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太陽烘烤着登州府的大地,烈日肆虐下的土地上,出現了一塊塊裂開卷起的土皮,就像是即將渴死的人的嘴脣。
遠處的海風吹來,吹拂過後帶着救命的溼氣,只要有一片樹蔭乘涼,這裡倒是避暑的好地方。
侯玄演騎在馬上,臉已經曬得有些古銅色,擦了擦額頭的汗問道:“前面是什麼地方?”
山東籍的親兵上前,以手遮陽眺望,說道:“回大帥,我們到了楊家店,過去前面的龍山,就是蓬萊登州府了。”
侯玄演一聽心中喜悅,他的後背被汗水溻溼,衣衫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兩條腿的內側火辣辣的疼。長舒了口氣似乎整個人都舒服不少,一拽馬繮罵道:“將來天下太平了,老子就躲在家中,半步也不走了。他孃的,大腿都磨破了,總算是到了。”
秦禾上前湊笑道:“大帥怎麼不乘馬車,那蕭縣的劉員外,爲您準備的馬車一看就知道不是次貨,坐上去肯定舒適。”
“那得什麼時候才能到,被說廢話了,快馬加鞭我們到登州府還能趕上晚飯。”說完將貼在身上的軟甲除掉赤着膀子,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奔着登州前去。
越往登州,路上的河流湖泊就多了起來,遠處半輪紅日已經落下,剩下的一半將天邊染成紅色,遠遠望去已經看到了大海。
登州城郊,烈火營高級將佐列陣於官道兩旁,李好賢親自站在城下,帶領着登州文武官吏、士紳名流、各大家族的當家人物,翹首以待。
“國公爺來了!”
一聲高喊從遠處的岡山傳來,人羣中一陣騷動,所有人翹着腳尖往前看,遠處幾匹奔馬飛馳而來。
白俊彥捏着鬍子,搖頭換腦地說道:“此必爲國公爺探路先鋒。”他在濟南出了一條水源投毒的計策,被李好賢留在身邊,做了一個隨軍軍師。
李好賢笑聲爽朗,哈哈一笑之後說道:“國公什麼時候用過先鋒,每次趕路最前面那個就是他,大家隨我前去迎接,這必定是國公親至樂。”
等到侯玄演奔到城下,衆人一看赤着膀子的漢子果然有幾分越國公的模樣,就是比以往稍微黑了一點。
李好賢上前牽住馬,侯玄演將馬鞭一扔,李好賢順手接住,說道:“大帥,我們登州城中有頭有臉的人都到了,我給你引見引見。”
侯玄演接過親兵遞過來的袍子套在身上,兩隻眼睛飛快地在郊外的歡迎人羣臉上掃視一圈,大聲道:“邊吃邊談!”
城中早就擺好了迎風宴,登州靠海,各種海味由登州府最好的廚子一起烹製,端到眼前還沒吃就散發着香味。
坐定之後,侯玄演將手一伸,說道:“山東淪陷日久,肯定有很多韃子混在其中,像那個巴布海,就被封了個齊王,是唯一一個就藩的韃子王爺,肅清滿清餘毒的事做得怎麼樣?”
李好賢哪裡管過這個,一直以來都是分兵攻取城池,然後派兵駐守。聽到侯玄演突然問起,不禁結結巴巴說不出個四五六。侯玄演一拍桌子,說道:“啥也沒幹?”
李好賢急的滿頭大汗,連忙使眼色望向自己的狗頭軍師,白俊彥靈機一動,晃着腦袋說道:“國公爺有所不知,我們準備來個欲揚先抑。”
侯玄演手裡抓着酒雞蛤蜊,轉過頭問道:“欲揚先抑?什麼意思,說來聽聽。”
白俊彥忙道:“我們剛剛收復山東,韃子餘孽肯定驚懼非常,必會拼命僞裝隱瞞身份。不如先放置不管,讓他們放鬆警惕,我們再犁庭掃穴,一舉將他們剷除。”
李好賢一聽大喜,擦了擦額頭的汗,笑道:“沒錯,正是這個欲揚先抑。”
侯玄演將蛤蜊殼一扔,罵道:“狗屁的欲揚先抑,多爾袞手裡的清兵還有不少,我聽說他搞圈禁,強徵了四十萬百姓當炮灰。你這裡欲揚先抑,他要是突然攻來,就是遍地的漢奸內應,到處都是清兵耳目,隨時都有人背後插刀。從這一刻開始,在山東掃清滿清餘孽,聽清楚了麼?”
李好賢使勁點頭,侯玄演餘怒未消,這個心腹愛將打仗是一把好手,這種事做起來太差了。不光是他,整個烈火營都不善此道,想到這裡趙元華就躍到了侯玄演的心頭。
他臉色好轉,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道:“讓你李好賢做這些,你確實不太擅長,這樣吧我調趙元華來山東,做一任山東巡撫,你們好好配合他。”
李好賢如釋重負,恭維道:“大帥英明。”
登州官員全是李好賢就近提拔的,他是登州人,當初在登州最有人緣。專挑德高望重的,上奏請官,侯玄演念他收復山東勞苦功高,也就同意了。一見國公神色緩和,這些人爲了李好賢,趕忙勸酒上菜,宴席上的氛圍又歡快起來。
酒至半酣,侯玄演略感疲乏,連日的奔波讓他有些勞累,就說道:“今日就先這樣吧,我在山東要待很久,咱們改日再敘。”
衆人一聽知道他要歇息,紛紛起身告退,熱鬧的酒席上只剩下李好賢和侯玄演二人。
“嘿嘿,聽說已經錦夫人已經懷有身孕,標下先恭喜大帥。”
侯玄演身子不算矮,但是站到李好賢身邊,別他高出一個腦袋去。聽了這話,笑道:“這有什麼好恭喜的,老子如此健碩,不管牀上牀下是生龍活虎、威風凜凜,有個把子嗣純屬正常。就怕將來生的太多,天天惹他們老子生氣。”
“大帥明鑑,不是如此,標下的心中始終難安吶。還記得當初在荊州,咱們在前線拼命,時刻還要提防身後,這樣的日子標下可不想再過了。”李好賢點到即止,也不深說,但是弦外之音侯玄演豈能聽不出來。心腹之士婉言勸進,我進一步,他們就能跟着得道昇天。
侯玄演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大敵當前,先趕走了韃子,我給你們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