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汴京城,被一層濛濛細雨籠罩。
小商小販、店鋪裡的夥計,在濛濛細雨中開始爲一天的生意做準備。
打開鋪門的、擦桌子擦碗的、點燃炭火的、勾兌酒水的、調和料治的……
他們是汴京城裡起的最早的人,也是最忙碌的人。
太陽初升的時候,小商小販、店鋪裡的夥計們,已經忙完了一切,等待迎客。
濛濛細雨在這個時候也被太陽驅趕到了雲層裡。
寇季宿醉剛醒,腦子有些發暈、發脹,還有些刺痛。
大宋的酒樓裡,大多賣的是甜酒,不容易醉人,但是喝醉以後,卻最折磨人。
寇季揉了揉眉心,坐直了身子,舉目四望,發現自己在酒樓裡以後,愣了愣。
兩個花臂漢子守在桌前,見到寇季醒來以後,趕忙湊上前。
“大爺,您醒了?”
寇季捶了捶腦袋,皺眉道:“別叫大爺,我聽不慣。”
兩個花臂漢子一愣,對視了一眼。
其中一個苦笑道:“可……這是小爺吩咐的。”
寇季愣了愣,苦笑道:“叫四爺吧……”
“四爺!”
寇季問道:“劉亨呢?”
“小爺已經回府了,臨走的時候讓小人們看好您,還有您的錢。”
寇季點點頭,往放錢的地方看去。
當他看到了兩個箱子擺在桌上的時候,明顯有些愣,“這……”
花臂漢子謙卑的笑着道:“小爺說了,既然是兄弟,就不能讓您吃虧,房契、地契,加上小黃魚,一共五萬貫。”
寇季聽着,搖頭笑了笑。
幼稚的舉動,卻充滿了兄弟情義。
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因爲當年他也這麼幹過。
“行了,我知道了。回去給你們小爺覆命吧。”
“四爺發話,小人不敢不從。”
花臂漢子們離開以後,寇季緩緩起身,辭別了站在酒樓門口送瘟神的掌櫃的和店小二,抱着兩個箱子就往寇府走去。
他在酒樓裡睡了一夜,花臂漢子們就在酒樓裡守了一夜。
掌櫃的和店小二害怕花臂漢子們鬧事,所以都不敢睡,陪着他們守着。
在他們眼裡,寇季就是那個害他們一夜沒睡的瘟神。
走到寇府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二寶一個人,抱着一個大褡褳,蹲在門口哭。
寇季湊上去,疑惑道:“你這是怎麼了?被人欺負了?”
二寶一見寇季,先是一喜,然後放聲大哭,“嗚嗚嗚……少爺,我以爲,我以爲您扔下我,一個人跑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摸了摸他腦袋,笑道:“你可是我的書童,也是我最信得過的人,我怎麼可能扔下你跑了呢?”
“真的嗎?”
“嗯!”
寇季認真的點頭,二寶破涕爲笑,“就知道少爺不會扔下我。”
寇季哭笑不得道:“那你還在這裡守着,守了一個晚上?”
二寶重重的點頭。
寇季嘆氣道:“以後別這麼傻了,褡褳給我,下去休息吧。”
“哦~”
二寶費勁的把褡褳推到了寇季面前,折身回府,準備去休息。
走了一半路,又回過身,怯怯的道:“少爺,您真的不會扔下我?”
“不會!”
寇季回答了一句。
二寶這才放心的回府了。
寇季望着二寶的背影,感嘆道:“十幾歲的孩子了,還這麼單純,跟在我身邊長了,會害了他。回頭幫他辦一個私塾,讓他去讀書識字,長長見識,希望能夠成熟一些。”
感嘆過後,寇季對着躲在門房裡看熱鬧的門子招呼了一聲。
“別看了,過來幫我把錢搬進去。”
門子樂呵呵的出現在了寇季面前,躬身道:“小少爺……”
施禮過後,他背起了褡褳,小聲的對寇季道:“您昨天醒了,沒去拜見老爺,老爺發了好大的火……”
寇季一愣,臉色一變,苦笑道:“把這個茬給忘了……”
寇季把手裡的箱子扔給了門子,交待道:“都拿去府庫,讓帳房給我存着,回頭我去取。”
說完這話,寇季已經進了府門,跑向了正堂。
繞過了府門口的影壁,剛跑了沒兩步,就聽到一聲怒喝。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哪有讀書人的樣子?”
寇季腳下一頓,擡起頭,就看到了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站在正堂門口,一臉怒容的盯着他。
寇忠陪在他身邊,低着頭,一言不發。
不用問,也不需要人介紹。
寇季就知道這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就是他那個名震青史的祖父寇準。
他沒料到,寇準居然會出現在正堂門口等他。
這算是認可了他?
在寇準怒視下,寇季直起身,不緊不慢的走到寇準面前,三跪九叩,道:“孫兒寇季,拜見祖父。”
寇季第一次見寇準,三跪九叩是必須的禮數。
寇季也沒有猶豫,因爲他知道這種事躲不過去。
寇準聞言,臉色緩和了幾分,哼哼道:“這還像個樣子,起來吧,跟老夫到正堂敘話。”
見寇準沒有發火的意思,也沒有追問他昨晚夜不歸宿的事情,寇季鬆了一口氣。
寇準率先進入到了正堂。
寇季起身,跟着寇準進入到了正堂。
正堂裡的擺設,古樸典雅。
書桌、書架、名人字畫、屏風,椅子,應有盡有。
書桌上還放置着一個香爐,爐子裡點着薰香,薰煙嫋嫋,一股檀香味在屋子裡蔓延。
寇準大馬金刀的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不怒自威。
寇季進入到正堂後,站在寇準面前,等着寇準訓話。
“十六了,不小了,懂事了,老夫說的話,你應該都能聽懂。”
“祖父示下。”
寇季不卑不亢的拱手說。
寇準點點頭道:“那條犀帶,你能拿回來,還算有點小聰明,但用的手段卻不光彩。做人,最重要的是堂堂正正。
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做事,纔是長久之道。
喜歡耍陰險手段的人,看似能討得一時的便宜,但卻不長久。
終有一天會自食惡果。”
“孫兒記下了。”
寇準滿意的點點頭,問道:“可曾修學?”
寇季一愣,沉吟了片刻,說道:“識字,但不通四書五經。”
寇準皺起了眉頭,不滿罵道:“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麼荒廢了,寇禮怎麼當爹的?”
不等寇季搭話,就聽寇準氣咻咻的又道:“他不管你,老夫管。你回去準備一下,三日後去太學上學,老夫已經跟幾位太學博士打過招呼了,許你在太學旁聽。
等你什麼時候學業跟上了,再拜入太學當學生。”
去太學學習?
寇季愣了愣,張了張嘴,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能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