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元年八月初八、僞清順治二年,應天滁州府。
僞清平南大將軍勒克德渾麾下,滿清八旗正紅旗兵馬二千人,以收繳軍糧爲名,在滁州屠戮七天。
時值中秋月圓之夜,富庶的滁州府,血流漂杵,屍橫遍野。倖存的滁州人,走出躲藏的陰暗角落,尋找着親人的屍體。從此之後,滁州再無中秋。
消息傳來,天下震驚,首當其衝的就是蘇州府。
正在侯府內宴請百官,共賀中秋的侯玄演,一腳將身前的桌案踢翻。
“漢與蠻,不兩立!我侯玄演與天盟誓,這輪明月照到的地方,漢與女真只能有一個種族能存活!”
與此同時,金陵城門大開,滿漢官員齊聚城外,恭迎他們的豫親王多鐸去而復返。
騎在馬上的多鐸,眼中帶着無邊的怒氣,環顧着跪伏一地的金陵官員士紳。他冷哼一聲,帶兵進了江寧,沿着秦淮河,直奔大明金陵故宮。身後的官員這才爬起來,跟着他回城。
這些天來多鐸的心裡怒火滔天,當初他在江南,到什麼地方不是一戰既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可是他前腳剛走,博洛就在蘇州城下被人炸的屍骨無存,然後是濟席哈在杭州被人削去了腦袋。再後來被寄予厚望的洪承疇,折損十萬兵馬,丟掉整個常州。
這些都是他兄長多爾袞的嫡系,豪格一脈最近上躥下跳,處處挑釁。許多中間派,牆頭草都偏向了豪格和小皇帝。
皇太極雖死,但是他的影響還在,忠於他的兩黃旗大臣索尼、譚泰等八人會集於豪格府邸,“共立盟誓,願死生一處”。
在這個時節,多爾袞的心腹在江南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這下多爾袞徹底坐不住了,他急令自己最能打的弟弟多鐸,率兵重返江南。
清兵在江南的所有地盤,都是多鐸打下來的。而且巡撫以下三百七十個僞清官員,都是他一手任命的。這個人在江南的影響力,是整個清廷最高的。
明故皇宮的奉天殿內,多鐸看着殿內的洪承疇,沉聲道:“以前的事我不想追究,也不想多問,現在你給我詳細講講咱們的敵人。”
洪承疇咳嗦了一聲,說道:“常州守軍大概十萬人,主將是原江陰一個典吏,叫做閻應元。在宜興駐守的,只有三萬人,主將是逆明原兵部右侍郎朱大典。戰事若起,蘇州還有浙江各處,能抽調前來常州的,不下五萬人。蘇州和無錫運河相通,兵馬錢糧一日即可以直抵常州。”
多鐸眉間怒氣越聚越多,終於擠成兩道豎線,一拍桌子,怒道:“我離開江南才一個月,這些兵馬都是從哪冒出來的?”
洪承疇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自己的對手侯玄演,他頓了頓,擡頭說道:“回王爺,逆賊侯玄演先是用詭計詐取了蘇州,太湖附近反賊、逆賊爭相歸附,讓他得了兩萬兵馬。而後他使詐降計,害了博洛貝勒,得了劉良佐的降兵,估計五萬人。再後來他用聲東擊西和反間計,除掉了浙江總督張存仁、紹興魯王,沒費一兵一卒,得了不下十萬人馬,以及浙江全省。”
勒克德渾插嘴道:“最後,他還炸翻了你洪大學士,收繳了你的殘兵,怕不是也有個七八萬?”
洪承疇並沒有請罪,低着頭彎着腰說道:“貝勒爺說的沒錯,奴才敗在蘇州,又讓他得了五萬餘人。”
多鐸坐在太1祖高皇帝坐過的龍椅上,一雙大手摩挲着龍頭,說道:“這個侯玄演是我們大清的心腹大患,必須把他除掉。將中原地區所有的攻城裝備運過江來,準備南征。”
就在多鐸準備南征攻打常州的時候,松江府的張名振已經將第一批火炮彈藥運抵蘇州。
鄭芝龍接到張名振信使的時候,還以爲他們是利用抗清大義,前來找自己要火炮彈藥的。就在他準備稍微給一點,打發叫花子的時候,張名振的信使的一番話,讓他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原來侯玄演這些人,不是叫花子,而是財神爺!
他們開出的價格公道公允,甚至還微微高出市價,別說鄭芝龍有自己的兵工廠,就算是從荷蘭人手裡買了再倒賣,自己都能賺錢。
一條沿着東南海岸線的軍火販賣線,漸漸成型,新出現的打着侯玄演標籤的海上勢力,也是十分上道。龔老三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不是吹噓,他真的拿出了所有錢財的三分之二,孝敬了鄭芝龍。如此一來,他們得以在海上立足,龔老三的一身經商才能,開始慢慢展現。
鄭芝龍如今,對這個素未蒙面的小兄弟侯玄演萬分滿意,將他當做了自己的財神一般。在軍火上,他親自吩咐下去,凡是賣給蘇州的,一律不許偷工減料,以次充好。
這些火藥大炮,都被侯玄演運到了常州防線,常州的閻應元撫摸着炮筒,心懷激盪。
曾幾何時,他只能守在城中,看城外的火炮不斷傾瀉到自己的城牆上。奪去無數兄弟手足的性命,讓他痛恨無比的大炮,如今卻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顧守正這個常州知府,有點不務正業,政事全部交給下屬,自己卻日夜奔走於城樓上。
他望着黑漆漆的炮筒,開口問道:“閻將軍,常州能守住麼?”
閻應元呵呵一笑,說道:“知府大人放心,憑咱們的實力,主動出擊尚不敢談,固守常州能穩如泰山。”
兩個人一起並肩望着西邊,天空山一團烏雲正被暴風席捲,往常州這邊衝來。天色半明半暗,狂風暴雨一觸即發。
突然天空一道閃電劃過,隨之而來的事轟隆隆的悶雷。
“變天了。”
“是啊,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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