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寇季重重的點頭。
寇準皺眉道:“可據探子回報,遼皇率領的兵馬,全都進山了。”
寇季認真的道:“這就是遼皇的聰明之處,所有人都看着他率領着兵馬進了山,都知道他率領着兵馬進山狩獵了。
可他再次從山裡出來,會出現在什麼地方,就沒有幾個人能猜到了。
他在進山以後,只需要派遣心腹,封鎖山下的各處要道,我們的探子就很難再把他在山裡的動作傳回來。
他在山裡是狩獵,還是行軍,我們都不知道。
我敢斷定,他再次出現的時候,一定會兵臨西夏。”
寇準握着拳,皺着眉,低聲道:“這只是你的猜測,沒有實證,很難取信朝堂上的百官。”
寇季低聲道:“等到遼皇兵臨西夏的時候,我再想有反應,那就晚了。”
寇準重重的捶打了一下寇公車的扶手,沉聲道:“老夫知道,可沒有實證,朝堂上的百官是不會贊同朝廷出兵的。”
寇季沉吟道:“我們也不是全無辦法。”
寇準意外的看向寇季,詢問道:“你有什麼辦法,能越過朝堂上的百官,調兵遣將?”
寇季沉聲道:“說服太后,讓她跟祖父您一起,下一道便宜行事的旨意給折種兩家。折種兩家,毗鄰西夏,手裡又有兵馬。一旦西夏和遼國開戰,他們要是能趁機在西夏背後捅一刀,一定能讓西夏爽翻天。
若是在他們的牽制下,西夏和遼國的戰事能變得膠着起來,朝廷縱然晚點介入到戰爭中,也能狠狠的切一塊肉下來。”
寇準聽到寇季這話,眉頭一挑,沉聲道:“許折種兩家便宜行事之權,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寇季咬牙道:“不許折種兩家便宜行事之權,一大塊肥肉就要從朝廷嘴邊溜走了。”
寇準狠狠的在寇公車上捶打了兩下,咬牙道:“好!老夫這就進宮跟太后好好說道說道。”
這種機會,多年難遇,好不容易撞上了,寇準自然不願意錯過去。
當即,寇準招來了僕人,推着寇公車往府外走去。
走了沒兩步,寇準讓僕人停下,對身後的寇季招了招手,“你隨老夫一起去。”
寇季聞言,愣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快步走過去,跟在了寇準身後。
他在府裡左右也無事,跟着寇準進宮,關鍵的時候還能幫寇準說說話。
祖孫二人匆匆忙忙趕到了東華門口。
剛要亮出腰牌進宮,有人出現在了金水橋邊上,攔下了寇季。
“小寇大人留步……”
來人是陳琳,板着一張死人臉,堵在金水橋邊上,死活不讓寇季過去。
寇季見此,不明所以。
還沒等他有所反應,寇準先惱了,“陳琳,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擋老夫去路。”
陳琳弓着腰,陪着笑臉道:“寇太師說笑了,您就是借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擋您的路。”
寇準冷哼一聲,喝斥道:“那你還不讓開。”
陳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謙卑的道:“寇太師要入宮,只管進就是,奴婢不敢阻攔。但是小寇大人卻不能入宮。”
寇準瞪起眼,質問道:“緣何?”
陳琳輕聲道:“這是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共同下的懿旨,還特地命奴婢在這裡守着,就是爲了讓奴婢看着,不讓小寇大人進宮。”
寇準聽到這話,回身瞪着寇季,咬牙道:“你揹着老夫做了什麼,居然能讓太后和太妃一起下旨,阻止你入宮?”
劉娥和李氏攔着不讓寇季進宮,具體是爲了什麼,寇季心知肚明。
但是面對寇準的質問,寇季裝出了一臉懵懂,“孫兒什麼也沒做啊。”
然而,他裝出的懵懂,被寇準一眼瞧破。
寇準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溫怒的道:“老夫信你有鬼!”
“且站在這裡不許動,待老夫從宮裡出來,再收拾你。”
寇準撂下了一句硬梆梆的話,讓人推着他進宮了。
寇季被留在了宮外。
寇季原本還想跟着寇準進宮,打算在關鍵的時候給寇準幫幫腔,如今看來,怕是不成了。
寇準走後,寇季的目光落在了陳琳身上。
寇季神色古怪的打量着陳琳。
陳琳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撇着嘴嘀咕道:“你別這麼瞧着咱家,咱家又不是黃花閨女,沒啥好瞧的。”
寇季盯着陳琳,疑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一個官家的貼身宦官,不好好守在官家身邊,卻跑到這裡來守門,吃飽了撐的?”
陳琳聞言,惱了,“你才吃飽了撐的。你沒事去撩撥李太妃做什麼?你要不去撩撥李太妃,咱家能被派來守門?”
寇季不屑的道:“這跟我撩撥李太妃有何關係?明明是你自己沒本事,討不了李太妃歡心,被人發配到這裡守門,好意思怪我?
宮裡的宦官有數千人,李太妃爲何不派遣別人來守門,唯獨派你來?
還不是因爲你不得李太妃歡心。
你看看人家郭槐,在宮裡混的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同樣是宦官,爲何人家就比你混得好?”
陳琳聽到這話,火冒三丈,喝斥道:“你別拿咱家跟郭槐那個小人相提並論。”
寇季不鹹不淡的道:“郭槐要是小人,那你現在過的,豈不是連小人也不如。”
“你!”
陳琳瞪着眼珠子,指着寇季。
寇季翻了個白眼道:“你什麼你,別拿手指指着我。你一個奴婢,拿手指指着一個朝廷的五品大員,這是大不敬。”
陳琳收回了手指,目光陰沉的盯着寇季,咬牙切齒的道:“咱家鬥嘴鬥不過你。不過咱家提醒你,別再撩撥咱家,不然咱家用藥毒啞你。”
寇季上下打量了陳琳一眼,不屑的道:“你怕是還沒睡醒吧?毒啞一位朝廷的五品大員,你怕是活膩了吧?”
陳琳當即瞪着寇季,閉上了嘴。
他知道自己鬥嘴鬥不過寇季,索性什麼都不說了。
說的越多,寇季懟他懟的越歡實。
寇季見陳琳不說話了,湊到了陳琳身邊,低聲道:“我不過是讓官家習武強身而已,不用鬧的這麼嚴重,連宮門都不讓我進吧?”
陳琳衝着寇季翻了個白眼,一句話也沒說。
寇季瞥着陳琳,“你要告訴我實情,我就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陳琳不屑的道:“咱家不想知道你的秘密,咱家也不想跟你說話。”
寇季挑着眉,低聲道:“事關西夏和遼國的秘密,你也不想知道?”
陳琳一愣,咬了咬牙,瞪了寇季一眼,沒好氣的道:“那二位,掌控欲太強,都想把官家把控在手裡。前者是爲了借官家,掌控權力;後者純粹是在溺愛官家。
你教唆官家習武沒錯。
錯的是,官家對你有情,對你的話言聽計從。
這讓那二位看到了官家有脫離掌控的意思,所以纔會阻攔你進宮。”
寇季聞言,緩緩點着頭,沉聲道:“官家不應該被任何人掌控。”
陳琳幽幽的道:“咱家也這麼認爲。咱家絕對不會允許官家論爲別人的傀儡,包括你。”
寇季愕然,“我可沒有掌控官家的心思。”
陳琳哼哼道:“那可說不準。就你們三人而言,你可比那二位的機會還要大。”
寇季茫然道:“我怎麼沒發現?”
陳琳惡狠狠的瞪向寇季。
寇季燦燦一笑,低聲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陳琳冷聲提醒道:“這個玩笑可千萬別亂開,會死人的。”
寇季全當沒聽見陳琳威脅的話,他湊近了陳琳,低聲道:“遼國要徵西夏。”
“這不可能!”
陳琳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寇季認真的道:“沒什麼不可能的。遼皇組織了一場五十萬人的冬狩,你可知道?”
陳琳重重的點頭。
寇季繼續道:“遼國冬狩,是傳統。每年到了冬日的時候,遼皇總是會召集契丹八部,以及那些依附在遼國麾下的各小部族的人,舉行冬狩。
這麼做,是爲了拉近彼此之間的關係。
也是爲了向那些依附在遼國麾下的各小部族,炫耀自己的強大。
讓他們死心塌地的依附在遼國麾下。
可往年冬狩,人數最多的時候,也就十萬人左右。
今年卻足足有五十萬人。
這要是沒有其他圖謀,那就怪了。”
陳琳緩緩皺起眉頭,沉默不語。
寇季繼續說道:“遼人皆是弓馬嫺熟之輩,五十萬弓馬嫺熟之輩能做什麼?能征討一國。能讓遼國動用如此兵力征討的四鄰,只有我大宋和西夏。
遼人若是想征討我大宋,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跟我大宋和親,以作安撫。
所以,遼人最有可能征討的就是西夏。”
陳琳緩緩看向寇季,沉聲道:“這麼說,遼人真的要征討西夏?”
寇季講的那麼透徹,陳琳自然能聽懂。
通過遼人一系列反常的舉動,不難分析出遼人的意圖。
寇季點了點頭。
陳琳皺着眉頭又道:“既然你推斷出遼人要征討西夏,那就該把你的推斷告訴給朝堂上諸公,讓他們共同商量出一個對策。”
寇季道:“我祖父已經入宮跟太后去商量此事了。”
陳琳緩緩點頭,沉吟在了原地。
良久以後,他看向寇季,低聲道:“你變着法的把這件事告訴給咱家,是不是有所圖謀?”
此事事關重大,陳琳決不相信,寇季會好心的分享給他。
寇季低聲一笑,“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我雖然推斷出了遼人要征討西夏的真相,但是卻缺乏實證去取信朝堂上的諸公,所以想讓你出手幫忙,蒐集一些實證。”
陳琳眉頭一挑,一臉警惕的盯着寇季,“你要用東門藥庫的人?”
寇季沉聲道:“還有器械監!”
陳琳聽到這話,差點沒嚇的跳起來。
他驚恐的盯着寇季,道:“你怎麼知道咱家管着器械監?”
陳琳掌管着器械監,那可是秘密中的秘密。
除了器械監管事、陳琳,以及已經駕崩的趙恆三人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縱然是劉娥,也不知道此事。
雖說劉娥可以調動器械監的人,名義上也掌握着器械監。
可真正掌握器械監的,卻是陳琳。
趙恆雖然沒有給寇準留下誅後詔一類的東西,但並不代表他沒有防着劉娥。
他留下防着劉娥的人手,全在陳琳手裡。
寇季見陳琳緊張的直哆嗦,就拽了拽他的袖子,低聲道:“你放心,此事只有我知道,別人都不知情。”
陳琳咬緊了牙關,質問寇季,“你是怎麼知道的?”
寇季低聲道:“因爲啞虎的俸祿沒有停。”
陳琳聞言,沉聲道:“早知道是啞虎身上露出了破綻,咱家就應該斷了啞虎的俸祿。”
寇季搖頭道:“千萬別動這個心思。一旦你斷了啞虎的俸祿,我祖父肯定會追問到底,到時候就會挖出你。”
陳琳咬牙道:“你能看出此事,你祖父如何看不出此事?”
寇季解釋道:“我祖父的目光在太后身上盯着,很少會去關注這些細節。就算他察覺到了啞虎的俸祿沒斷,也不會懷疑到你身上。
他只會覺得是劉娥爲了維護先帝曾經的諾言,所以纔沒斷啞虎的俸祿。”
陳琳盯着寇季道:“你祖父會往哪方面想,你爲何沒往哪方面想?”
寇季低聲笑道:“因爲從我知道你掌控了東門藥庫以後,我就猜到,你手裡絕不止東門藥庫這一支力量。先帝把東門藥庫給了你掌管,其用意,肯定是爲了對付劉娥。東門藥庫固然厲害,但還不足以讓你跟太后打擂。
等我發現了啞虎的俸祿沒有斷以後,我就猜到了你手裡掌握的另一支力量就是器械監。
若是劉娥掌控着器械監,縱然她不開口,器械監的管事,也會適當的削減啞虎的俸祿,拍她的馬屁。”
陳琳目光陰沉的盯着寇季,沉聲道:“原來是咱家提早露出了破綻,才被你看出的咱家的底牌。”
寇季道:“我能看穿此事,也是因爲你提前透露了消息給我,別人卻看不穿。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所以我不可能把你的底牌透露給別人。”
陳琳咬了咬牙,提醒道:“你能守口如瓶最好。一旦你泄露了這個秘密,咱家一定會弄死你。你是五品官不假,可咱家弄死的五品官,兩隻手的數不過來。
咱家之所以處處讓着你,那是因爲你是咱家認識的人當中,唯一一個全心全意對官家好的。”
“瞭解!”
寇季說了一句,然後又道:“你的人什麼時候能派遣出去?”
陳琳沉聲道:“事關國事,而且還是這麼大的國事,自然是越快越好。咱家一會兒入了宮,就派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