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又問道:“李公是如何處置的?”
劉亨道:“李公派人收斂了那一家的屍骸,送到了開封府,要求開封府嚴查此事。”
“開封府知府如何應對的?”
“開封府知府只是派人收斂了那些骸骨,派人送他們還鄉,並沒有追查下去。”
“……”
寇季沉吟了許久,冷笑道:“鄧國大長公主,還真是積威頗深啊。”
劉亨吧嗒着嘴,感慨道:“太宗八女,如今活着的只有兩位,先帝和官家都很少爲難她們,她們自然活的自在。”
寇季皺眉道:“楚王和八王的教訓還不夠?鄧國大長公主還敢跳出來。”
劉亨長嘆一聲道:“不止是鄧國大長公主,冀國大長公主也在蠢蠢欲動。”
寇季冷哼道:“一個前恩州知州吊死在李府門口,還不足以扳倒李公。她們還準備了什麼其他手段?”
劉亨搖頭道:“我手下的人沒查到,武德司的人也沒有查到。”
寇季眉頭一挑,“武德司已經建成了?”
劉亨聽到這話,略微有些黯然道:“官家爲了籌建武德司,抽空了我皇城司近六成的精銳,自然很快就建成了。”
寇季嘆了一口氣,“你也別有怨言。雖說你皇城司的權力被削減了六成,但此事對你而言,未必不是一場好事。”
劉亨緩緩點頭。
寇季又問道:“武德司公事是誰?”
劉亨搖頭。
寇季疑惑道:“這麼神秘,連你也沒見過?”
劉亨點頭。
寇季狐疑道:“莫非官家還沒有設武德司公事。”
劉亨搖頭道:“已經設立。”
寇季意外的道:“你既然都沒有見過其人,爲何知道已經武德司已經設立了武德司公事。”
劉亨看着寇季道:“他給我遞過幾份文書,文書上的字跡很有特點,別人模仿不來。”
寇季若有所思的點頭,“如此說來,這人藏得還是挺深的。”
劉亨贊同的點頭。
寇季吩咐道:“讓你的人密切的注意兩位大長公主的動向。”
劉亨愕然的看着寇季道:“四哥你也打算出手?”
寇季搖頭,“李公不讓我插手此事,我能做的就是幫李公擋一擋麻煩。”
劉亨點點頭,道:“我會派人注意的。”
頓了頓,劉亨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寇季一眼。
寇季略微一愣,“還有事?”
劉亨低聲笑道:“四哥,你家中的閨女,可許了人家?”
寇季愕然瞪大眼,“什麼跟什麼?我什麼時候有的閨女?”
劉亨嘿嘿笑道:“我可聽人說,嫂夫人肚子裡懷的就是閨女,官家有意跟你結親,但是被你拒絕了。你要不要考慮考慮我家崽兒。
我跟你說,我家崽兒,一天一個樣。
小小年紀,就已經長的胖乎乎了,以後一定是一個個頂個的好漢子。
一定能保護好咱侄女。”
寇季拍桌而起,“滾蛋!孩子還沒出生呢,誰能斷定是男是女。”
劉亨嚇了一跳,卻也沒有害怕,起身道:“四哥,等嫂夫人生出來了,確認是閨女以後,咱們就結個親。”
“滾!”
寇季怒喝。
劉亨笑嘻嘻的離開了寇府別院。
寇季氣哼哼的道:“那個狗日的在外面給我亂傳謠言。”
寇季罵了好久,差人去了一趟李府別院,讓人將劉亨告知給他的消息,告知了李迪。
剛回到後院。
就聽僕人通稟,說曹佾到了。
寇季趕到了正廳去見曹佾。
一見到曹佾。
曹佾立馬起身湊上前,急忙問道:“四哥,你家的閨女可許給了劉亨家的那個黃髮兒子?”
劉亨家裡的兒子,是劉亨和安子羅的妹妹所生。
一個混血兒。
已經長了頭髮,且有些偏黃。
所以曹佾習慣叫劉亨家的兒子爲黃髮兒子。
寇季臉一下就黑了。
“我夫人還沒有生呢?誰告訴你們的,說我夫人肚子裡懷的是閨女?”
曹佾也不管寇季臉色難看,拽着寇季道:“你先告訴我,你家閨女許人了沒有?”
寇季臉色更黑,“生都沒生,男女還沒分,如何許人?!”
曹佾長出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剛纔我在汴京城裡聽人說,劉亨到了你府上,我就趕盡跑過來了。生怕劉亨那廝,搶了我兒媳婦。”
寇季咬着牙,“誰告訴你的,我夫人肚子裡懷的是閨女?”
曹佾愕然的盯着寇季,“你不知道嗎?”
寇季皺眉道:“知道什麼?”
曹佾認真的道:“官家請欽天監的人算過了,算出了張婕妤肚子裡的是龍子,也算出了嫂夫人肚子裡懷的是閨女。
此事如今在各家都傳遍了。
若不是官家有意透露,要和你結親,只怕提親的人會踏破你寇府的門檻。
我也是從皇后哪兒知道,你沒有答應和官家結親,所以跑過來幫我兒子提親的。”
寇季聽到這話,一瞬間就有種殺進宮去,找趙禎討一個說法的衝動。
寇季盯着曹佾,惡狠狠的道:“你有兒子嗎?”
曹佾聽到這話,正色道:“自從知道嫂夫人懷孕以後,我一口氣納了八個小妾,如今有三個小妾成功的懷上。總有一個會是兒子的。”
“你滾蛋!”
寇季破口大罵。
曹佾卻沒有離開,反而賭咒發誓道:“四哥放心,只要我小妾之中,誰生下了兒子,我就會稟明我四伯父,錄其爲嫡子。
以後我的一切,也由他繼承。
一定不會讓你閨女受委屈的。”
“滾!”
寇季指着門口怒喝。
曹佾也不生怒。
“那我回頭再來……”
曹佾笑眯眯的離開了寇府。
寇季氣的在正廳裡直跺腳。
難怪此前寇準會鼓動他納妾。
難怪趙禎言辭灼灼的說向嫣肚子裡的是閨女。
原來是欽天監裡的那羣傢伙在搗鬼。
“來人吶!”
寇季站在正廳裡大喊了一聲。
立馬有僕人出現在了他面前。
“小少爺有何吩咐?”
寇季咬牙切齒的道:“拿我的腰牌去一趟欽天監,告訴欽天監的官員,再敢拿夫人肚子裡的孩子說事,我打掉他們的門牙。”
“喏……”
“……”
寇季派人去警告的欽天監的官員。
欽天監的官員,倒也沒再說什麼。
但欽天監官員此前說過的話,已經鬧的滿城皆知。
從劉亨、曹佾離府以後。
不斷的有人上門試探。
詢問寇季有沒有答應和旁人結親。
寇季不厭其煩,就閉門謝客。
時間一晃。
到了十一月初。
向嫣的肚子像是一個球一樣大,圓滾滾的,似乎下一秒就會被撐破一樣。
寇季看着心驚肉跳的。
每日什麼也不做。
小心翼翼的伺候在向嫣身邊。
他不出府。
府外卻亂成了一鍋粥。
李迪強硬的推行削減滿朝文武頭上虛職的政令。
從頭擼到了尾。
惹怒了所有人。
進入到九月份的時候。
就有人做出了激烈的舉動。
在李迪下朝的時候,有人撞死在了李迪的馬車前。
更有人當着李迪的面,捧着觀音土,大口咀嚼。
李迪的名聲,在一夜之間變得臭不可聞。
九月底。
汴京城內的李府,被人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如今只剩下了一片焦土。
進入十月份以後。
有人開始刺殺李迪。
李迪一日之內,遇到了近六次刺殺。
趙禎雷霆震怒。
勒令開封府、刑部,嚴查此事。
可惜查了大半個月,也沒有查出什麼動向。
十月中旬。
鄧國大長公主、冀國大長公主二人,一起入宮,找趙禎哭訴。
趙禎頂住了壓力,並沒有答應發還她們夫君,以及家中子嗣的虛職。
兩位大長公主出宮以後,堵在了東華門口。
李迪入朝的時候,被她們攔下。
她們仗着尊貴的身份,逼迫着李迪在東華門口躬身站了足足半日。
最後還是王曾出面,喝斥了兩位大長公主此舉不仁,才逼退了她們。
十一月初。
汴京城發生了一件醜事。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迪,醉酒誤闖左正言錢成義府邸,辱人妻女。
錢成義妻女悲憤自殺。
錢成義將李迪告到了御前。
一時間,滿朝文武紛紛上書,奏請誅殺李迪。
寇季在府上聽完了劉亨的講述以後,拍桌而起。
“不可能!”
劉亨苦笑道:“沒什麼不可能……”
寇季瞪眼道:“李公不會做這種事的。”
劉亨嘆氣道:“人家苦主已經告到了御前。”
寇季義憤填膺的道:“李公多正直的一個人,怎麼會強欺別人的妻女,明顯是有人誣陷李公。”
劉亨感嘆道:“你當滿朝文武不知道李公是怎樣的人?滿朝文武皆知道,這是有人在誣陷李公,可他們皆裝聾作啞,沒有一個人願意幫李公說話。”
寇季咬牙道:“難道就查不清嗎?”
劉亨嘆氣道:“還真查不清……除非陷害李公的人主動招認。可即便陷害李公的人主動招認,李公的名頭也毀了。”
劉亨瞥了寇季一眼,哀聲道:“四哥,你應該清楚,這種事情是說不清的。”
寇季臉色陰沉的坐下,道:“我知道……”
史書上記載。
大名鼎鼎的歐陽修,就是栽在這種事情上的。
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被套上了和侄女私通的帽子。
偌大的名頭毀於一旦。
身爲文壇盟主的歐陽修,尚且解決不了這種事。
李迪如今變成了一個過街老鼠,就更別想解決此事。
寇季沉默了許久,盯着劉亨詢問道:“能不能讓錢成義說實話?”
劉亨黯然搖頭,“錢成義是公主府舉薦的,你覺得呢?”
寇季沉吟道:“用刑呢?”
劉亨皺眉道:“有點難……如今錢成義已經成爲了汴京城內所有人關注的人,我沒辦法將他帶走,也沒辦法對他用刑。
除非官家下令。
但是官家不可能去下這種命令。”
寇季起身,“我去找官家下令。”
寇季剛起身,就看到了寇忠匆匆忙忙跑到了正廳內。
“小少爺,左正言錢成義,撞死在了東華門外。如今官家下旨,召文武百官入朝。”
寇忠進了正廳以後,低聲稟報。
寇季眯起眼,“死無對證,好狠的手段。”
“去取我的朝服,我要入宮,去會一會這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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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亨起身,對寇季拱手道:“那我先回皇城司,有其他風吹草動,我會派人告訴你的。”
寇季點頭。
劉亨離開了寇府。
寇季換上了朝服以後,趕往了皇宮。
入宮以後。
就看到了滿朝文武齊聚垂拱殿內。
在垂拱殿正中,擺放着一具屍骸。
那應該是錢成義的屍骸。
除了滿朝文武和錢成義的屍骸外,還有兩個女人,帶着一幫子的宦官宮女,坐在御階下。
二人皆是五旬上下的年紀,一身華服,十分雍容。
此刻正一臉倨傲的坐在御階下品茶。
寇季見到這場面,冷哼一聲,邁步走向了自己的所站的位置。
他的哼聲有點大,引起了鄧國大長公主和冀國大長公主的關注。
鄧國大長公主瞥了他一眼,不鹹不淡的道:“寇吏部好大的官威,見到了本宮,居然不施禮。”
寇季撇撇嘴,淡淡的道:“據我所知,自從楚王故去以後,官家就定下了規矩,女眷不得入垂拱殿參政議政。
所以這垂拱殿內,能讓我彎腰的,唯有官家一人。”
鄧國大長公主聽聞此言,挑起了鳳眉,冷哼道:“本宮是官家的姑姑,太宗皇帝和先帝特許本宮可以進入垂拱殿。”
寇季瞥了她一眼,淡然道:“那太宗皇帝和先帝,有沒有特許您參政議政呢?”
鄧國大長公主一下子被懟的說不出話,一臉惱怒的瞪着寇季。
冀國大長公主一拍身邊的案几,怒喝道:“放肆!你身爲人臣,就是如此跟本宮的皇姐說話的。”
鄧國大長公主接過話茬道:“你對本宮不敬,本宮當奏請官家,將你罷官去職。”
寇季瞥了她二人一眼,淡然道:“出了垂拱殿,我自然敬重二位。可在這垂拱殿上,我只敬重官家一人。”
鄧國大長公主咬牙道:“本宮看你這個權吏曹尚書的位置是不想坐了。”
寇季盯着鄧國大長公主,疑問道:“大長公主是要代替官家,處置微臣嗎?”
鄧國大長公主剛要開口。
就聽寇季繼續道:“鄧國大長公主,有意竊取皇權,其心可誅。”
鄧國大長公主聽到這話,惱了,她咬牙切齒的道:“寇季,你要跟本宮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