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聽到了寇季的話,淡淡的笑着說,“曹家已經給朕納了投名狀,朕不用擔心他們。”
寇季一臉意外的道:“是什麼樣的投名狀,經讓你對他們如此放心。”
“丹書鐵卷……”
趙禎幽幽的說。
寇季愕然道:“曹家主動將丹書鐵卷交還給了你?”
趙禎搖頭道:“談不上交還,只是暫時交給了朕保管。”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曹家還真是……厲害……”
丹書鐵卷,能不能保命,誰也不知道。
因爲丹書鐵卷有沒有用,全看皇位上坐着的那個人的心情。
他若認,那丹書鐵卷,自然是保命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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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不認,那丹書鐵卷,就是一道催命符。
丹書鐵卷,更多的是一種身份的象徵,也是一種應證與國同休的承諾的憑證。
曹家若是沒有了丹書鐵卷做憑證,拿什麼去找朝廷兌現太祖皇帝許下的與國同休的承諾?
趙禎若是在他們交出了丹書鐵卷以後,起了懷心思,要弄死他們,他們也只能默默的挨着,無法反抗。
曹家交出了丹書鐵卷,等於是將數代人的富貴,以及數代人的性命,交到了趙禎手裡。
難怪趙禎會如此相信曹佾。
趙禎聽到了寇季的感慨,似笑非笑的道:“你提醒曹佾了?不然曹家爲何放着那麼大的香餌不吃?”
寇季翻了個白眼道:“你在埋怨我?我提醒曹佾,也是爲了幫你解決麻煩。曹家若是入局,我們能不能勝,那就很難說了。
就算勝了,對你的壞處,遠遠大過好處。
你收拾了曹家,以後怎麼跟曹皇后相處?
你收拾了曹家,曹瑋還會不會賣力的幫你拼命?”
趙禎哭笑不得的道:“朕沒有埋怨四哥你的意思。朕只是通過這件事發現,四哥遠比朕看的更全面,更長遠。
曹家若是入局,武勳真有可能會結成一團,跟朕作對。
朕很有可能會落敗。
到時候朕的處境,就十分尷尬了。
朕得罪了所有的武勳,武勳們一定會結成一團,爲難朕,對朕的命令陽奉陰違。
朕在朝中的威望會大降,朕想要收復燕雲的雄心,恐怕也會被磨滅掉。
四哥應該是早就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在朕開始佈局的時候,就提醒了曹家,讓曹家沒有入局。”
寇季感嘆道:“官家還年輕,又是第一次布這麼大的局,會出現疏漏,很正常。臣的存在,便是幫官家查漏補缺的。
官家也不必妄自菲薄。
即便是敗了,官家想做的事情,照樣能做。
我們用頭腦戰勝不了他們,就用武力摧毀了他們。”
趙禎感慨道:“武勳們的兵權雖然已經被收繳,但武勳們在軍中的影響力可不弱。論武力,他們的武力遠比我們強橫。”
寇季淡然道:“他們在軍中的影響力,也是一代代積累下來的。我們想個辦法,削弱他們在軍中的影響力就是了。”
趙禎沉聲道:“削弱他們在軍中影響力的事情,朝廷一直在做。重文抑武的政令,一直在暗中推行。可這條政令的弊端,四哥你也看得到。
文臣們不通兵事,隨意的插手兵事,導致了我大宋對外戰爭,連連戰敗。
朕要收復燕雲,朕不願意重蹈皇祖父的覆轍,折戟燕雲。
可朕想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寇季思量道:“此事倒也容易。不過現在說出來,還不是時候。削弱武勳們在軍中影響力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需要很長的時間。
眼下我們要做的,就是先清理清理朝堂上那些迂腐的大臣。
這也是官家此次佈局的主要目的。
等到朝堂上那些迂腐的大臣清理完了,我朝滿朝文武,就能上下一心,一致對外。
攻打燕雲,就在那個時候。
等我們拿下了燕雲,有了蓋世功業以後,無論是清除武勳們在軍中的影響力,還是下狠手整頓弊政,都會輕鬆很多。”
寇季提醒趙禎,別忘了這一次佈局的真正目的。
趙禎在寇季提醒下,也緩緩回過了神。
此次佈局,雖然囊括了整個朝堂,但並不是爲了對付武勳。
而是爲了清理朝堂上那些迂腐的大臣。
所以目光不能只盯着武勳,還要盯着其他人。
飯得一口一口的吃。
有多大肚量,就吃多少飯。
吃多了容易被撐死。
趙禎回過了神,對寇季抱以苦笑,“是朕想太多了……”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說笑了。官家只是看到了我大宋重病纏身,想一口氣將所有的病症全部治癒而已。官家的心思還是好的,就是有些太大了。”
趙禎聞言,苦笑了一聲。
“四哥此次入宮,所爲何事?”
趙禎放鬆了心情以後,才發現寇季還沒有說出此次入宮的目的,所以開口詢問。
寇季笑道:“錢樂找上了門,我就猜到你安插到錢府的人出了岔子,所以想入宮提醒你一聲。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就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了。”
趙禎苦笑道:“是朕的人沒辦法差事辦好,害四哥擔心了。”
寇季搖搖頭道:“應該的……”
說完這話,寇季起身,對趙禎緩緩一禮,“該說的,臣已經說完了。臣就不在宮裡就留了……”
寇季的話還沒說完,趙禎就打斷了他的話。
“四哥好不容易進宮一趟,陪朕用一些膳食再走。”
寇季思量了一下,點頭答應了趙禎的邀請。
君臣二人說說笑笑的到了用膳的地方。
御膳房的人早已準備好了膳食。
二人一邊說笑,一邊吃喝。
酒足飯飽以後。
寇季再次請求告退。
趙禎也沒有阻攔,派人送寇季離開了皇宮。
此後。
二人便沒有再見面,也沒有什麼動作,二人就靜靜的看着汴京城裡的達官貴人,一個一個的入局。
錢樂被告,錢府被封。
錢樂被抓到了開封府,跟那個狀告他的人當堂對質。
錢府的其他人,並沒有遭受到牽連,一個個窩在府上,閉門不出。
孟惟仲、慕崇二人,在得知了錢樂被人狀告到了開封府以後,意識到了趙禎對他們出手了。
對於趙禎沒有找個由頭,將他們全部捉拿,斬首示衆,他們表示十分疑惑。
但也沒考慮太多。
在生命感受到了威脅的時候,他們考慮的最多的,是如何保命。
他們二人,二話不說,一起到寇府去拜訪寇季。
寇季又病了,而且還是十分嚴重的病,沒辦法見客。
所以他們二人在寇府門前吃了個閉門羹。
寇季不見他們,他們二人慌了神。
他們二人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打算動用自己暗藏在一字交子鋪內的暗手,反抗一下,逼迫寇季出來見他們。
若是能逼出趙禎,那就更好。
然而。
等他們回到了府裡,私底下派人去接觸自己埋藏在一字交子鋪裡的暗手的時候,發現暗手全部被斬斷了。
他們想借着埋藏在一字交子鋪內的暗手反抗,成了一種奢望。
兩個在大宋朝商壇叱詫風雲的人物,意識到了跟一個一國之君作對,跟一個實權派的國公作對,到底有多麼愚蠢。
反抗,沒辦法反抗,也無力反抗。
那就想辦法乞命。
寇季不肯見他們。
趙禎他們又見不到。
那他們就只能走別的門路乞命。
二人商量了許久,最後藉着相熟的一些朋友,走通了張士遜的門路。
在張士遜的介紹下,又進入到了魏王府。
二人各付出了一成一字交子鋪的份子,成功的投入到了魏王府門下。
魏王府當即派人去了開封府,囂張跋扈的逼走了那個大鹽商。
大鹽商請出了自己的族兄,和魏王府的人說理,被痛毆了一頓。
魏王府跋扈的名聲,一下子傳遍了整個汴京城。
彈劾魏王府一脈的奏摺,如同雪片一樣飄進了宮裡。
維護魏王府一脈的奏摺,亦是如此。
趙禎對此的態度,就十分耐人尋味。
不管、不問、不聽、不看。
趙禎就像是沒看到彈劾魏王府一脈的奏摺一樣。
朝臣們問起,他也顧左右而言他。
被朝臣們問煩了,他也學起了寇季,開始裝病。
趙禎的舉動,讓滿朝文武都覺得,趙禎是在維護魏王府一脈。
一些有心人,藉着趙禎的舉動,推測出了另一件事。
趙禎似乎對魏王府一脈得到了一字交子鋪的份子,並不反感。
於是乎。
魏王府一脈的人更加跋扈了。
狀告孟惟仲的夫婦二人,被人在夜間縱火給燒死了。
沒了苦主。
加上有魏王府一脈的人從中周旋。
孟惟仲被告的案子,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百姓們以爲一切都結束了。
有心人們卻發現,一切纔剛剛開始。
高處恭、石元孫、潘惟吉三人,也顧不得曹家是不是在背後準備做黃雀了,開始赤膊上陣。
石元孫領着大鹽商的族兄,兵部員外郎,衝到了朝堂上,爲其叫屈。
言稱,兵部員外郎,是他父親的舊部,如今受了委屈,他不得不管。
高處恭也帶着那位蟄居多年的伯爺,到了朝堂上叫屈。
他們發動了依附在他們門下的武勳,在朝堂上義憤填膺的聲討魏王府一脈。
魏王府一脈覺得趙禎在背後偏向着他們,自然不甘示弱。
雙方在朝堂上,掀起了一場罵戰。
吵吵鬧鬧聲,持續了整整一日。
最後在趙禎暴怒的喝斥聲中,才偃旗息鼓。
高處恭等人在朝堂上沒有討回公道,就開始在朝堂外下黑手。
雙方開始互相揭短,互相彈劾對方門下的官員。
第一位倒在雙方爭鬥下的人是劉平。
劉平是奏請趙禎召回魏王府一脈的中堅力量。
自然被高處恭等人當成了是魏王府一脈的人。
於是乎,高處恭等人,集中了所有的火力,栽贓陷害、下黑手。
劉平最終被冠上了十二項罪名,罷黜了官爵,送到了刑部大牢裡,坐等明年的秋決。
當劉平被判秋決的時候。
一直在看熱鬧的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首先坐不住的,就是御史臺的文臣。
一個御史言官,被武勳們給彈劾倒了,那還了得?
御史們開始集中火力給武勳們找茬。
那位依附在石家門下的兵部員外郎,瞬間倒臺。
文武相爭,斗的是越來越兇,愈演愈烈。
一位位的官員被罷落,被判處秋決。
短短一個月。
二十多位京官落馬。
王曾、呂夷簡二人多次從中調和,也沒有起到什麼效過。
二人商量了一番後。
王曾找上了寇季。
王曾到寇府別院的時候,寇季在跟向嫣二人吃涮羊肉。
清湯涮羊肉。
現宰的鮮羊肉,在清湯裡一涮,粘上點醬料,味道十分的美。
即便是不粘醬料,味道也很鮮嫩。
寇季見到了王曾以後,不等王曾開口,就拉着王曾坐下,一起吃了一頓涮羊肉。
酒足飯飽以後。
向嫣帶着丫鬟們,清理了殘羹剩飯,回到了後院去了。
寇季和王曾二人一起到了寇府別院的廳堂。
二人坐定。
待到丫鬟送上了香茶,品嚐了一番後。
王曾一臉幽怨的開口,“你不是病了嗎?還是那種三兩年也養不好的重病?老夫瞧你面色紅潤,聲音渾厚,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寇季撇撇嘴道:“你又不是大夫,你怎麼知道我有沒有病?”
王曾瞥了寇季一眼,不屑的道:“你不學無術,根本不知道什麼叫讀書人。”
寇季異樣的看着王曾。
王曾冷哼道:“以前的讀書人,可不似現在的讀書人。現在的讀書人,會讀《五經》就稱得上是讀書人。以前的讀書人,不僅要會《五經》,天文地理,也得學習。武學、駕車、騎馬等等,都要稍微涉獵一些。
貧寒人家出身的讀書人,還得學一些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