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夏天,喧囂的城市,孑然一身的男人,靜靜站立在28樓的落地窗前,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一雙深邃的眼眸盡是焦灼和無奈。
高樓下交錯縱橫的公路延伸到不同的地方,他不知道,哪一條路的盡頭,是通往她所在的地方,身體的某個部分再次莫名地疼起來,他無力理會,只很快地將煙輾滅,挪動麻木的雙腿,邁步走回桌案。
檯曆的每個日期下都勾畫着一個對號,一排排整齊劃一的紅色灼痛了他憔悴的雙眼,熱氣隨之在眼中慢慢聚攏,卻也只氤氳了片刻,便悄然褪去。
他微蹙眉頭,似乎對自己的紅色傑作並不滿意。英挺的額頭皺了又皺,才抽出那已被摸索數遍的簽字筆,在今天的日期上顫微微地畫了個圈,用力寫下“365”。
已然365天,距離她消失的日子。
他瘋了一般翻遍城市的角落也無法找到她,她就如一個泡沫,消失在蔚藍的天空裡,了無痕跡。
他終是得了報應。
時至今日,他耳邊彷彿仍迴響着他們最後一次的對話,那些話語就像魔咒般盤橫在腦海,重複播放,時刻提醒着自己對她的傷害。
曾經,他最不願傷害的就是她。
結果,恰恰是他傷她最深。
他訂婚後她便消失了,從此斷了消息。
她走後,他的心也被帶走了。
他未曾預料。
於是,思念瘋長,尋找變得瘋狂,只差上天入地。
行屍走肉的生活中,勾畫這本日曆成爲他唯一的樂趣,或者某一個不畫對號的日子就是他思念的終結,他企盼這樣日子的來臨,然而,它從未來到。
他握筆的手抖了又抖,直到再也停不下來。一滴淚瞬時落在筆尖,而後緩緩地、緩緩地滑進那個圈中,渲染了那個清晰而令人心痛的數字。
在他來不及阻止另一滴的時候,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莫文蔚懶懶的、沙啞的聲音在空蕩的辦公室悠悠揚揚地吟唱,歌名是《愛》,是她最愛的歌曲,也是他們常常一起聽的歌,每次夜深人靜相依相偎時!
屏幕上閃爍着項以南藍瑩瑩的名字,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
他想不出,昔日的情敵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找他,沒了她,他們似乎也失去了一較高下的興趣,所有的愛抑或怨都變得微不足道,那些本是他們拼盡全力謀取的東西,如今看來也變了味道。
一番喧囂後,莫文蔚終於消散在沉悶的空氣裡。
僅安歇了幾秒鐘,歌聲再次執拗地響起,項以南像一縷陰魂,大有你不接我就不肯散去的架勢。
陸景年按下了接聽,沉默着等待對方開口。
對面也醞釀了許久,才貌似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句話來。
本是相當普通的一句話,透過微妙的電波傳進他耳中的剎那,卻掀起相當驚人的驚濤駭浪。
那張英俊的面容變幻了千萬種表情後,終於回到它本該呈現的樣子,不是喜極而泣,亦不是欣喜若狂,只是某種平靜的安詳,彷彿事情本就該是這個模樣,彷彿找到她本就在意料之中,彷彿那一年365天的等待煎熬只是樂曲最華美的樂章。
一句“找到她了!”,他就步入了天堂,有她的地方於他就是天堂,這是她離開後,他日日廢寢忘食得出的結論,他以爲爲時不晚!
鑑於陸景年一副故作平靜的樣子,項以南謹慎地決定由自己來駕馭那輛疾馳的汽車。
爲驅散車內持續的低氣壓,項以南打破了兩人的沉默,“是我郊區一位開婚紗店的朋友發來消息,說今天有一個來定做婚紗的女孩很像穆晚!”
陸景年將目光專注在他身上,等待他後續的敘述。
項以南一面打着方向盤,一面有些顧慮地開口:“你……要有心理準備……”
他話裡有話的表情讓心灼的陸景年着實不快,“你是幾時變得優柔的!”
項以南頗不以爲然地冷哼一聲,接着說到:“老實告訴你,她要結婚了!”
這句話如平地驚雷,在陸景年的心底炸開,將一切心緒炸了個亂七八糟,他的臉上不見任何起伏,隻眼睛再次緊盯項以南索要答案,得到一個確鑿無疑的眼神。
心情一路起起伏伏的兩人,終於到達目的地,是一處位於郊區的花卉養殖中心,它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