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回到府裡沒多久。
寇忠喜滋滋的到了四君園,對寇季道:“小少爺,張元和魚游回府了。”
寇季大喜,“快叫他們到偏廳等着。”
張元、魚游回府,他跟青塘、甘州回鶻兩部的馬匹交易,就能提上日程。
此前他跟寇忠二人,從安子羅以及他的隨從口中,已經摸清了一些青塘、甘州回鶻的底細。
但是二人並沒有主動找上門,去跟青塘、甘州回鶻兩部的使節,磋商馬匹交易的事情。
寇季的身份,是朝中重臣,他若是找青塘、甘州回鶻兩部的使節磋商馬匹交易的事情,必然會被兩部使節當成官方性質的馬匹交易。
到時候朝廷的佑馬監若是聽到了風聲,插手進來,反而會壞了寇季的謀劃。
所以寇季纔會召張元入京,打算把購買馬匹的事情,交給張元、寇忠二人去負責。
寇忠離開了四君園,帶着張元、魚遊二人到了偏廳。
寇季在他們到了偏廳沒多久以後,也出現在了偏廳。
張元、魚遊二人趕忙起身向寇季施禮。
“小人張元……”
“魚遊……”
“見過小少爺……”
寇季笑呵呵的打量了一眼魚遊,滿意的點頭道:“傷勢都養好了?”
魚遊對寇季深深一禮,道:“多虧小少爺出手,我才能保全性命。”
寇季笑道:“沒事就好……都坐吧。”
坐定以後,寇季開誠佈公的道:“你們二人在保州待了不少日子,保州的情況你們肯定了解,也知道保州缺馬。
我急急召你二人回來,也是爲了馬的事情。”
張元聽到了寇季的話,只等寇季吩咐。
倒是魚遊多嘴問了一句,“不知道您打算讓我二人做什麼?”
寇季笑道:“當然是購馬……我跟寇忠二人已經查探過了,目前能買馬給我們,且不會閹割的,只有青塘人和回鶻人。”
寇季之所以說回鶻,而不是甘州回鶻,那是因爲在西域諸地中,不止有甘州回鶻,還有沙州回鶻,以及一些流散在西域各地的回鶻人。
只要願意買給寇季良馬,無論是那個部分的回鶻,寇季都願意接觸一下。
魚遊聞言愣了愣。
他還以爲寇季準備讓他二人去盜馬、偷馬。
畢竟,他以前也幫朝廷弄過一批馬,且不是用正經手段弄得。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以爲,寇季打算派他們去幹一些雞鳴狗盜的事情,卻沒料到,寇季居然讓他們走正途,去販馬。
張元倒沒有魚遊那麼多心思,聽到了寇季的話以後,他開口問道:“小少爺,您打算讓我們怎麼從青塘人手裡購馬?”
寇季笑道:“在你們回來之前,我已經和寇忠打探過了,青塘、回鶻各部,手裡的馬匹衆多。他們選在缺布匹、鹽,一些小部族,還會需要一些茶磚。
我打算讓寇忠幫你們提供這些東西,由你們去跟青塘、回鶻各部接觸,從他們手裡購回馬匹。”
張元若有所思的道:“小少爺您不打算出面?”
寇季搖頭笑道:“我不能出面,我若出面,性質可就變了。屆時購回了馬匹,少不了要被朝廷瓜分一二。”
張元點點頭。
魚遊卻苦着臉道:“這裡面似乎沒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寇季搖頭道:“這你就錯了……你的任務,恰恰是最重要的。你不僅要保證張元在西域購買馬匹的時候的安危,還得負責把馬匹安全的送回到保州去。”
魚遊愣愣的道:“這……單憑我一個人,恐怕很難辦到。”
魚遊也算有自知之明。
以他的武藝,保護張元,倒不會有太大問題。
可運送馬匹的事情,卻不是他一個人能辦到的。
一旦他從西域運送數量過百的馬匹進入大宋,必然會被很多人盯上。
首先盯上他的,很有可能就是固守在邊陲上的將士們。
他武藝縱然高強,在面對成千上萬的將士們的時候,也得死。
寇季笑道:“我會調遣一支巡馬衛幫你。”
聽到這話,魚遊才緩緩點頭,答應了接下這個差事。
有巡馬衛幫忙,他對運送馬匹的事情,到有了幾分把握。
別人不瞭解巡馬衛,只當他們是一羣整日裡騎着馬四處晃盪老傢伙們,可魚遊卻瞭解巡馬衛。
那可是一羣從數萬將士中挑選出來的精兵。
雖然年紀大了一些,可戰鬥力卻遠比一般的將士要強。
魚遊可是親眼見到過,一夥百人的偷馬賊,被一支僅有十人的巡馬衛小隊,陣斬於馬下。
寇季見魚遊答應了,滿意的笑道:“近些日子,各部的使節已經相繼到了汴京城,你們二人速速動身,跟那些使節們接觸一下,儘快達成購馬的交易。
布匹、鹽、茶的問題,你們不需要擔心。
他們能提供多少馬,我們就能給他們多少布匹、鹽、茶。”
張元、魚遊二人重重的點頭。
寇季笑了笑,繼續道:“此外,在跟他們達成了馬匹交易以後,你們還可以想他們購買羊毛、棉花等物。”
張元、魚遊一臉茫然。
唯有寇忠,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浮起了一絲燦爛的笑容,“小少爺這一手,老僕佩服。”
寇季淡然一笑。
張元、魚遊依舊一臉茫然。
寇忠笑着提醒了二人一句,“小少爺剛在城外營造了幾處紡織作坊,羊毛、棉花,皆在可紡之列。”
張元二人愕然瞪大眼。
張元失聲叫道:“用他們的羊毛、棉花紡織出的布匹,換取他們手裡的馬匹?”
寇季點頭笑道:“他們若是提供的羊毛、棉花足夠多……我在換取了他們手裡的馬匹以後,還能獲利不少。”
“嘶……”
張元、魚遊二人皆對視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二人又不是什麼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人。
羊毛的價值和布匹的價值差距有多大,他二人心裡還是有點數的。
寇季這一招,不可謂不高。
用青塘人、回鶻人手裡的羊毛、棉花,紡織成布匹,換取他們手裡的馬匹。
中間僅僅多了一道工序。
可寇季買馬,就相當於沒花錢。
不僅不用花錢,而且還會盈利不少。
就相當於是青塘人、回鶻人給寇季又送馬又送錢的。
寇季見二人陷入到震驚中,就笑眯眯的道:“如何?”
魚遊神色複雜的道:“青塘人和回鶻人知道了真相以後,恐怕會恨死你。”
寇季淡然笑道:“等他們知道真相的時候,我早已換到了足夠的馬。”
張元跟魚遊的想法不同,他聽完了寇季的話以後,沉思了許久,道:“小少爺,您若是准許小人一直待在青塘等地,小人一定想辦法讓所有的青塘人、回鶻人,幫咱們牧馬、放羊、種棉花。”
寇季眉頭一挑,盯着張元,沉默不語。
他不得不承認,張元的提議,讓他有些心動。
若是張元能讓所有的青塘人、回鶻人從馬背上下來,幫他牧馬、放羊、種棉花,那他以後就再也不用爲馬匹的問題擔心,大宋以後也不需要因爲缺馬的問題擔心。
更重要的是,角廝囉這位青塘雄主,也會被扼殺在搖籃裡,青塘人不會再崛起,也不會在以後成爲大宋的威脅。
也許三代以後,青塘、甘州等地,將會被同化,被納入到大宋的版圖之中。
可以說張元的提議,好處頗多。
但是正因爲提出這個提議的是張元,所以寇季不得不多考慮一下。
張元的破壞力有多強大,翻一翻西夏立國以後,西夏和大宋的戰事,就不難知道。
如此一位破壞力極強的人物,若是到了青塘,沒能影響到青塘人、回鶻人,反而被他們影響的話,必然會成爲大宋的禍患。
寇季可不想親手培育出一個對手,跟自己作對。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道:“眼下我們可青塘、甘州回鶻的馬匹交易還沒有開始,現在談這個話題,有點爲時過早。
況且角廝囉也算是一位人物,他能眼看着你去教唆他的族人牧馬、放羊、種棉花?
而且你並未到過青塘、甘州等地,並不瞭解當地的民情。
冒然去做這種事,很有可能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張元聽到寇季這話,神色一黯,“小人明白……”
寇季點點頭,擺手道:“下去歇息吧。歇息一日,明日開始幹活。”
寇忠、張元、魚遊三人齊齊應答了一聲,退出了偏廳。
翌日。
張元在府上支取了一些錢財,又從府上挑選了兩個機靈的隨從,出去接觸那些各部使節。
張元在各部使節們中間晃盪了三五日。
就回到了府上,向寇季稟報他的成果。
四君園內。
書房裡。
寇季側躺在椅子上,劉亨耷拉着腦袋坐在一旁,張元躬身站在寇季面前。
“小少爺,小人近些日子跟那些番邦使節接觸,發現馬匹的生意,並不好做。”
張元恭敬的說。
寇季疑問道:“怎麼講?”
張元沉聲道:“他們似乎知道我們大宋缺馬,所以馬匹的要價特別高。布匹、鹽、茶,從他們手裡換取一些劣馬,倒是容易。
但是想換取他們手裡的良馬,卻很難。”
寇季微微皺眉道:“事不可爲?”
張元搖頭道:“那倒也不是,他們手裡的良馬也能換取,只是他們只要鐵。”
寇季眉頭一挑,沉聲道:“只要鐵?!”
張元重重的點頭。
寇季沉吟道:“鐵不能給他們……可是不給他們鐵的話,他們也不會把良馬給我們……只會給我們一些劣馬……可我們要劣馬有什麼用?”
寇季沉吟再三,詢問張元道:“他們沒說,其他的東西也不能換良馬嗎?”
張元搖頭。
寇季皺眉道:“難道就沒辦法弄到他們的良馬?”
張元低聲道:“也不是沒有辦法……”
寇季眉頭一挑,“怎麼講?”
張元道:“小人得知了他們只要鐵以後,就知道了直接從他們手裡交易良馬不成,所以小人就換了一個交易的法子。
小人向他們收購羊毛、棉花,高價收購羊毛、棉花
但是小人讓他們必須用良馬來幫我們把羊毛運回來。
他們答應了。”
寇季微微一愣,搖頭笑道:“我還以爲他們真的油鹽不進,沒料到他們只是在耍小聰明而已。棉花等物在西域,價值不高,羊毛更是不值一錢。
他們大概覺得,這些不值錢的東西,高價賣給我們,趁機能把良馬的價值擡高許多,讓他們大賺一筆。”
張元點點頭道:“小人覺得,他們就是這麼想的。”
寇季笑道:“他們以爲我們是傻子啊。”
劉亨冷不丁的在一旁插嘴說了一句,“這樣的傻子,做一做也挺好的。”
寇季點頭笑道:“不錯,這樣的傻子做一做也挺好的。”
寇季笑着說完以後,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了一番,盯着張元,語重心長的道:“張元啊,以後跟我說話,別大喘氣,不然會死人的。”
張元臉上的笑意一僵,趕忙道:“小人知錯了……”
寇季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擺手道:“下去做事吧。記得儘快跟那些各部使節,達成交易。最好儘快派人去他們的部族,把我們的馬牽回來。
此事辦的越快越好,遲則生變。”
“小人明白……”
張元答應了一聲,退出了書房。
張元走後,劉亨不鹹不淡的道:“你這屬下還不賴。”
寇季笑着道:“能唯我寇府所用的,自然沒有庸人。”
劉亨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寇季盯着劉亨,沉吟道:“近幾日你天天往我府上跑,跑來也不說話,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問你有何要事,你也不說。”
劉亨沉默了許久,突然開口道:“不知道說什麼……”
寇季笑眯眯的瞥了劉亨一眼,“那就等你什麼時候知道說什麼了,再說。”
頓了頓,寇季假裝想起了什麼事情,笑着說道:“近幾日那個青塘的姑娘,沒有再煩你吧?”
劉亨一愣,心裡五味雜陳的低聲說道:“沒有……”
寇季點頭道:“那就好……不過就算她找上門煩你,你也不必在意。前兩天我撞見了安子羅,安子羅說他妹妹在汴京城裡鬧騰的厲害,他打算派人提前把他妹妹送回青塘。
聽說……以後再也不帶她來大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