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黑夜,來的格外的慢,焦躁的太陽烘烤大地的時間,也隨之變長。
候玄演帶着兩個人,趁着夜色,往城下摸去。地面上蒸騰起的熱氣,讓他們渾身都是汗,即使到了夜裡。
隔着遠遠的,繞着城牆往北走,等到腳底都磨的火辣辣疼的時候,終於看到了城上的人頭攢動,火把照耀的城樓上如同白晝。
躲在暗處的候玄演一伸手,將兩人擋住,就近找了個草叢鑽到其中。
“過來,趴好。”
兩個人有樣學樣,鑽到悶熱的草裡,躲了起來。
“大哥累了就眯一會,我給你們盯着。”洪一濁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
想到不知道還要在這裡當多久的斥候,候玄演點了點頭,輕說道:“我們輪流睡。”
草裡又熱又悶,還有許多小蟲,躲在裡面要多難受有多難受。但是候玄演三人自從出了蘇州城,就白天在小村休息了會,疲累至極還未得到緩解。洪一濁精修道門內家功夫,才能多撐一會,候玄演和範閒已經累的不行了。
半夜時分,候玄演一個激靈,被一隻小飛蟲鑽到鼻孔。他強忍着睡意,說道:“一濁,你先睡,我頂一會。”
...
日升月落,一天一夜的時間過去了,候玄演心中暗暗焦急。
身爲一個活躍在各大論壇,和滿遺戰鬥的明粉,在他的記憶力,杭州城的清兵可沒有守城。
杭州城中,除了土國寶、吳勝兆的敗兵,其實最高的官職是清浙江總督張存仁。兵馬除了滿族的牛錄額真濟席哈、和託率領的八旗兵,還有當初追殺黃櫻兒的叛將田雄率領的原黃得功部的漢人清兵。
這些兵馬如果鐵了心守城,那麼就算是傾整個南明之兵,也不能輕易攻下。只有等他們和本來歷史上一樣,主動出擊,自己纔有機會渾水摸魚。
這也是爲什麼,候玄演選擇自己前來做斥候,因爲若是別人,很難判斷局勢,下達命令。
杭城內,衙門口。
濟席哈、和託兩個滿將大咧咧地坐在上首,兩個人都是鑲黃旗的牛錄,是多爾袞的心腹。
本來多爾袞爲了拉攏漢人,處處優待張存仁這種,鐵了心做漢奸,而且能力出衆的漢奸。
但是此地是杭州,離着多爾袞所在的京城十萬八千里,加上又沒有其他的地位高的滿人。他們兩個就不再尊敬張存仁,雖然他們的官職比張存仁低,還是理所當然地坐在上首,漢臣們則在他們腳下的大堂。
張存仁土國寶這些人,都是在遼東就投降的老牌漢奸,早就對滿人的跋扈習以爲常。他絲毫不以爲杵,站在堂下侃侃而談。
吳勝兆等人則鬱鬱不平,但是不敢表現出來。
張存仁說道:“攝政王急調豫親王回京,小賊候玄演趁機竊取了蘇州,如此一來本來已經安定的江浙,又一次亂了起來。各地的反賊,都不肯再老老實實,就連魯王都敢派人打杭州了。”
濟席哈撇着嘴,指着土國寶罵道:“都是你這個廢物,蘇州都能丟,簡直人頭豬腦。”說完又指着吳勝兆,罵道:“還有你這隻蠢漢豬,給大清惹這麼多麻煩。”
吳勝兆雙拳緊握,咬着牙太陽穴暴起,但是不敢頂嘴。土國寶則一臉惶恐,跪在地上抖似篩糠,求饒起來。
濟席哈本來就只是罵幾句,出出氣,但是見到土國寶這幅奴顏婢膝的樣子,反而對站在那裡的吳勝兆惱怒起來。
若是沒有土國寶的表現,吳勝兆捱罵站在那裡也沒什麼不對,但是一對比,濟席哈就認爲吳勝兆不怕自己,不給自己面子。
加上吳勝兆前些天還抗拒攝政王的剃髮令,手下的兵將不肯剃頭,吳勝兆非但不嚴懲,還包庇手下。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濟席哈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罵道:“把這頭漢豬給我拖出去砍了。”
話音剛落,兩個赤膊女真大漢,走了進來就往吳勝兆身邊撲去。
張存仁慌忙跪地,對着自己名義上的手下,求起情來。
濟席哈眼看他是自己上司,卻跪地求情,這才心滿意足。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拉出去抽二十鞭子。”
吳勝兆目呲欲裂,被生生拖拽出去,扒了上衣,強迫他跪在地上。兩個女真人輪流抽打起來。他們都是關外女真,戰時爲兵,閒時打獵放牧。鞭子在他們手裡,威力倍增,往往一鞭子下去,就能捲起一塊血肉。
聽到外面慘叫聲響起,濟席哈這才滿意,說道:“紹興不自量力,還敢來打杭城,這次非讓他們見識下,我們的厲害。”
張存仁站起來,恭維道:“將軍英明,與其守城,咱們不如主動出擊。先挫敗這羣明軍,讓魯王不敢再言過江。然後咱們北上,打下蘇州,爲博洛貝勒報仇。”
濟席哈想到這樣的功勞自己立下,尤其是爲博洛報仇這樣的事,肯定會受到攝政王多爾袞的青睞,不禁喜上眉梢。
“好,就這樣說定了。咱們兵分三路,張總督你率麾下人馬,從北邊出擊;田雄、張傑從南邊出擊;我從中間正面出擊。將他們圍起來全殲,別讓他們逃掉。”
衆人紛紛領命,濟席哈指着還跪在地上的土國寶說道:“至於你這個廢物,就和外面那隻一起,給我好好守城,別讓城裡的漢人鬧事。”
土國寶以頭搶地,道:“將軍放心,奴才一定好好管理好這些百姓,敢有鬧事的,一個不留。”
濟席哈猖狂的笑着,拔出刀提着刀鞘,走了出去。
張存仁等人也都紛紛回去點起軍馬,杭州城門緩緩打開,三路兵馬涌出城外。
草裡的候玄演一個激靈,捅了捅兩個同伴,慢慢地抽身往後爬。
清兵離他們越來遠遠,候玄演才爬起身來,急道:“馬上回去,通知元寶,今天夜裡亥時,趕來杭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