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漢大學是一所名牌大學,也和清華北大一樣,是無數學子們夢想就讀的高等學府,薈萃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優秀學子,這所學校建築宏偉,給人一種博遠精深大氣的感覺,那些剛踏入校門的新生們每每都會如同劉姥姥初進大觀園一般得很有些顯得手足無措。
可此時此際的龍鑌完全沒有其他同學們那種情緒激動的心態,同學們都有自己的家,有親人牽掛的關愛,有穩定的生活來源,可他呢?他只是一個孤兒,一個無父無母沒有爺爺沒有親人的孤兒,一個連學費都是別人墊付連生活費都沒有着落的初來他鄉異地的孤兒。
大學裡的學子每一個都是衣着光鮮容光煥發,而龍鑌土氣樸素形容落寞,學子們無一例外地在心底裡勾勒着未來他們人生美好的藍圖,而龍鑌黑色眼睛關注的焦點不是學子們彼此之間身外之物的攀比,不是對這所知識寶庫的求道**,不是對校園裡美麗風景漂亮校花的評頭品足,他想的是怎樣才能活下去,他所關注的東西如此簡單,而又如此必需。
培根說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可以裝潢,這句話確實是無可批駁的真理,然而這樣的真理卻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前提,那就是生存。只有在生存不至於受到威脅的情況下,知識才顯得對人重要,才能給人以力量,才能爲人裝潢。知識只是精神的需求卻不是肚皮的需求,對於肚皮來說,需要只是糧食。
生存何其難也!在這樣世俗經濟的社會裡,假如你還想讓自己的生存活出自己的自尊來的話。
雯麗呆呆的坐在寢室裡,抱着可愛的卡通枕頭。
他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我不過就是丟掉一個饅頭嗎?值得他這樣發火嗎?
他發火的樣子真嚇人,那眼裡發射的寒光竟能象一柄劍,狠狠的刺進我這時時渴望他的溫柔的心。令我不寒而慄。
雯麗重重的把枕頭在大腿上砸了一下,沒良心!沒良心!長這麼大從來沒人罵過我,每個人都是寵我,愛護我,我爲什麼要怕他?怕他不理我?哼!別人軍訓那麼累,腰痠背痛,不見他來安慰過我,反倒好,因爲我丟了一個饅頭就罵我什麼不知物力維艱,不知什麼來之不易!你以爲我不知道要珍惜糧食,你以爲我不知道爸媽掙錢不容易,是這個饅頭太不好吃了嘛!還拿這樣的眼睛瞪人!你就不知道這樣對別人,別人會難受!
雯麗想着想着,心裡實在難過。我好想媽媽,媽媽要在這裡就好了。
女孩子的淚說來就來,不覺的,淚就流滿了臉。
黃秋雅端着飯盒走進來。
“咦,雯麗,怎麼不去吃飯?”黃秋雅把飯盒擺在桌上,訝異的扭頭問道,“是不是不想吃啊?哪裡不舒服?來,我看看。”
看着雯麗臉色不對,好象剛剛哭過的樣子,她走過去撫着雯麗的肩膀,輕聲道:“是不是想家了?”
雯麗搖了搖頭,遲疑一陣後又點了點頭。
“來吧,不吃東西可不行,不然想媽媽也沒有力氣想,”黃秋雅是江蘇人,她和雯麗一樣漂亮,不過卻遠比雯麗時髦,她和雯麗同一個寢室,已經成爲了好朋友。她試圖把雯麗逗笑,道:“我們兩個一起來吃吧,我今天打了三兩,菜也夠,我吃不完的,咱倆一起吃,要不然,我得倒好多。”
別提倒飯倒菜還好,也許雯麗看見有人在寢室就不哭了,這下黃秋雅又提到這倒飯倒菜這類敏感字眼,雯麗剛剛準備平復的委屈又被煽動地百轉愁腸,“嗚”的一聲哭了起來。
陸陸續續回來的室友紛紛加入安慰的行列。
女生們是最富有同情心的,同時又最容易被羣體效應所感染。你有傷心事,我也有傷心事;你想家,我也想家;軍訓累得夠戧,我都還想退學呢!勸着勸着,哭的雯麗沒停,跟着哭的倒多了一大片。最後幾乎所有趕來圍觀的女孩子眼睛都紅紅的,其實除了雯麗自己,誰也不知道這哭的起因和來由。
終於清楚知道了緣由的415寢室的五個女生氣沖沖的拖着雯麗去找龍鑌。
我正在操場邊的水泥凳上坐着,雙手抱住雙膝,神情灰暗。
要怎樣才能掙到錢呢?學雜費一年就要這麼多,都是吳叔叔墊的,這裡吃飯要好多錢啦,早餐中餐晚餐一天如果不省的話就要四五塊,就身上這點錢還不到三百塊,能用多久啊?到時候怎麼辦?飯卡里的二百塊也是吳叔叔給買的,吃完了這些自己就得去買了。如果自己還象先前一樣,早上兩個饅頭一碗稀飯,中午六兩飯一塊錢的菜,下午八兩飯一塊錢的菜,這樣的話,自己不用多久就得斷糧。
在現在沒辦法賺到錢的情況下首先必須馬上控制住自己日益難以滿足的肚子,老人都說肚子是張皮,越吃越皮。從明天開始,早上只吃一個饅頭,稀飯是不能吃了的;中餐晚餐都只能吃四兩了,菜也最多吃吃蔬菜,五毛錢一份的。過幾天是雯麗姐的生日,雯麗姐喜歡看書,得去買本好書送給她,另外她還一直要我送副臨摹徐悲鴻的奔馬,得去買張宣紙才行,這裡得花幾十塊……
正在我分析計算謀劃着自己的經濟現狀和問題解決方案的時候,同寢室的石偉匆匆跑過來對着我大叫:“龍鑌!有很多漂亮MM找你!快來。”
擡頭望去,哦,是雯麗姐,還有黃秋雅,黃秋雅我是認識的,雯麗和我與她在餐廳一起吃過飯,另外兩三個一起來的我就不認識了。這也難怪,雯麗的寢室我還沒去過,守門的大媽不讓進。
“雯麗,你來了?” 我起身迎了過去,對她們展顏一笑並問雯麗道,“她們是你同學?你們好。”
天色還沒黑,西天的雲彩依舊微微反射着夕陽殘缺而暗淡的光芒,昏黃昏黃,周遭的景物輪廓已經不是很清晰,似乎散發着一種迷離又模糊的色調。雯麗的同學站成一個半圓圍在我前面,石偉已經被她們擠到了一邊,石偉奇怪地看着這些以奇特的包圍形式排列着的女生,隱隱感到來勢不善。
我看着她們不發一言的神情,不知發生何事,語氣不覺變得有些訕訕的對黃秋雅笑道:“黃秋雅,你好。你們怎麼今天這麼齊心都來操場了?這麼巧,你看。”
姑娘們依舊不發一言,用彷彿可以殺人的眼睛怒氣衝衝地盯着我。
我用徵詢的目光向雯麗掃去,雯麗低着頭沒看我。我只好向石偉看去。
石偉悄悄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把頭貼近我的耳朵低聲道:“龍鑌,剛纔她們到寢室找你,問我,我看你老鄉吳雯麗在,就把她們帶到這兒來了。那個黃秋雅看樣子很潑辣,你要當心,我先走了。”看樣子,見勢不妙的石偉並不想成爲某個事件的目擊證人。
不相干的人走了,我在她們冰冷的注視下又欲打破這種讓人極不舒服的沉寂:“雯麗,你們今天怎麼了?個個不說話?”
“臭龍鑌,你不要裝聾作啞!自己乾的好事還假裝不知道!”黃秋雅一開口就是這話對我衝來。
我幹了什麼事?我不知道她們到底在說什麼,我越發奇怪了:“什麼自己乾的好事?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能不能說清楚點?”
黃秋雅她們見我如是說,怒氣更盛,唧唧喳喳道:“說!你今天對雯麗幹了什麼?”“一個破饅頭而已,你這麼狠心罵她?!”“虧了雯麗對你這麼好!”“你還有沒有良心?你的心肝是黑的?”“雯麗傷心得要死,你倒還沒事人一樣!豬頭三!”……
雯麗淚水簌簌而下,嗚的一聲轉頭跑了。
黃秋雅在臨走之前撩下一句話:“你小子有種!再也不要到我們那裡找雯麗了!我警告你!”
總算明白過來原來就爲了那個饅頭的事,居然這麼興師動衆地來找我發泄她們的怨氣,我真哭笑不得。雯麗把饅頭咬一口就丟掉,我對這種不愛惜糧食的行爲很反感,當即就說了她幾句,也許當時口氣是重了點,但是難道我說得不應該嗎?
來自農村來自鄉野飽經苦難的我從懂事起就清楚地知道那盤中餐的艱難,一個饅頭也許真的值不了什麼錢,可是要想有饅頭吃這得花多少汗水多少時間!鋤地,鬆土,播種,施肥,澆水,殺蟲,收割,擔麥杆,挑麥子,曬乾,脫粒去殼,磨粉,揉麪等等,這一切還要老天爺風調雨順不要發生天災。對艱苦的農業生產我有切身體會和經歷,我是絕沒有理由不去珍惜每一顆糧食的,糧食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浪費的。更何況現在我都在緊縮肚皮了,我怎麼可能不去阻止雯麗那對糧食不愛惜的行爲呢?
我無語。
也許是身體發育生長的緣故,自從我開始我的糧食節約運動後,我每天都是感到很餓,明明纔剛剛吃過飯,過不了多久就會感到肚子空虛,難受得緊。爲了不讓僅有的食物消耗於身體的運動所需,我取消了每天的晨跑和下午的單槓活動,每天就是食堂、教室、圖書館、寢室。
我有時也在想,莫非我那幾句話真的這樣傷害了雯麗?我在雯麗生日那天興沖沖地拿着準備送給雯麗的生日禮物——我畫的徐悲鴻的奔馬和花了二十多元買的《羅蘭小語》,在宿舍樓下等到雯麗和她的室友出來,我一句生日快樂的祝福話還沒出口,黃秋雅就發出了尖刻的聲音:“喲,光榮的勞動人民來了!是不是又要教訓我們雯麗啊?”
我詫異地看這位獨立特行的小姐,在她冷酸的譏諷下竟尋不出什麼話語來表達,話語第一次有些結巴地道:“今天是雯麗生日……我……來送送個禮物給她。”
“你少來!別在這裡令人噁心的獻殷勤!我告訴你!你少臭美!雯麗雯麗!雯麗不是你叫的!”她惡狠狠的道,有點咬牙切齒。
雯麗低着頭,往前走去。
我連忙把東西舉起來,叫道:“雯麗!這是給你的!給你的!”
雯麗遲頓了一下,黃秋雅走上前將手袒在雯麗的肩上,輕輕一推,幾個人繼續向前走去。
我的手停頓在空中良久,悠悠放下。
我登時覺得孔子的確是無愧於世界上最偉大的思想家,蘇格拉底面對潑婦時只敢自嘲“雷霆過後必有大雨”這類徹底喪失男人本色丟棄男人尊嚴的話,柏拉圖面對自己心儀的女人就大談精神戀愛,雖然他們是一個同樣偉大的思想家,但他們絕對是個懦夫是陽痿,沒有半點男人的陽剛,整個一個腎虧。相反孔子一句話就囊括所有女人原始的經典表現: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把女子比做小人,簡直就是天神般的發明。小人是什麼玩意,那女人就是什麼玩二。
此刻的我又一次領略到了黃秋雅的風範,站在那裡忍受着川流不息的女生的張望指點以及竊竊耳語交流,我在這轉身離去之時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心中用這句話來開脫自己。
圖書館打鈴準備關門了,我夾在人流之中從圖書館裡出來,清涼的秋夜裡颯颯秋風吹拂着我,擡眼望去,星辰無限,湛黑的夜空懸着一輪半圓的月。
我是真的有點想雯麗,她柔柔的聲音,柔柔的笑,特別是那一笑時就會往上微翹的嘴脣,那微皺的鼻子,她眼睛裡的明亮真的象極了天上的月。我已經兩個星期沒看見她了,她的生日過後她就再也沒有到三食堂吃過飯。往常,她都是從生物工程系那邊跑老遠來三食堂吃的。
圖書館裡有我最欣喜的書籍,我發狂的閱讀着大本大本的名著、歷史、人物傳記。看書原來有個這麼大的好處,就是可以使人忘掉飢餓。每當你完全沉浸在書中的時候,你的大腦就會對你的其他生理器官的反應進行漠化,使你能在長時間內不會感到器官的生理需要,尤其是對胃。
回想起以前讀書的日子,我可是極少有過這種這麼強烈需要食物的感覺。儘管從前日子苦,可我們有地,地上有莊稼有菜,我還經常可以和小狗豹子一起打打獵,抓抓魚,改善改善生活。那玉米棒子、紅薯、豌豆隨時都可以補充我的肚子需求。可現在,所有的日子全得靠現在僅有的那點財產和學校定期打入飯卡里的生活補貼來過日!
越發懷想生活,我的肚子就越餓。
最近,夢裡總是在做吃肉吃雞蛋吃熊山上四處奔跑的野兔吃河裡我抓到的魚。老師們的來信和幾個同學的來信每次都勾起我的思鄉愁腸,他們的祝福每每令我無限地想念我那遠去的齊爺爺。
我變瘦了,個子卻高了一點,長時間沒象以前那樣曬陽光,我的臉不再是以前的黝黑,那黝黑的肌膚變得有些淡。可我的腿卻開始有點浮腫,摁下去會出現一個淺坑。
從高中的生理衛生書本上還有我看的書裡,我知道這是缺少營養、缺少蛋白質的緣故。三食堂的張阿姨平時多給我點蔬菜,有幾次還給我夾了點炒肉,可是那解決不了什麼,反倒令我變得狂熱地渴望吃那巨大的帶皮的白嫩的肥肉,咬一口下去,滿嘴都在流油!
我並不是一個素食主義的追隨者,相反,我感到我的肌體對動物脂肪和蛋白質存在着強烈地需要。肚子就好象一個無底洞,它的迫切要求已經影響了我整個大一的歷史進化過程。看着那些城市裡的同學在買菜時總是抱怨都是肥肉沒有瘦肉,然後順手把肉丟進潲水桶裡;看着那些嬌生慣養的女孩子把買來的飯菜吃不了幾口就倒掉,我是多麼的渴望這些人的飯碗就是我的肚子,我是多麼狂熱地希望她們就是雯麗。雯麗有時把碗裡的肉和吃不了的菜夾給我吃。
看樣子,這倒是條賺錢的門路!
我沒想到自己那因爲實在忍不住那種對食物的狂熱需要和對同學浪費食物的極端鄙視而寫了一篇談論關於大學生應該怎樣看待糧食的雜文,自己寫完後就往城市晚報上投的稿居然發表在晚報十月二十一日的第三版,晚報的編者按居然給了很高的評價。當然最令我高興的是稿費竟然有四十元!
從前的稿費都是老師給我代領,那都是很少的,並且老師一般都給我買參考書去了,我也從來不在意。這下我找到一條可以賺點營養錢的路子了!
破天荒的我吃了兩份粉蒸肉和一斤飯,也不管對面坐着的那幾位MM是如何地驚訝,我好好地過了一次飽癮。
得意忘形,樂極生悲,這兩條成語是我對這次事件的最好詮釋。
夜裡,因爲久齋的腸胃無法處理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我,腹瀉了。瀉得手足發軟,頭昏眼花。
本想第二天就馬上動筆開始我那爲了生存爲了肚子而進行的光輝創作,結果在我昏昏沉沉的情緒下我的大腦根本不聽指揮。本來就急需營養補充的身體爲了應付這病魔的侵襲發生了比較嚴重的透支,不得已我沒去上課,堅持着吃了石偉給我打的稀飯和雞蛋,嘴中寡然無味。
出外走走,曬曬太陽,也許對自己的身體恢復好點。於是我慢慢踱出校門,順着校園外的街道向東湖東路走去。
十月下旬的長漢已經不是那般酷熱,這座著名的火城商業非常繁華,東湖東路街道兩旁全是店面商鋪,尤其是飯館格外的多,那豎立在大門外的木牌上寫滿了各式各樣的菜。這些可全都是頂好吃的,我想,忍不住咂了咂嘴脣。
突然我看到這家飯館的門口立的牌子上用紅紙寫着:招聘鐘點工二名,要求能吃苦耐勞,二十五歲以下,待遇從優。
天助我也!
十四歲的我憑着這張長漢大學的學生證和甜甜的嘴巴以及並不很矮的個子,終於在飯館老闆的考覈下爲自己謀得了人生的第一個工作。每天中午十一點半到下午一點半,下午五點半到晚上八點,每天四個半小時,我可以掙到十三元,老闆管我的中餐晚餐。在飯館除了送快餐盒飯就是洗那沒完沒了的碗,這對於我來說,是很輕鬆的活。
對大一,學校歷來管理的比較嚴。輔導員張玉人老師已經在我連續翹課的事情下瞄上了我。半個月後的這天,就在十一點十分的這個歷史性的時刻,他在學校的側門前堵上了我。
壞了!怎麼會在這裡碰到張老師!怎麼辦?轉身回去?不行,他已經看到了我!那我對他要怎麼說?說是因爲吃不飽肚子就逃課去打工?那豈不是笑話!說是不舒服,想到外面走走?那他肯定會問你既然不舒服爲什麼不去學校的醫院看病,要跑到外面來玩?怎麼辦?!
不知不覺慢下來的自行車在我緊張的思索中依舊被慣性帶到他的面前,我把車停住,叫了一聲:“張老師!”
張老師針一般的眼盯着我的眼睛,我依然跨在車上。說句實在話,我是真的沒想到在這種情形下的我應該馬上從車上下來。
我的眼睛已經出賣了我的慌亂,我的手心出汗,我從來沒有這樣被人用這種輕蔑、懷疑、痛恨、不相信、看不起的眼神盯着看,就連我被別人毆打的時候他們的眼裡都只有恨而不是現在這種從骨子裡對我的作踐與懲罰。
“下來!”張老師指着我的臉狠聲道,“你給我下來!”
完了!完了!肯定是我這麼翹課,被他知道了。空白的腦袋來不及有所思索,我僵硬地從車上下來。
“準備去哪裡?說,到底準備去哪裡?”
我的心好象被人重捶了一下。
“龍鑌,你未免膽子太大了!這一節哲學課你爲什麼不上?”張老師質問道。
“我,我有點事,對不起,張老師。”所有的老師在我的眼裡都是非常高大的形象,我對他們歷來尊敬,我有些緊張地在張老師面前說出這幾個艱難的字。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關係!龍鑌!你要對得起自己,對得起你的父母親!到大學不是來好玩的,是來讀書的!要想好玩不要來學校!”他非常氣憤於我,聲色俱厲道。
老師,我不是爲了好玩!真的!我只是爲了要賺點錢!我怎麼可能爲了好玩!心裡的狂呼大喊老師並不知道,我也根本不知道來如何辯駁,好象一切辯駁都是多餘的。我低着頭,覺得自己好悲哀。
“告訴你!很多同學反映,任課老師也反映,你經常缺課!你不要以爲自己考上大學有什麼了不起,你不要以爲自己還小不懂事就可以胡作非爲,你不要以爲自己聰明就可以課都不上,這才大一你就把尾巴翹到天上!你這樣……”
我竟然是個這樣的學生嗎?這還是個學生嗎?這簡直就不是個東西了啊!知識分子運用人類語言教訓人的時候居然可以這樣入木三分!耳朵裡被強行注滿這刺入心臟的字眼,我恨不得大吼一聲“夠了!”
夠了!夠了!夠了!我腦中突然浮現出我記不起和記得起的所有認識的人的身影容貌,頭好暈,好累。
我至今還不知道自己怎麼可能把那兩個在心裡重複了幾百次的“夠了!”喊出來的,當我的耳朵忽然接受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我居然才突然醒悟過來這兩個可怕的字竟然是我的聲音!竟然是從我的嘴裡發出來的!
張老師愕住了!我也愕住了!
張老師完全沒有料到我竟然敢說這樣的嚴重侮辱他老師尊嚴的字眼!我也完全沒有料到我竟然敢說這樣的給自己招來麻煩的話!
張老師臉色慘白,轉身就走了。
趕到飯館,老闆差點發了火,我趕緊拎起已裝好袋的快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