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種東西叫做繮繩

到了晚上十點利衡超級市場就會關門,只有旁邊的那個小門面會開放到凌晨一點,石偉也總在這段時間會去找一兩個負責賣貨的僱員詢問杜慈母子在當天的最新情況,杜慈的母親知道這事,杜慈也知道,杜慈父母石偉父母勸過杜慈還是原諒石偉再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算了,很多朋友也勸過,可是杜慈就是咬牙不鬆口,理由就是死癟三實在傷了她的心。

這天是2007年6月16日晚上十一點多,龍鑌正和石偉坐在集團的草坪上就像大學時候那樣喝着啤酒聊說着企業管理的一些理論,突然杜慈母親對石偉打來電話報稱小癟三石衡發高燒要石偉趕快回來看看,石偉對龍鑌丟下一句“我回家去!”撒腿就跑,龍鑌呆坐了一會兒也起身向那間設立在總部的臥室走去,蒙遠他們立刻跟了上去。

坐在桌前打開那有重重安全防護的電腦,龍鑌登陸網絡,靜兒總是會給他每天留言的,今天靜兒留的言是——道德和倫理是懸於本能之心與精神之心之間的繩索,繩索之下就是盲目的深淵。

龍鑌用手揉壓着太陽穴沉吟一會兒,回覆道:道德倫理是變遷的,這種變遷的根源在於它有曖昧的統治管理價值,對於個體來說,影響作用着他作爲的道德倫理其實制肘着他的命運。

回完話,龍鑌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盯看着電腦上靜兒的照片,慢慢抿了起來。靜兒,你在德國還好嗎?聽那個負責保護你的人彙報說你很少笑,每天除了讀書就是讀書,一天睡眠不足五個小時,你是不是在爲我擔憂呢?你放心吧,我聽你的,我每天都在按時吃藥,每天也保證睡了六個小時,我還鍛鍊身體,我已經好了,我真的已經好了······

正在沉思間石偉打來電話:“老六,你還沒睡吧?”龍鑌答道:“沒睡,怎麼你還想喝酒?今天可不能喝了,再喝就超過限量。”

“媽媽的,嚇死我了,小癟三發燒,還好沒事,呵呵,杜慈今天也對我好了點,沒有再橫眉瞪眼,呵呵。不過她還在懷疑我和你到外面鬼混,我再怎麼賭咒發誓她都不相信,唉!”

龍鑌沉默了,石偉曾說過在某種程度上說自己是他之所以犯下風流罪過的榜樣,是的,自己的確有錯,在感情上從來都是糊里糊塗,不清不楚,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情,結果現在還整出個令得自己無可奈何的事件出來,要不是靜兒勸解自己肯定會弄出大事。一切隨緣吧,緣就是命運的結,聽天由命,如果再刻意疏離他人一意孤行只會傷害到更多的人。人世間不是你想就能這麼做的,過分的偏激執着之後再選擇對命運理念的屈服未嘗不是一種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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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慈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了:“龍主席,你和石偉又在那裡唧唧歪歪說什麼?是不是又在商量準備去哪個秘密場所風流快活?要去你就去遠點,別在這裡讓我噁心!”

女人啊,結婚生子之後是不是都會變得如此不可理喻?石偉已經不知在對杜慈的對話裡說過幾百幾千次悔不當初一時失足的歉意了,可她依舊是不原諒石偉。龍鑌苦澀的答道:“杜慈,你是石衡的媽,石偉是石衡的爹,你們相愛到如今結婚生子不容易,石偉已經改過自新了,怎麼會再去犯錯?當真原諒就這麼難嗎?”

“任何人都有資格對我說這話,還就你真沒資格和我說!”杜慈在電話裡顯然還是憤怒的,“你既然不要秋雅不要靜兒,都和歐陽有了孩子,你也算有了家了,那你爲什麼要不去好好照顧你的家,天天和死癟三混在一起?歐陽天天打電話對我哭,我可告訴你,孕婦哭多了將來生出來的孩子一定是愁眉苦臉,一個白癡笨蛋!你拿出點良心來,別一個大主席總裁了還一個混蛋樣!(石偉見杜慈越說越難聽就準備去搶剛纔被杜慈搶去的手機,杜慈火氣更大了衝着他喝道)石偉你給我滾,我不想見到你!······”

龍鑌接着聽到石偉在電話裡匆匆說一句“老六,對不起!”之後就斷線了,他可以想象得到杜慈和石偉又因爲這個電話而發生的爭吵,這些日子來石偉和他說了不少他們結婚以來的事情,真的就和書本上說的一樣爲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杜慈就不依不饒,石偉說杜慈她媽對她爸爸也是一樣的,而杜慈在結婚之後也就暴露出了本來面目。

靜兒秋雅都是她的好姐妹,自己卻背叛了她們,杜慈恨自己是必然的,最關鍵的就是杜慈要自己開除那兩個和石偉勾搭的員工,這兩個員工表現歷來不錯,自己是不能因私廢公的,杜慈就更加討厭自己,偏偏石偉又和自己交往起來了,所以對杜慈說的這番話得充分體諒。只是這個歐陽你找誰不行爲何偏偏去找杜慈訴苦?你還有那個必要對我耍心機嗎?要不是看在你肚子裡的孩子份上,要不是看在靜兒份上,我······

唉,還是去看看她吧,都快六七天沒去那棟別墅了,她腆着大肚子到總部找自己實在影響不好,員工下屬的閒話也多,這些日子來,董事局明顯越來越不團結了,薛冰瑩簡直就是與自己針鋒相對,凡是自己贊成的她都反對,凡是自己否決的她卻極力倡議,焦思溦也沉默寡言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龍鑌起身走出臥室,蒙遠就聞聲從隔壁的保衛室走了出來,龍鑌對他說道:“蒙遠,不累吧?”蒙遠點頭說:“沒事,龍主席,您要出去嗎?”龍鑌點點頭說道:“去別墅。”

黑夜終歸是飢餓的,雖有燈光可以照明一些土地,但是黑夜終還是將所有光線吞噬,只給眼界留下一些光點。這個別墅園區上空的黑夜同樣如此,遠遠望去,是無法看清楚那別緻美觀的建築的,只有錯落零散的黑白混雜的糊糊一片。

歐陽的舅舅舅媽還沒睡,正在客廳裡和歐陽聊着天看着電視,他們一見龍鑌來了忙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歐陽卻穿着孕婦裝低着頭坐在沙發上。

龍鑌淡淡地對歐陽的舅舅舅媽點了一下頭,走到歐陽身邊坐下,說道:“都十二點怎麼還不睡覺?你不睡孩子也要睡。”

歐陽低着頭不說話,她舅媽趕忙解釋說道:“沒有,沒有,她剛剛起牀不久,做了惡夢一個人怕,就要我們陪她說說話,說說話。”

龍鑌偏頭看看歐陽的臉,眼睛有些紅腫,看上去剛剛哭過。她的鼻子真的和靜兒一摸一樣,小小的挺挺的,那肌膚也和靜兒一樣雪白,其實光說姿容的話她比靜兒還要漂亮些。她是很早父母就離婚了,是母親和她舅舅舅媽把她帶大的,這些資料都調查過了,她身世很清白經歷也很單純,現在她母親也死了,她舅舅舅媽就被她從臺灣找來陪伴她。

歐陽舅舅舅媽非常知趣,一見龍鑌回來了立刻就休息去了,龍鑌拿着電視遙控器換看了幾個頻道就把電視機關了,站起身子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酒,剛準備往嘴巴里送,一直偷偷注視着他的歐陽低聲說道:“都這麼晚了,還喝酒會傷身體的,別喝了好嗎?”

睡前最好不要喝酒,這是靜兒對他說過的,自己也答應了靜兒,倒是沒想到歐陽竟然也對自己說了同樣的話。龍鑌感到胸腔裡揪痛了一下,就把杯子放了下來,盯着血紅的酒出了一會神,從臉上擠出一點笑容,對歐陽說道:“好,我去廚房吃點東西。”

歐陽聞聲忙起身向廚房走去,邊走邊說:“他們都睡了,我去做吧,你喜歡吃的菜我都學會了,你等我一會兒啊。”

看着歐陽那走向廚房的典型孕婦步態,聽着她心裡很急卻又不敢走快的步伐聲音,這就是那個一炮而紅的玉女明星嗎?這就是因爲愛情而瘋狂的結果嗎?愛情到底是什麼?

菜端上來了,兩葷一素,一盤是白辣椒炒牛肉,一盤是小炒四季豆,還有一盤是爆炒野豬肉,龍鑌咀嚼着這家鄉口味的菜,一下一下的吞嚥着,歐陽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是不是炒得不好?”

龍鑌看了她一眼,就伸出筷子在碟子裡夾了一把牛肉放進碗裡,點了一下頭,道:“炒得好。”說罷他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吃了一碗就放下了筷子。

吃完飯,龍鑌就去洗浴間沖涼,這水太熱,龍鑌很想這是在海里,可這只不過就是洗浴間。打開洗浴間門,歐陽就站在門口等他,龍鑌微微皺了一下眉,道:“你怎麼還不去睡覺?16K小說網電腦站站在這裡幹什麼?”

歐陽雙手抱着自己的肚子,努力的笑着對他說道:“你來摸摸看,他還沒睡,就在肚子裡動,在踢我呢!”

她肚子圓圓的鼓了出來,全然沒有了先前纖細苗條的腰肢,她的臉上點點的,有一些據說是孕婦斑的斑點,這個穿着孕婦裝的歐陽是完全無法和銀幕上的那個歐陽進行影像重疊的。她臉上此時的笑到底又是一種怎樣的內容?龍鑌站立在那裡,看着歐陽抱着肚子的手,看着歐陽孕婦裝上的花紋圖案,無聲無語的黯然了。

歐陽挪動身子雙手抱着他的手臂,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帶着傷感帶着期望帶着擔憂地低聲說道:“今天陪我睡一下好嗎?我做噩夢,害怕極了,害怕極了······”

雖然歐陽住進了別墅,可龍鑌每次回來都是單獨睡在客房要不就是書房,從來沒有和她在一起同牀共枕過,更加沒有男女間的情韻之事。龍鑌聞言情不自禁地上下牙齒咬在一塊,復又淡淡說道:“好吧。”

龍鑌將她摟在自己胸口,龍鑌記得靜兒對他說過,對孕婦要關心要多體貼,哪怕她有再多的不是,看在孩子份上就要原諒。歐陽將身子儘量貼緊龍鑌,她似乎很冷,渴望能從龍鑌身上獲得些溫暖,她輕聲細語的對龍鑌講述着她肚子裡孩子的成長,對龍鑌說孩子很聰明,如果她在肚子上拍一下那麼孩子也會動一下,拍兩下就會動兩下。

孩子?孩子。孤兒院裡有很多孤兒,那都是些被遺棄的孩子,沒有父母的關愛,只有孤兒院阿姨和那些義工的照顧。自己就是一個孤兒,父母死了之後就和齊爺爺相依爲命,孤兒的命運是悽慘的,是悽慘的。靜兒說的對,就算自己再怎麼不想要這個孩子,也不能讓他成爲沒有父親或者被父母遺棄的孩子,他是龍家的六十五代後人,悲哀的後人。

歐陽抓着龍鑌的手放在她肚皮上輕柔的說:“他是你的兒子,醫生說他是個男孩,你有兒子了,你也要做爸爸了。”

爸爸?我的爸爸早就死了,現在我也要做爸爸了?爲什麼自己竟然會和她有了孩子?這樣的孩子在這樣的關係這樣的情況下出現,這是悲哀還是幸福?

歐陽的身子火燒火燙,她吐氣如蘭,手掌在龍鑌胸膛滑動着,她的手漸漸又運行到龍鑌的腰腹,她柔軟的**也靠在龍鑌胸肋,她還輕輕的用脣吻着龍鑌的肌膚,時不時發出輕柔的鼻息呻吟。如果是在幾個月之前那麼龍鑌必定無法忍受這美女**的誘惑,但是此刻他卻根本沒有半點慾念,他在頭腦中思索着一些理論片段。

那理論說性行爲有三大功能,一是快樂的功能,二是健康發展的功能,三就是生育功能。說它有快樂的功能是因爲性行爲能刺激肌體產生多巴胺,這種東西就令得大腦有愉悅的快感,大腦就會經常的下達“再來一次”的神秘指令;說它有健康發展的功能,肉身並不許可道德和精神對性行爲需要進行蠻橫禁錮,對**宣泄的拒絕有**體健康。靜兒還對他說聖奧古斯丁就把亞當夏娃不遵從上帝的原罪與**及精神對**的控制無能爲力聯繫在了一起,他的理論闡述對基督教的教義產生深遠影響。

龍鑌知道歐陽現在很想和他進行性行爲,或者說歐陽認爲他是一個健康強壯的男人,她想讓他在她身上宣泄性的**。可他對歐陽的愛撫沒有半點感覺,甚至他在茫然地質疑自己:我爲什麼會和她發生錯誤的性行爲?這錯誤的性行爲帶給了肉身錯誤的快感,可這快感爲何又要錯誤的衍生出一個錯誤的孩子呢?到底在性行爲裡生育是目的,還是快感是目的?對於自己來說,生育和快感誰是性行爲的誘惑誰又是防線?如今自己已經完全沒了那種曾經摺磨自己的**,那又是什麼將自己基因本能的**給封閉了呢?

歐陽和那些女人又有什麼兩樣?自己從來就沒有在她們身上找到過那次和靜兒的感覺,每次和她們發泄完自己都會喝很多酒,迷迷糊糊醉了的時候就會想念靜兒。是的,是的,只有靜兒,是的,終於深深明白了柏拉圖的話——藉助於愛(非**的**)的力量,兩個愛人的靈魂凝視並互相映射,將彼此向真理更推進一步。

可是愛人的靈魂?自己的靈魂到底又在哪裡?在德國?在德國靜兒的身邊?

龍鑌輕輕拿開歐陽的手,坐起來靠在牀上,又淡聲說道:“我抽根菸。”他隨即起身拿出煙點上,坐回牀上抽了起來。

歐陽對煙味很敏感,看着龍鑌吞雲吐霧的樣子,低聲說道:“我給你泡杯茶來,好嗎?”

茶?靜兒也會泡茶。龍鑌搖搖頭,頓了好一會兒說道:“歐陽,有很多人爲你可惜,你知道嗎?”

“可惜?”歐陽納悶龍鑌怎麼突然問起了這話,“可惜什麼?”

“他們說你花費心機懷上這個孩子,說你是爲了我的錢。我覺得似乎不太可信,因爲以你的發展趨勢來看,只用幾年或者十年的時光,光片酬和廣告收入你就可以很快富起來,而且還能受到影迷的崇拜,可你寧願放棄那一切光輝前程,你說你是爲了什麼?難道不可惜嗎?”龍鑌口中吐出濃濃的菸圈,淡淡聲說道。

歐陽的臉唰地慘白下來,這些話是龍鑌第二次問她,她使勁低着頭看着被面,極低的聲音說道:“我在四年之前就已經愛上了你,將所有關於你的報道都剪輯下來,你還記不記得你約會我的情景?這麼多人想追我,可我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你,我難道就在你心目中是個不守婦道的賤女人嗎?我知道你對我沒有感情,可我愛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不會知道的,我們那天在一起後,我就把我們的事情跟我的好朋友說了,沒想到她又對她表姐說了,而她表姐就是***,她和你有過過去的,她告訴我這樣子去做的,”

她隱隱抽泣起來,“龍鑌,這麼些年來我完全沉溺在對你的幻想中,我一時糊塗就這麼去做了,後來,你果然就不理我了,可我卻有了你的孩子,”

“孩子,知道你的無情之後,我也想過把孩子去拿掉,自己就當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情,重新走自己的演藝事業,可我一想到這是你的孩子我寧可什麼都不要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想用孩子來告訴你我愛你有多深。可我錯了······”

她將頭擡起來,淚光盈盈地看着龍鑌,“你不會娶我的,你只想玩弄我的,你現在只不過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收留我,你認爲這個孩子不是你的,你只等他一出生你就會做親子鑑定,而且你不管將來這孩子是不是你的,你都遲早要把我趕出去,我知道,我知道·····”

她復又深深低下頭,任得淚水流下,喃喃地說:“我知道你在懷疑我要用孩子來敲詐你,你恨我用孩子來逼你收留我。龍鑌啊龍鑌,我爲什麼要來敲詐你?你爲什麼要認爲這孩子不是你的?如果不是你的,我又怎麼可能來對你說?我放棄一切難道就爲了來敲詐你嗎?我只想給你生個孩子,我在你眼裡成了這麼一個壞女人?”

龍鑌無語,這是秋雅的另一個翻版,自己的一個承諾對秋雅造成了無法想象的傷害,現在自己的這個錯誤行爲對於秋雅似的歐陽來說則已經變成是事實承諾,的確以她經歷和背景的單純她是一個很溫柔很純潔的女孩子,不過卻因爲這種莫名其妙的愛動用了制服自己的心計,有什麼法子呢?靜兒這樣苦口婆心說服開解自己,唉!

歐陽嚶嚶哀泣起來:“我想清楚了,我再怎麼感化你你都不會愛我,我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我能養活他的,我明天就走,反正以前媽媽也是一個人把我養大,我也可以帶大這個他爹地不要的孩子······嗚嗚······嗚嗚······”

龍鑌沉沉長出一口氣,伸手摟過歐陽,拍着她的背,將聲音變得柔和,說道:“好了,不會的,這孩子不會是沒爹的孩子,我會讓你們過上幸福生活的,別哭了,睡吧!”

龍鑌伸手擦掉歐陽臉上的淚花,將她身子在牀上放平,又說了幾句安慰她的話後就合上自己眼睛,他發現自己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害怕眼淚。人們常說好男兒流血不流淚,自己非常害怕流眼淚,可偏偏自己流過好幾次淚,而且自己還非常害怕女孩子在面前流淚,可是偏偏太多的女孩子爲了自己流淚,這淚水是硫酸,落在身上落在眼裡,燒傷的不是肌膚,而是心,而是靈魂。

2007年7月底,龍鑌終於同意帶石偉去非洲大草原狩獵,同去的還有幾個富豪,一羣人乘坐着專機直飛南非開普敦,已經有另外幾個富豪在那裡等他們了。

石偉顯然非常興奮,他這輩子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非洲大草原了,以前只能通過電視欣賞那奇特的風光,那無比壯觀的動物遷徙場面,那獅子豹子獵殺野牛角馬羚羊的血腥場景,現在這一切馬上就要在眼前變成觸手可及的現實!

開普敦有個鑽石商人維克,他是個出色的獵手,和這些富豪們一起狩過幾次獵,現在其他人大家就在他家裡一邊喝酒一邊談說着狩獵的往事,石偉則萬分羨慕地觀賞着那掛在牆上的記錄着這個獵手傳奇狩獵經歷的猛獸頭骨,那個獵手得知石偉是龍鑌的好友之後對他非常熱情,很耐心的回答着石偉對每一具頭骨好奇的提問,龍鑌也在旁邊陪着。

石偉將手小心的在那個雄獅標本頭上摩挲,梳理着雄獅黑黃的鬃毛,觸摸着那白森森的牙齒,口裡嘖嘖聲用英語問道:“維克先生,這頭獅子你是怎麼獵到的?”

維克盯着獅子有些出神了,過一會兒他竟然跪了下來,對着獅頭深深吻了一下,很低沉的說道:“我沒有打死它,我打死的是它妻子,”他指着雄獅旁邊那頭母獅標本說道,“其實嚴格說來,它也不是我打死的,我只不過用子彈結束了她的痛苦······那是八年以前我的保險櫃被盜賊盜走一批鑽石,我損失了幾十萬美金,我和妻子也因此而發生矛盾準備離婚,我心情很煩悶就帶着我的兒子去狩獵,希望廣袤無垠的美麗風光可以化解我的憂愁。

我開着我的越野車放着最大聲的音樂,一路狂奔,我們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遠,第二天中午,我在草原上獵殺了一隻羚羊,然後我們開到一天小河邊把車子停下,準備洗個澡就燒烤羚羊。我剛下車,就發現河邊不遠處有兩隻野牛正在喝水。我剛想上車取槍,突然我兒子就低聲叫道‘爸爸,獅子,獅子!’

我猛然擡頭一看,就看到兩頭獅子從樹林間唰地跑了出來,是一公一母,那頭雄獅濃密的鬃毛根根直立,象帝王那樣威風凜凜,很顯然,那兩頭獅子發現了我們,那頭雄獅還偏着頭注視我,我猛然想起忘記了裝子彈,那槍裡面只有一顆子彈了,就算我取槍來防衛也只能殺死一頭,如果激怒了它們那我和兒子必定會喪命獅口!

我唯一的辦法就是保持鎮靜,讓兒子伏下身子,祈求上帝保佑它們不要把我們當成獵物向我們襲擊,而應該去襲擊那兩頭喝水的野牛。”

他似乎回想起來都有幾分後怕的神色,艱難地吞嚥了一下,繼續說道:“萬幸的是它們的目標是野牛。這是難得一見的場景,儘管危險,我和兒子也捨不得離去,於是就屏住呼吸看着它們藉着草叢的掩護接近野牛,可就在它們離野牛隻有十來米的時候野牛也發現了危險,立刻怒吼一聲,兩頭野牛將粗壯而尖銳的牛角對着獅子,你是知道的,獅子是野牛的天敵。

這頭雄獅撲向了那頭體形較大的野牛,那頭母獅撲向了這頭體形較小的野牛,頓時展開一場激烈的搏殺!大野牛被雄獅咬下肚皮上的一塊肉,痛得大叫,那頭小野牛發瘋地向雄獅頂了過來,母獅想上去救助,卻被大野牛將牛角一揚把它的腹部頂穿,跌倒在地打滾,雄獅憤怒極了,咆哮着殺向襲擊自己的小野牛,大野牛見小野牛情勢危險又向雄獅衝了過來,母獅見狀不顧血流如注,跳上大野牛的背死死咬住背部不鬆口,雄獅很快就殺死了小野牛,可此時母獅已經被大野牛把肚子裡的腸子都挑了出來,在地上翻滾哀嚎,雄獅悲吼着和同樣憤怒嘶嚎的大野牛搏殺,最終也將大野牛殺死了。

雄獅全身染滿鮮血,看情形它也受了傷,只見它低沉的吼着走到血泊中的母獅跟前,用舌頭舔着母獅的臉母獅的傷口,母獅只能稍稍動着尾巴來回應,雄獅萬分焦急地在母獅身邊來回踱動着,還時不時撕心裂肺地吼叫着,我兒子當時才十歲,他抱着我低聲說‘爸爸,那頭雄獅在哭,它妻子活不成了,它在哭。’

我和兒子緊緊抱在一起,捨不得離去,我甚至很想那頭母獅活過來,和它丈夫一起品嚐野牛肉。突然我聽到了遠處傳來巨大的轟隆聲,整個大地都在震顫,天啦,是野牛羣,是野牛羣過來了!

要知道野牛羣是整個非洲大陸最恐怖的力量,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就連大象也會避其鋒芒。我完全不知道野牛羣的到來是爲了到河邊喝水還是爲了那給被獅子殺死的那兩頭野牛復仇,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發動車子向樹林沖去,我和兒子爬在樹上觀看這一幕。

黑壓壓的野牛羣果真用復仇的牛角和憤怒的鐵蹄對着雄獅殺了過來,而雄獅也根本就不畏懼野牛羣的剽悍,它也同樣有爲了受傷慘重的母獅復仇的意願,它根本就不屑因爲畏懼搏殺畏懼死亡就離開它的愛人。雙方都是爲了愛而復仇的勇士,誰都不畏懼死亡,強大的愛支持着它們復仇的力量,雄獅時時圍轉在母獅身邊,對着野牛羣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時又在野牛羣穿梭進擊,死命撕咬,而野牛也無比憤怒的甩動着它們巨大的牛角,踩踏着大地,這是何等慘烈何等悲壯的情景啊!

雄獅終於敵不過這誓要置它於死地的野牛羣,在無數利角和鐵蹄踐踏之下死去,野牛羣也轉瞬潮水般退去,一切很快平靜了,平靜得只剩下野牛離去的煙塵,只剩下那流淌在草原上的野牛之血,雄獅之血。”

維克用手在雄獅身上來回撫摸着,眼睛裡浮閃着淚光,傷感的說道:“我和兒子確信安全之後,將車子開到了它們身邊,我端着獵槍走了下去,我這時才發現原來那兩頭野牛也是一公一母,也就是說它們都是在爲了生存爲了愛情在搏殺在戰鬥,不論生死都沒有離棄,母獅的眼睛還在眨動,我完全看到了它眼睛裡的淚光,我知道它很痛苦,可我無法讓自己看着它在痛苦中死去,於是我端起槍對着它的心臟打了一槍。”

石偉很感動,低下身子和維克一道撫摸着獅子身上的創口,維克長嘆一口氣道:“我把野牛的尾巴隔了下來將它們縫在一起掛在我的臥室裡,我又將兩頭獅子放在車上帶了回來做成了標本,我把這個故事講給我妻子聽了,我就這樣和妻子和好了,因爲我和我妻子都覺得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生死相隨的愛情,人類用盡了一切優美的詞語詩篇來歌頌愛情來表達愛情,可愛情似乎無法保鮮,與動物這簡單樸實的愛情一比,只餘下蒼白和膚淺。我愛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也愛我,我們有兒子,我們衣食無愁,沒有生存威脅,有的不過就是生活事業中的一點磨難而已,那我們有什麼理由活得還不如動物呢?”

維克拍拍石偉的肩膀,說道,“我也從此發誓再也不狩獵有愛情有靈性的動物。”

龍鑌從來沒有聽維克說過這個故事,他深邃幽沉的盯着這兩頭獅子,愛情,死亡,這就是獅子的愛情獅子的死亡嗎?

狩獵行動是約定在第二天黎明出發,當天晚上龍鑌石偉還有蒙遠他們就在開普敦找到酒店住下,石偉和龍鑌在游泳池邊喝着啤酒聊天,石偉想了很久的樣子突然對龍鑌說道:“老六,我們明天還是不要去打獵了,就看着他們打算了。”

“爲什麼?”龍鑌對石偉一笑說道,“你不是天天叫嚷着要來打獵嗎?怎麼又不打了呢?”

“這個,呵呵,這個嘛,嘿嘿,”石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道,“我和維克談了很多,奶奶的,動物也是生命,也和人一樣有愛情有友情會悲傷會高興還會哭,我看,要不是維克不敢得罪你們這些富豪,他肯定不會帶你們去打獵,所以嘛,嘿嘿,我也實在是不忍心去用罪惡的槍口結束這些有靈性的生命!要不然我就成罪人了!”

龍鑌其實也在爲維克所講的那些故事震撼着,他以前純粹就把動物當成只是動物,從來就沒有認真思考過野生動物也是有情感的生命,而現在他的觀念已經發生劇烈的改變,他想起了曾經在美國狩獵時有一隻受傷的鹿跪在自己面前流淚似乎是在哀求自己饒了它的性命,可自己毫無感覺地就一槍打死了它,他想起了那幾只遠遠站在山頭爲同伴的死亡哀嚎的野狼,他更想起了那頭被他殘忍打死的母獅和小獅子!

自己血淋淋地用機槍屠殺着野豬野牛角馬羚羊,自己無情的毀滅這些生命,燒烤着它們的屍體,仔細想來自己完全就是爲了從生命毀滅中尋求毀滅的快感尋求生命的平衡,自己何等殘酷啊!本能的獸性在狩獵中表現無遺,自己簡直就是瘋狂的毀滅者!

可笑自己這個生命的毀滅者居然還堂而皇之和靜兒談論道德!什麼纔是道德?一個滿手鮮血的屠夫有資格和一個純潔的女孩談論精神思想的道德嗎?

自己被邪惡入侵了!被邪惡侵佔了靈魂而被**霸佔了身體,令得自己有意無意地想將那些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因素也加諸在其他人其他生命身上!自己被詛咒詛咒了生命時間,詛咒了交往的限制,詛咒了經歷的坎坷和痛苦,自己完全失衡了,不能正確調節自己,故而就邪惡地希望別人也和自己一樣!

天啦,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就像浮士德那樣就靈魂賣給了魔鬼,我將自己的心丟棄在從前的路上,自己僅僅只是一個沒有靈魂沒有心的行屍走肉!

道德?倫理?我有什麼資格去談論道德倫理?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爲了一個目的,甚至很多目的,這些目的歸根結底又全部是爲了滿足我的**!道德倫理在我眼裡什麼都不是,是的,自從我坐上了這個集團董事局主席和集團總裁的位置,我就把人類的一切道德倫理看成什麼都不是!

它們只不過成了我手中的工具,一些我想怎麼用就怎麼利用語言的魔力表達出來的工具!不要怪我,只因爲我周圍全是這樣的人,不這樣我就無法生存,無法讓集團生存。

石偉得到靜兒提示過,那就是一旦龍鑌神情開始出現恍惚就一定要打醒他,萬萬不可讓他胡思亂想。石偉當即用手輕拍一下龍鑌,很嚴肅地對龍鑌說道:“老六,我真的決定了,不去打獵,就和你在開普敦喝兩杯,來,乾杯!”

龍鑌思緒被打斷之後並沒有應石偉邀請和他乾杯,反而經久地盯着石偉的眼睛,有些沉重的問道:“石偉,你知道我是有無法解釋的詛咒的,你真的不考慮後果要和我交往?”

石偉也同樣盯了龍鑌好一會兒,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滿,這才鄭重其事地說道:“老六,我告訴你,我,肚子,哼哼,我們全家,海濤全家,我們所有人早就商量過了,不管你那詛咒是真是假,我們都把你當成生命中絕不可缺少的兄弟朋友親人!我們都知道你以前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害怕給我們帶來傷害,而絕不是你真的變成了翻臉不認人的壞蛋,我們都認定你是最有感情最有義氣的兄弟!”

龍鑌頓時全身涌動着沸騰的感覺,抓起杯子就和石偉一碰,將酒向喉管裡一倒!

冰冷的啤酒入喉,冰涼的刺激又漫遍全身,沸騰立刻又平息了:我摧殘了斷送了這麼多生命,我的所作所爲完全就是卑鄙地玷污了社會公認的道德,我如此多的過錯,如此多的過錯要用什麼才能彌補?

正在這時,蒙遠的手機響了,他一接聽,居然杜慈的聲音傳出來了:“蒙遠,石偉在嗎?”

蒙遠忙答道:“在,正在和龍主席聊天,你等着,我讓他來接電話。”

杜慈的聲音在電話裡有些嘶啞:“不用,你對這個死癟三說一句,非洲有個特產叫做艾滋病,他最好和你的龍主席玩夠了之後把這個特產帶回來,超市貨架上留了專門位置來賣這個特產!”她啪地把電話掛了。

蒙遠暗自好笑,走到石偉跟前一本正經的轉告了杜慈的特產建議,石偉樂得一蹦而起,怪聲大叫道:“日她媽媽的,我就知道肚子只是在表面上氣我,心底裡其實愛得我要死,這下回家有望了,回家有望了!”他鼔瞪小眼睛對着龍鑌說道,“老六,我們明天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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