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芋擁着花盆等了很久,直等到手痠得險些讓花盆脫落,他纔不緊不慢地接了過去,還好似不經意地觸碰到她柔軟的手,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

他毅然轉身的那一秒,海芋的心不由得緊了緊,又鬆了鬆,不知是輕鬆還是失落。

這次他沒再回頭。

他走後嘰嘰喳喳的小晴和在偉就來了,“海芋海芋,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不準備,可別忘了今天可是你們訂婚的大日子!”高分貝的小晴就像一個大喇叭,噼啦啪啦地放着消息,門外傳來咣噹的一聲巨響,小晴嚇得躲在在偉的身後。

海芋和曲恆出門查看,回身就看見他斜倚在牆邊,優雅閒適地抽着煙,腳底是被狠狠摔碎的海芋花。

曲恆握住她冰涼的手,望向陸景年時在他眼中瞥見一抹狠厲。

他們一行驅車趕往飯店,小晴很是不解地詢問:“那人從花圃開始就一直跟着我們,他到底想幹什麼?衣冠楚楚的,還開着那麼一輛好車,沒事跟蹤咱們幹什麼?”

曲恆和海芋皆沉默着沒有回答,各自想着事情。

直到飯店門口,看到也同時跨出車門的陸景年,海芋平靜的心才起了一點擔憂的波瀾,他還是那副閒適優雅的樣子,嘴角揚笑,很是從容。她再無法保持那份淡定和平靜,她惴惴不安地避開人羣走向他。

他像一頭等待獵物上門的野獸,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我們談談,先生!”

“景年,你可以叫我景年!”他抽出煙盒,輕輕地甩出一根,瞥到她明媚的臉時,想到什麼又慢慢收了回去。

“今天是我……和曲恆訂婚,無論如何請你不要將你個人的情感加諸在我們身上,希望你不要再跟着我……們。”

“你說完了?”他斜倚在車前的姿勢真的很好看,“海小姐,有人規定我不能來飯店吃飯嗎?又或者你們包了場?”

“那倒沒有,只是定了幾桌酒席……”

“那我想我們是不衝突的,是嗎?”他說着還傾身向前,貼近她輕輕低語,“我不過是吃頓飯,你完全沒必要緊張。”

其實她一直都不緊張,直到他貼近她那麼輕輕地呢喃,呼出的熱氣噴在耳際,瞬間點燃了一團火。

他越過他們一衆人率先進了飯店,好巧不巧地正在他們包間的對面,端着酒杯目不轉睛地打探着他們的動靜,曲恆忙着招呼親朋好友早忘了那號人的存在,只海芋不時地望向那裡,接觸到他灼人的目光,而後輕輕閃避。

因他早上的突然造訪,他們手忙腳亂,準備的禮服也忘了帶來,整個訂婚宴本就簡單,此時更顯得不倫不類,活像頂着華麗帽子而開的一場朋友聚會,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這邊人聲鼎沸,那邊的陸先生卻靜得出奇。好像真如他所說的不過是吃頓飯那麼簡單。只有桌上那瓶不斷下降的紅酒透着莫名的危險。

海芋隨着曲恆忙碌其中,也忘了那個危險人物的存在。宴會終於在司儀的指揮下步入正軌,準新娘和準新浪被請到舞臺當中,婚禮進行曲迴盪耳邊,一切都彷彿是婚禮的預演,連淡然的海芋也彷彿被帶入情境,一切都那麼和諧。

一切都如此順利。

直到曲恆開始他深情的求婚,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擠了進來,“你和她上過牀嗎?”下面頓時一片鬨笑,大家都以爲是哪個朋友不經意開的玩笑。

只海芋聽得真切,那個帶點嘶啞和微醺的低沉聲音來自哪裡,她轉頭望向那個手握酒杯,斜倚門框的英俊男人,一絲不安和憤怒涌了上來,她怎麼會信了他的話,明知他懷着不軌的意圖,她竟還是信了他。

曲恆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凝眉望着那個即使喝醉也依然英俊不羈的男人。

“你和她上過牀嗎?”他不給他時間反應繼續追問。

衆人皆以爲此人必是二人親近的朋友,所以纔會問出這種問題,也都微笑地等着準新郎的答案。

曲恆騎虎難下,不得不小聲回答:“沒有……”

陸景年臉上已然有了笑容,可還是不懈地問道:“什麼?”

還一邊將手放在耳邊,做出沒聽見的樣子。

曲恆紅緋漫布的臉上越發難看,他咬着牙恨恨地說:“我說沒有!因爲我愛她,會尊重她!……”

“嘔……”陸景年一臉瞭然的樣子,可那神情在曲恆看來就像一種屈辱,他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陸景年回望舞臺中央的海芋,她清澈的眼睛和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交錯在一起,他斂去笑容,面向她深情地出聲:“那你想不想在求婚前問我一個問題,關於她的問題,譬如……”他熱烈的眼神灼痛了海芋的眼睛,她隱約有不安的預感,“陸景年,你不要說了!”

“你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可是你以前都叫景年哥哥,最最親密的時候!”

底下的人越聽越不對味,都回頭望向他,一片唏噓不絕於耳。

“我沒什麼要問你的,現在我纔是海芋身邊的人,我會好好愛她……”曲恆再次緊握海芋的手,似是給她打氣,又像是給自己。他心中某種堅固的東西正在慢慢倒塌。

“難道你不想知道她的第一次給了誰嗎?”這句話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掀起了軒然大波,人們開始議論紛紛。

曲恆憤怒地動了動嘴角,不知該說點什麼駁斥他,任何辯解的語言都抵不過那個事實讓人震撼。他不是不知道像他和她那樣的人怎麼會沒有一段刻骨銘心的過去,又怎麼會不兩情相悅,他一早知道,也並不在乎,他只想愛她。可今天,在這樣的場合,將事實如此解剖在人前,尤其是他的朋友和家人面前,他還是敗了。

在陸景年還要往下說的時候,海芋跑下舞臺,逃離這裡,留給了陸景年憤恨的一瞥。

他嘴角揚起,滿意地笑了。

“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她?”曲恆越過衆人紛亂的視線落在他微笑的臉上,恨不得將拳頭揮過去,“你這樣在人前羞辱她就是愛她嗎?”

陸景年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如果恨能夠讓她記起我,那我寧願她恨我!”他瀟灑地轉身,卻拋下一句怎麼聽都令人悲傷的話“我羞辱的不是她,是我自己!”

訂婚宴就這樣不歡而散,一切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可還能回到從前嗎?他們還能裝作什麼都未曾發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