾。不介意我抽菸嗎?”
埃克森示意龍鑌可以隨便抽,龍鑌點燃一根菸吸了一口,說道:“今天我就把詛咒這個話題談開吧,祖輩的故事也許是真的,能從祖輩的故事中歸納出這個歷史事實,但是這並不能證明有詛咒的存在,大家都知道那個時候科學不發達,人的思想也很愚昧,總是會將某種巧合的東西歸結到神神怪怪的迷信領域,歸結到神靈的超自然能力。如果有詛咒存在,那就必定有神靈存在,因爲我龍家家族是詛咒的受體,詛咒就必須要有一個施體,而這個施體無疑就只能是神靈。
老實說,我以前一直深深憎惡祖輩對我灌輸的這個詛咒觀念,這個觀念也深入到了我的潛意識,並影響了我的人生,我也因此認爲自己也必定活不過三十歲,也不能與他人接近,否則就會給對方帶來禍端,我甚至還將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不幸事件全部歸結到自己身上,刻意地遠離逃避友情愛情,我在諸多心理矛盾中交戰不休,我還因此患上嚴重抑鬱症,險些發生精神分裂,說來好笑,我還有過自殺的念頭。”
龍鑌向靜兒招招手,靜兒婷婷走了過來,在龍鑌身邊坐下,龍鑌握着靜兒的手對埃克森說道:“感謝我的朋友們對我的幫助,感謝那些師長對我的諄諄教誨,感謝我的愛人——蘇靜兒,在他們對我不離不棄的關懷和幫助下,讓我認清楚了詛咒的真實面目,讓我從詛咒的陰影中真正脫離出來,做回了真實的自己。”
埃克森笑着點點頭,說道:“我還是不太明白,您是不是想說就是因爲詛咒的原因所以讓您無法認清楚自己,所以您纔在無法認清楚自己的情況下爲了**而向魔鬼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埃克森的話引得龍鑌和靜兒相視一笑,龍鑌彈彈菸灰,說道:“這個世間真有詛咒嗎?沒有。這個世界上正如沒有神靈沒有鬼怪一樣沒有所謂的詛咒。這個世間,對於我們人類,只有心魔。嚴格的來說,是因爲我們對自身內心的無知,對**的無知,對自然的無知,纔有了詛咒,詛咒是我們自己給自己製造出來的,詛咒是套在我們自己脖子上的繩索,是因爲痛苦磨難的刺激而在內心形成的印記,深深刻在意識深處,並進一步影響了自己的行爲。我的先祖包括我自己沒有正確理解自身的苦難,卻把苦難當作是上天加在身上的詛咒,還說什麼‘獲罪於天,無所禱也’,先祖們無一例外都受到這個潛意識的影響,將詛咒說成是有神奇的魔力,有的就因此聽天由命,有的先祖對詛咒抗爭,卻又在抗爭的過程中過於急切,有的更是因爲當時醫療技術不發達而英年早逝,但是更多是對於詛咒的恐懼而產生的精神陰影,我對此是深有體會的。
真正的詛咒不是別的,就是我們自己在詛咒自己,生命的壽限很多時候是由我們決定的,在非外力因素的影響下,殺死我們的不是別人,是我們自己,是我們自己對生命對人生失去了信心,纔會有這個詛咒。
這個詛咒可以說是對我們**的詛咒。活在這個世上,我們生活着,交往着,改變着,我們有自己的**,爲了滿足這些**我們就會去用自己的方式去作爲,很多時候如果作爲不恰當就會對周圍人羣造成傷害,給他人給自己帶來痛苦。詛咒也是對我們情感的詛咒,我們用言語行爲思想對周圍人羣發生着情感,情感是雙方的,並不是由單方面就可以控制,而且情感更是變化的,永遠都是無法達到和自己所需統一和諧一致的。說到底,詛咒詛咒的就是我們的七情六慾,是上蒼加諸在我們人類所有人身上一個共同的東西,它是我們共同的心理面對。
埃克森先生,這個世界懸殊的貧富差異,多少人在死亡線上掙扎,多少人沉浸在苦難之中,幸福的生活距離他們是多麼遙遠,這不公平不公正的現實才是真正的詛咒。至於那個傳聞中的詛咒,只是導致我們家族有心理疾患的一個病因,這已經得到了心理專家的證實,那些故事那些傳言我們就當作是笑談罷了。”
埃克森咧嘴笑了起來道:“龍先生真是坦率,不但老老實實地承認了關於詛咒確有歷史往事,還給我們詳細地解說了詛咒的真正含義。嗯,不瞞您說,我也不相信詛咒這回事,現在的科技早就證明了我們的世界從來都是一個物質的世界,從來就沒有所謂的神靈,自然也就沒有神秘的詛咒。您說的好,詛咒是我們共同的心理面對,只有戰勝了自己才能戰勝詛咒,就像您現在這樣,精神煥發,富有愛心。龍先生,我還有一個小問題,請問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你才決定將您的事業定位在慈善事業之上?”
龍鑌笑着說道:“您說呢?”
埃克森故意搖着頭說道:“這我可不知道,不過您也不必回答,我的採訪已經結束了,”他從桌子上拿起那張龍鑌的光頭照片放到龍鑌面前,“呵呵,龍先生,老實說,您剃光頭挺帥的,這樣吧,就麻煩您在這張照片上給我籤個名,對了,還有蘇小姐也得籤一個,你們的共同簽名可珍貴得很,我這樣纔好收藏。”
靜兒很大方的拿起筆簽下蘇靜兒的名字,龍鑌從靜兒手上接過筆,看着照片停了一會兒,這才龍飛鳳舞地寫下龍鑌這兩個字。
此刻的場外,很多人大大地舒了一口氣,尤其是石偉,更是對着自己臉上狠狠地扇了一下,大叫一聲:“奶奶的,爽!”
秋雅伏在那個男人的肩頭輕輕哭泣,那個人輕言細語地安慰着她。
而焦思溦則對着電視機發呆,她想起了那個至今還密藏在家中的龍鑌的祖傳族譜,這時路易絲走到她面前低聲說道:“溦溦,古德里先生到了香港,想和你見面。”
晚上,靜兒和龍鑌站在別墅的陽臺上,靜兒問龍鑌:“你覺得在今天的採訪中達到了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嗎?”
龍鑌笑道:“我沒有目的,沒有什麼想達到不想達到的。”
靜兒道:“別貧嘴,不然我就不給你泡茶了。”
龍鑌指着自己的心口說道:“我真的不是在爲什麼目的而去作這件事情,我只是對他們說了我真實想說的話,沒有再去隱瞞什麼編造什麼。”
靜兒點點頭,又問龍鑌道:“那你覺得大家對你的話會有什麼反應?你的話會不會因此而影響甚至去改變他們的對你將來要做的事情的看法?”
龍鑌沉默了,他不願意再去思考這類問題,於是說道:“這個世間個體之間的差異太大了,這種差異是無法消弭的。人們總是想的不一定就是做的,做的不一定就是想的,言行思都有不同程度的剝離,人們對此已經成爲了習慣。靜兒,我不會再去窮究人們的反應,去揣摩人們的想法,否則我就又會回覆原樣。我不會再去以己度人,只說我本心想的,只做我自己本心做的,我只去好好珍惜我們的生命,珍惜我們的幸福,力所能及地去幫助更多在詛咒中掙扎的人們。”
“是啊,各人都有各人的思想,我們不必去以己度人,”靜兒依偎在龍鑌的懷裡,輕輕說道,“我們迴歸自己的本心,時間總是會讓人逐漸明白這個道理的,逐漸迴歸自己的本心的。”
湛藍的夜空如洗如畫,兩人擡頭仰望,心曠神怡,靜兒感受到龍鑌心臟有力的跳動,她用手指輕輕梳理着龍鑌的頭髮,輕輕的說道:“今天頭沒有痛吧?等會吃了藥我還給你揉揉。”
龍鑌猛地緊緊將靜兒抱住,顫抖着聲音說道:“沒事的,沒事的,我把事情處理完了我們就去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