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1

Chapter 13 1

是不是人在心情低落的時候,抵抗力份外弱?

我在雪地裡等宋翊時,身體都凍僵了,也沒感冒,可昨夜只是吹了一點冷風,睡了一會冷地板,我卻感冒了。

暈沉沉地起來,吃了兩顆泰諾,爬回牀上繼續睡。說是睡,其實並沒有睡着,接近一種假寐狀態,外面的事情似乎都知道,樓道里鄰居的關門聲都能隱隱約約地聽到,可是大腦卻很迷糊,好像一直在下雪,在模糊不清的大雪中,漂浮着一個又一個殘碎的畫面。

宋翊在前面走着,我用力地跑呀跑,我馬上就可以追上他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畫面一換,他就不在走路了,他坐在車裡,我拼命地叫他,拼命地追他,可是車都不停。

突然,麻辣燙出現在路前方,她雙手張開,擋在飛奔的汽車前,車猛地一個急剎車,差點將她撞飛。

她長髮飛揚,鮮紅的大衣在寒風中獵獵飛舞,宋翊下車,向她走去,我向他伸着手,想叫他,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他終於走到麻辣燙身邊,將她攬在了懷裡,我看見一黑一紅的身影,依偎在寒風裡。

麻辣燙在他肩頭幸福地微笑,宋翊卻擡頭看着我,他的臉在飄舞的雪花中模糊不清,只有一雙眼睛盛滿悲傷。那悲傷令人窒息,好似凝聚着世間一切的黑暗,讓人覺得這雙眼睛的主人不管站在多明媚的陽光下,其實仍生活在地獄般的黑暗中。

不要這樣!我在心裡吶喊。你是屬於陽光的,我可以不在乎你是否愛我,可是,請你快樂!

我的眼前,一切都消失不見,只有他眼睛中的哀傷如此分明,我忍不住伸手去*他的眼睛,希冀着能將陽光放回他的眼中。

我觸碰到了他的眉眼,可他眼中的悲哀只是越重,我將手指抵在他的眉心,“如果我將來還可以笑一萬次,我願意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都給你,我只留一次,我要用那一次,陪你一起笑一次。”

他握住了我的手指,他手掌的力量、掌心的溫度如此真實,真實得不像做夢。

“蔓蔓,我們現在去醫院。”他半抱半扶着我下牀,用大衣和圍巾把我裹嚴實。我四肢發軟,頭重腳輕,分不清真實還是夢境。

走出大樓,細細碎碎的雪花輕輕飄着,整個天地都混沌不清。我心裡想,這的確是做夢,精神鬆懈下來,胳膊柔柔地圈住他的脖子,整個身體也徹底依靠在他的懷裡,至少,在夢裡,他可以屬於我。

他的動作呆滯了一下,又恢復正常,任由我往他懷裡縮,用自己的大衣將我裹起來。

宋翊招手攔計程車,我靠在他肩頭笑,這真是一個幸福的夢!

在漫天輕卷細舞的雪花中,我看見陸勵成的牧馬人,他的車上已經積了一層雪花,車窗的玻璃半開着,裡面一個模糊的身影。

我模模糊糊地想起那個沒有月亮的晚上,他一個人在黑暗中抽着煙,一根接一根。

宋翊扶我進計程車,車開出去時,我忍不住地回頭張望,看見半截菸蒂飛進雪花中,那匹黑色駿馬在雪地裡猛地打了個轉,咆哮着衝出去,將積雪濺得飛向半空。

宋翊摸着我的額頭,眉間憂色很重,“在看什麼?”

我微笑,“我的夢越來越奇怪了,夢到陸勵成的牧馬人停在我家樓下,他坐在車裡抽悶煙。”

宋翊沒有說話,只是目光看向車窗外。我覺得身上發冷,往他懷裡又縮了縮,宋翊索性把他的大衣脫下來,裹在我身上。我靠在他肩頭,感覺全身又是熱又是冷,意識漸漸模糊,心裡卻難過地想着,醒來時,他就要消失了,緊緊地抓着他的手,淚一點點印到他的肩頭。

我清醒時,眼前一片素白,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夢裡夢見自己醒了,還是真地醒了。濃重的消毒水味道,一陣陣飄進鼻子。手一動,覺得痛,才發現連着一根輸液管,神智漸漸恢復,正在思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情。麻辣燙提着一個保溫飯盒進來,看我擡着自己的手,盯着研究,幾步跑過來,把我的手放回被子中,“你老實點。”

“我記得我吃了兩顆感冒藥,怎麼就吃進了醫院?難道那個藥是假藥?”

麻辣燙的眼睛如熊貓眼,“看來是沒事了,已經知道耍貧了。”她喝了口水,靜了一靜,突然聲音拔高,開始大罵我,“你多大了?知道不知道什麼叫發高燒?泰諾可以治高燒?你看你腦子不用高燒,已經壞了!我告訴你,我守了你一天一夜,回頭,老孃的人工費一分不能少……”

我盯着天花板,那些迷亂的夢在麻辣燙的聲音中時隱時現,到底哪些是夢,哪些是真實?

“誰送我來的醫院?”

麻辣燙滿臉的怒氣一下就消失了,微笑着說:“陸勵成。宋翊看你一直沒去上班,又沒打電話請假,就給陸勵成打了個電話。陸勵成覺得事情不對,就去你家找你,你知道不知道醫生說什麼?幸虧他發現得早,否則你真的很危險……”

我茫然地想,原來真的是夢。

麻辣燙嘀咕,“蔓蔓,陸勵成究竟對你怎麼樣?”

“啊?”

我滿臉的茫然麻木,讓麻辣燙極度不滿,“我在問你,陸勵成對你好不好?”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卻不能不回答,只能說:“我想見他。”

麻辣燙把手機遞給我,臉湊到我跟前說:“蘇蔓!你只是喜歡他,並不欠他一分一毫,在他面前有點骨氣!”

我可憐兮兮地望着她,示意她給我點私人空間。

她不滿地冷哼,“重色輕友!”走出病房。

“喂,我是蘇蔓。”

“什麼事?”

“聽說是你送我到醫院的,謝謝你了。”

“不客氣。”

“你……你能不能來醫院看一下我?”

電話裡沉默着,沙沙的雜音中,能聽到寂寞空曠的音樂聲。

“野地裡風吹得兇,無視於人的苦痛,彷彿要把一切要全掏空。往事雖已塵封然而那舊日煙花,恍如今夜霓虹,也許在某個時空某一個隕落的夢,幾世暗暗留在了心中,等一次心念轉動,等一次情潮翻涌,隔世與你相逢,誰能夠無動於衷,如那世世不變的蒼穹……不想只怕是沒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誰又能夠從容,輕易放過愛的影蹤,如波濤之洶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顧暗自蠢動,而前世已遠來生仍未見,情若深又有誰顧得了痛……”

我怔怔地聽着,幾欲落淚,不想只怕是沒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誰又能夠從容?

“這是什麼歌?”

“一首很老的歌,林憶蓮的《野風》。”

我腦海裡浮現着一副很具體的畫面,他此時,正坐在小木屋的窗前,在黑暗中吸着煙,靜聽着這首歌,天地寂寞,唯一的相伴就是手中的菸蒂,也許窗戶還開着,任由寒風撲面,某些時候,人的身體需要自虐的刺激。

我忍不住問:“你在昌平?”

“嗯。”

“那不用了,我以爲你在市內,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最後的兩句話,我不僅僅只是客氣地說說,我是真的覺得自己打擾了他。

我要掛電話,他突然說:“兩個小時後見。”

“不……”電話已經掛斷,“用”字纔剛吐到*。

麻辣燙已在樓道里來來回回走了幾趟,看我終於掛斷電話,立即跑進來,“嘖,嘖,說什麼呢?這麼長時間?”

我凝視着她問:“你和陸勵成究竟是怎麼認識的?”

麻辣燙慌亂起來,在屋子裡來回踱着步,“可以不回答嗎?”

“我可以去問他。”

麻辣燙站在我面前,迎着我的視線說:“他就是那個我說的,相親認識的人,喜歡我的人。我……我當時不知道他就是你喜歡的人,我只是想着很巧,竟然和你一個公司,還想着等你從美國回來後,嚇你一跳。蔓蔓,對不起!”

我的確是嚇了一跳,可是不是因爲他,“你……你和陸勵成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我……我們就是牽了下手而已,晚上告別的時候,偶爾會擁抱一下,就是偶爾,次數非常少。”麻辣燙說着話,低下了頭,“你還想知道什麼?如果這些事情,你一定要知道,我寧願我親口告訴你,我不想你從他口裡聽到。”

“沒什麼了。”我疲憊地閉上眼睛。

麻辣燙坐到我身邊,輕聲地說:“我父母對陸勵成很滿意,尤其是我父親,很喜歡他,所以在父母的推動下,我們的關係發展得比較快。他對我也很好,我當時在信裡告訴你,每天都收到一束花,就是他送的,如果我不是再次遇見宋翊,也許再過兩三個月,我們就會訂婚。”

“你愛他嗎?”我有些艱難地吐出這句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問這句話的動機是什麼。

麻辣燙苦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當時挺喜歡和他說話,他能令我笑,如果沒有宋翊,他是一個讓我不會拒絕走進婚姻的人,但是,有了宋翊,一切就不一樣了,宋翊像我心中最美的夢,直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美夢成真。”麻辣燙再次向我道歉,“對不起!”

“你什麼都沒做錯,爲什麼要一遍遍和我道歉?”

麻辣燙如釋重負,小心翼翼地繞過我的輸液管,抱住我,“一生一世的朋友!”

我一隻手抱着她的背,“一生一世!”以前我們也會在爭吵後,抱着彼此,說出這句話,當時說的時候,是嘻嘻哈哈地輕鬆和滿心幸福的愉悅,今日,我卻是帶着幾分悲壯,許出我的承諾。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