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率軍殺到了新宋街路口,就看到了折繼宣率領着數十騎,在另一個路口衝殺。
折繼宣作戰的方式很莽。
也不知道珍惜折家多年積攢下的老卒,面對數倍的敵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選擇了正面衝殺。
叛軍中的精銳被趙元儼率領着殺進了內城,留在內城外的皆是一些湊數的叛軍,戰鬥力雖然不強,可人數卻十分龐大。
折繼宣率領的百騎,又不是重甲,根本對叛軍形成不了任何威懾力。
當叛軍第一次在折繼宣手裡的百騎手裡吃虧以後,立馬聚攏在了一起,足成了一支數千人的隊伍,向折繼宣衝殺了過去。
折繼宣手裡的百騎,也開始折損。
若不是折老太君回府以後,調遣了楊府內爲數不多的老卒過來支援,恐怕折繼宣手下的騎兵,會折損的更多。
就這。
折繼宣的衝勢依舊勇猛。
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仗着自己武藝高強,仗着老卒們護持,頻頻在叛軍中衝殺。
狄青到了以後,僅僅瞥了折繼宣一眼,便不再搭理他。
“百騎斷陣!”
“其餘人隨我組成鐵牆,阻斷叛軍!”
“百虎齊奔,裝箭!”
狄青快速的下令。
背後衝出了一百騎的重甲,順着陳喬大街和新宋街的十字衝殺了過去,攔腰斬斷了新宋街上的叛軍。
其餘的重甲,在百騎斬斷了叛軍以後,一擁而上,分別佔據了陳喬大街十字的南北兩側,阻擋着新宋街上的叛軍匯合。
同時,重甲騎壓制着叛軍,往後退,給火箭兵騰出了戰場。
折繼宣見半路殺出的虎字軍搶了自己的敵人,頓時不樂意的策馬上前,怒吼道:“你們憑什麼打擾我作戰?!”
“退!”
“否則死!”
彭越率領着百騎,阻擋了折繼宣繼續衝殺。
面對折繼宣的質問,彭越冷冷的說了一句。
彭越臉上帶着面甲,配合着他那冰冷的語氣,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折繼宣卻沒有被他的氣勢嚇到,反而不屑的道:“還沒有那一支兵馬,趕在我折家面前如此跋扈!”
“唰~”
彭越手裡的長刀,劃過了他的盔甲,閃爍出一道寒光。
刀尖直指折繼宣,冷冷的重複道:“退!否則死!”
折繼宣惱羞成怒的準備繼續開口,卻被身後的老卒攔住。
“少爺……對方乃是天子親軍,曾力壓三支禁軍上四軍,不必家裡的親兵差……”
虎字軍雖然從未涉足府州,但虎字軍的名頭,老卒卻也聽說過。
整個大宋,人馬皆披甲的,除了已經糜爛的靜塞軍外,就只剩下了虎字軍。
所以當虎字軍出現的那一刻,折家老卒就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折繼宣不滿的甩着胳膊。
老卒卻強硬的拖着他往後退了幾步,還焦急的在他耳邊道:“老爺雖然榮升經略,貴爲一方大吏。可汴京城裡我們折家得罪不起的人很多。
其中就包括虎字軍背後的寇家……
更別提虎字軍名義上的掌控着,官家……
虎字軍不是那些您在西北碰見的草包禁軍,不會聽見我們折家的名頭就卑躬屈膝。
他們雖然沒經歷過多少大戰,但是他們的戰鬥力卻不容小遜。
人家有資格不給您面子。
您別再開口了,免得爲老爺招禍。”
老卒推心置腹的跟折繼宣講了很多。
折繼宣依舊一臉的不滿,但卻也沒再開口。
彭越收起了長刀,盯着折繼宣道:“折家世代忠良,自然可敬。但這其中卻不包括你。”
折繼宣一聽這話,惱了,“我乃是折家的嫡長子!”
彭越瞥了折繼宣一眼,“那又如何?在戰場上建功立業,浴血衝殺的折家人,才配以折家人的身份自居。你只想藉着折家的名頭耀武揚威,只會給折家蒙羞。”
折繼宣剛要反脣相譏,就看到了一個個裝載着百虎齊奔的戰車進入戰場。
密集的炮仗聲再次響起。
密密麻麻的箭矢,暴射而出,猶如雨幕,黑壓壓的籠罩了過去。
一輪齊射。
十丈之內,無一人生還。
折繼宣驚愕的張大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再射!”
狄青冷冷的下令。
炮仗聲再次響起。
二十丈內無人生還。
隨着狄青一次一次的下令,密集的炮仗聲就沒斷過。
十次以後。
百丈之內,無一人生還。
剛開始百虎齊奔暴射的時候,叛軍還在反抗。
等百虎齊奔射過了第四輪以後,叛軍們只能狼狽逃竄。
面對重甲騎和箭矢的封鎖,他們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衝鋒。
“重甲準備追擊!”
“百虎齊奔再射!”
耳聽着狄青冷冽的聲音再次響起。
距離虎字軍最近的叛軍們腿肚子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我們降了!”
“我們降了!”
“別殺我們!”
“……”
叛軍們大聲的哀嚎着。
狄青擺了擺手。
讓重甲騎停下了準備衝鋒的勢頭,讓戰車上的軍卒們放下了點燃百虎齊奔的火摺子。
“彭越!”
“屬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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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你率領重甲五百,輕騎一千,兩千火箭兵,會同朱由部,清剿街上的叛軍,收攏投降的俘虜。”
“喏!”
“其餘人,隨我殺進內城,解皇城之圍!”
話音落地。
狄青率先跨馬衝向了宋門。
一千五百的重甲騎,一千輕騎,兩千火箭兵,跟隨着狄青,衝向了宋門。
在衝向宋門的路上。
凡是跪地請降的叛軍,狄青一行都沒有理會。
狼狽的往內城逃跑的叛軍,遭到了輕騎的致命打擊。
輕騎在入了新宋街以後,從重騎的左右兩側繞過,衝鋒在前,一面追殺逃跑的叛軍,一面清理地上阻礙重甲騎衝鋒的東西。
內城外的戰事一邊倒。
內城內的戰事,卻亂成一團。
趙元儼率領着叛軍,對皇城展開了一輪又一輪的猛攻,卻不見任何效過。
從頭到尾,酣戰了近半個時辰,依然沒有叛軍能攻上城頭。
城頭下的叛軍屍骸,倒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加高。
趙元儼大聲的喊着,許諾出諸多好處,鼓勵着叛軍們攻城。
就在叛軍們對皇城發起第八次衝鋒的時候。
一支百人的老卒,從東華門側面的樊樓處殺了出來。
老卒們自知敵不過人數衆多的叛軍,所以在殺出了樊樓和皇城交界的街口以後,就不再上前一步。
而是站着街口狹小,叛軍們無法大批涌入的優勢,開始不斷的騷擾,進攻叛軍。
城頭上。
朱能見此,略顯疑惑的道:“爲何會有一支數量在百人左右的援軍出現……”
寇季聞言,略微愣了一下,咧嘴笑了,“曹家的人到了……”
朱能也一愣,回過頭,意外的道:“曹家的部曲?”
寇季笑着點頭。
朱能低聲咕噥道:“曹瑋又不在皇城頭上,曹家的部曲這個時候出來做什麼?送死嗎?”
寇季笑而不語。
在聽到了曹家的部曲出現以後,寇季就知道,此番戰事,已經落下了帷幕。
曹家部曲在曹瑋不在的情況下拼死出陣,是爲了表忠心。
這個寇季知道。
因爲是寇季出的主意。
此外。
曹家部曲的出現,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那就是逼迫其他將門紛紛出兵。
皇城被圍。
曹家出兵平叛,不僅表示了忠心,也反應出了曹家在此次趙元儼篡位中的態度。
其他的將門,自然不能繼續坐山觀虎鬥。
曹家出兵了,其他將門不出兵,這是要鬧哪樣?
不服趙禎坐上帝位?
還是對趙元儼篡位,表示隱隱的支持?
等到趙元儼叛亂被平,趙禎會怎麼想?
趙禎會怎麼做?
秋後算賬是必然的。
所以,在曹家出兵以後,其他的將門就算捨不得府上的部曲們,也必須帶着部曲們紛紛加入戰場。
果不其然。
曹家的部曲到了沒有一炷香時間,李家的部曲就到了。
隨後便是高家、石家、潘家等等。
那一支在周懷正叛亂的時候,臨時拉扯起來的部曲大軍,再一次組建了起來。
部曲們組成了大軍以後,便不再在街道口打消耗戰,而是選擇主動進入到了戰場內,開始跟叛軍交手。
趙元儼看到了部曲組成的大軍出現,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可恨!”
“可恨啊!”
“……”
皇城久攻不下。
各處趕往皇城的兵馬,會越來越多。
趙元儼開始覺得,攻入皇城的希望,變得渺茫了起來。
叛軍們在城頭上的禁軍將士,以及部曲們組成的大軍絞殺下,開始生出了退縮之意。
趙元儼瘋狂的揮舞着手裡的長劍,逼迫着叛軍們繼續攻城。
“不要害怕!繼續攻城!繼續攻城!朕在宮裡埋伏了暗棋!”
“朕在宮裡埋伏了暗棋!趙禎必死!”
“……”
叛軍們聽到這話,心裡的退縮之意淡了幾分,又開始攻城。
城頭上。
朱能聽到這話,臉色變得煞白,他猛然回過身,對寇季吼道:“趙元儼說他在宮裡埋伏了暗棋,你祖父有危險!”
寇季聞言,嚇了一跳,大喊道:“劉亨!隨我去垂拱殿!”
劉亨得到了屬下傳信以後,匆匆往寇季身邊趕。
就在朱能準備抽調一部分兵馬,跟隨寇季入宮的時候。
狄青一行終於剿滅了擋在宋門前的叛軍,殺入到了內城。
一路疾馳,殺到了東華門戰場上。
與此同時。
一聲震的皇城晃動的爆炸聲在宮內響起。
一枚藥發傀儡划着彗尾升空。
藥發傀儡在空中綻放。
映照出了一道金佛虛影。
守在趙元儼身側的四個器械監高手見此,瞳孔同時一縮。
他們幾乎毫不猶豫的抽出了手裡的利刃,刺向了趙元儼。
劉娥藏在宮裡的藥發傀儡,不止是用來調遣城外的天武、捧日兩軍,同時也是爲了向四個器械監的高手下令,讓他們刺殺趙元儼。
“噗噗噗噗……”
四聲利刃入肉的聲音響起。
正大喊大叫着催促叛軍攻城的趙元儼,僵在了馬背上。
瞳孔一點點的放大。
趙元儼難以置信的瞪向了四個貼身侍衛。
“你……你們也是……叛徒……”
也許是要死了。
也許是趙元儼通過王欽若的背叛,察覺出了什麼。
趙元儼腦子前所未有的靈光。
“是劉娥對不對!是劉娥對不對?!”
趙元儼嘴裡冒着血,盯着四個貼身侍衛發問。
不等四個貼身侍衛開口。
趙元儼仰天吐出了一口逆血,用平生最悲壯,最慘烈的聲音,大吼了一聲。
“劉娥!”
這一聲,用光了他所有力氣。
他腦袋一歪,伏在了馬背上。
守衛在趙元儼身側的李諮,驚恐的愣在了原地。
叛軍將領們率先反應了過來,殺向了四個器械監的高手。
器械監的高手們奮起反抗。
其他的叛軍將領,再看到了趙元儼身死以後,大吃一驚,扯着嗓子將這個消息傳給了其他將士們。
“八王已死!”
“八王已死!快逃!”
“……”
叛軍瞬間亂作一團。
城頭上。
朱能見到這一幕,趕忙跑到了城牆的內垛口處,對着正率領着兵馬,準備去垂拱殿救駕的寇季大喊了一聲。
“等等!”
“做什麼?”
寇季腳下一頓急忙問。
朱能嘴皮子哆嗦了一下,沉聲道:“八王趙元儼,死了!”
寇季一愣,眯起了眼,“誰幹的?”
雖然寇季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朱能顫聲道:“八王趙元儼在死前,喊了太后的名字!”
寇季緩緩點頭。
“我知道了!”
朱能不再多言,回去守城。
寇季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劉亨,略微譏諷的道:“你姑母還真是一位勇士!”
劉亨陰沉着臉,沒有說話。
二人率領着一衆兵馬,趕往了垂拱殿。
一路疾奔到了垂拱殿門口,就看到了讓人驚愕的一幕。
垂拱殿門口。
屍骸遍地。
細數一下,足足有上百人的屍骸。
皇后曹氏手持着一柄大戟,橫攔在垂拱殿門口,在她身旁,是兩個持槍而立的宮娥。
仔細觀看,會發現,皇后曹氏,以及那兩個宮娥手裡拿着的是禮器。
御前衛們手裡的兵刃們紛紛染血,顯然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廝殺。
但不知爲何,皇后曹氏擋在垂拱殿門口,不讓他們接近垂拱殿。
寇季掃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屍骸們身上同樣穿戴着御前衛的盔甲,就明白了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