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玄演走到還在發呆的夏完淳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兄,這次多虧了你,我們這些人欠你一條命。”
夏完淳顯然還沒有從眼前的血腥中清醒過來,侯玄演戰前那番言論,什麼漢人不打漢人,都是大明子弟什麼的。說的情真意切,連他都信了。
徐元寶一刀劈開了囚車,將一羣可憐的女子放了出來。這些怯懦的江南女子,哪裡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一時間都不敢擡頭,低着頭瑟瑟發抖。
徐元寶大大咧咧,高聲說道:“哭什麼,哭什麼,現在你們都得救了。”
女人們見他渾身是血,手裡還攥着一把滴血的鋼刀,更加害怕。
徐元寶大感無趣,低頭撫摸起自己的大狗,不再言語。侯玄演走了過來,看着這羣可憐的女子,長嘆一聲。她們本都有好好的家庭,轉眼間跟自己這些人一樣,無家可歸不說,恐怕還都遭到了侮辱。
“各位姐姐,你們都是什麼地方的人?”
一個膽氣稍大的,見他還算正常,出來說道:“大王,我們都是海寧附近的普通人家女子,被這羣兵捉了。”
侯玄演老臉一紅,隨即笑道:“別誤會,我可不是什麼山大王,你們家中可還有人?”
女人們見他相貌清秀,不是兇惡的人,膽氣也漸漸大了起來。
一個少女語帶哭腔,說道:“我們全村都被殺光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漸漸地亂紛紛的全是女子啼哭傾訴的聲音。侯玄演一陣頭大,聽這個意思,這羣人基本都是和嘉定差不多命運。
夏完淳終於也恢復了清醒,走了出來,說道:“若是這樣,倒難辦了。”
他招募的這些人,是要前去投奔父親夏允彝,攻打杭州蘇州的,實在不能帶着一羣女人。
侯玄演撿起清兵烤的野兔,一邊啃一邊招呼一聲,將嘉定少年們聚集在身邊。指着一個看上去精明強壯的小夥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侯小仙人點名問自己,小夥興奮地看了看左右,昂首笑道:“侯大少,小的叫範閒,守城時跟着侯老爺守西門的。”
侯玄演撕咬了一大口肉,嚼的滿嘴是油,用棍子指着他。“好,你帶着剩下的弟兄和這羣女子,趁夜摸到漁村。我料定過江的弟兄定會回來尋找我們,你找到他們後,跟他們渡過江去。傳話給他們,我不在的時候,一切聽龔自方龔三叔安排。你傳話給龔三叔,切記!不可留在紹興,去福州。”
“那公子你呢?”剩下的圍着侯玄演,都急促地問道。
“我嘛,跟着夏兄,去打杭州!”
範閒臉上的喜色陡然消失,扯着脖子嚷道:“那我也不走,我們留在侯大少身,我們也要去打杭州。”
“放屁!老子還指使不動你了是麼?滾滾滾,給我滾,現在就滾!”
衆人低着頭,不肯走,侯玄演飛起一腳,踹在範閒身上。
“是不是指使不動你了?記住,路上留點神,可能還有跳河的兄弟,沒死的一併帶上。”
範閒一跺腳,嗨呀一聲,帶着人往回走。侯玄演對着女人們說道:“如今清兵當道,江北已經沒法待了,各位姐姐留在江北,就好似羊在狼羣。我讓我的手下護送你們過江,到了咱們大明控制的地方,再想辦法吧。”
女人們紛紛跪地拜謝,侯玄演扔掉野兔,上前扶人。
送走了衆人後,侯玄演回頭一看,自己的野兔已經被徐元寶撿了起來。他自己咬一口,拿到狗嘴邊大黃咬一口,吃的不亦樂乎。另一邊野雞也被洪一濁搶先一步,風捲殘雲一般,吃的正歡。
“給老子留點!”
...
對於侯玄演的加入,夏完淳很是高興,他是傳統的讀書人,認定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侯玄演竟能推測出自己這些人的意圖,甚至知道他們要打蘇杭。這份眼光,讓他更加高看侯玄演。
“侯兄,你是怎麼知道,我們要打蘇杭的?”
看着眼前天才,江左少年,侯玄演揹負雙手,鼻孔朝天。心中嘆了一聲,老子要開始裝逼了。
“正所謂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我雖家中苦讀,但是天下大勢,盡在胸中。爲將而不通天文,不知奇門,不曉陰陽,不看陣圖,不明兵勢,是庸才也。素聞總兵吳志葵,乃是令尊學生,令尊忠義之心,誰人不知。豈肯坐而待斃,定會聯絡反清義士,圖謀恢復。杭州,就是最緊要的城池,打下杭州,就可輻射江南。
而世人皆知江南富庶,有了江南,就有了錢,有了糧。”
夏完淳聽得雲裡霧裡,雖然沒有明白,但是內心更加敬佩。
他一臉迷弟表情,滿眼冒星,振奮道:“這次有了侯兄,我們未必不能攻下蘇杭,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在這江北重鎮,扼住建奴來勢,存我大明半壁江山。”
隨即他又想到侯玄演先前要走是說的一番話,問道:“侯兄此前說我們此戰必敗,爲何又要和我同行?”
“此前我是爲了尋找嘉定殘兵,將他們帶回南邊。既然現在已經找到了,國難當頭,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夏完淳如同喝醉了一般,一臉紅暈,就差沒有納頭就拜了。
侯玄演心中自忖,既來之則安之,家鄉子弟我已經都送到南邊,肩頭責任卸了一半。但是若是什麼都不做,躲在南邊甚至躲到南洋,自然可以苟活性命。但是那樣的話,神州陸沉,陷於異族之手,那自己豈不是浪費了一個穿越名額。
與其在這裡渾渾噩噩了此一生,倒不如轟轟烈烈,拼上一回。
我是一隻扇動翅膀的蝴蝶,我還要做破壞民族融合的害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