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回頭再收拾你。”
趙禎冷哼了一聲,吩咐道:“派人將王曾、呂夷簡二人喚入朝,再派人去召中書舍人進殿。”
陳琳答應了一聲,立馬離開了殿內,去吩咐小黃門傳令。
寇季在陳琳走後,急忙湊到了趙禎身邊,疑問道:“官家召王曾、呂夷簡等人入朝,欲意何爲?”
趙禎臉色冰冷的道:“朕就是想讓王曾和呂夷簡幫朕問一問,高家的人還是不是朕的臣子,還是不是我大宋的屬民。”
寇季見趙禎主意已定,苦笑了一聲,沒有再多言。
趙禎如今長大了,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他一旦有了主意,就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
寇季和趙禎君臣二人在殿裡等了沒多久。
王曾、呂夷簡二人,一起入了宮,出現在了殿內。
施禮過後。
王曾疑問道:“官家急匆匆召見老臣,所爲何事?”
趙禎端坐在座椅上,聲音沉重的道:“朕有心饒恕高處恭,想用高處恭,可高處恭又要挾朕了。此前出兵西域,他要挾了朕一次。
眼下便是第二次。
若是我大宋的臣子,人人效仿,那朕還當什麼皇帝。”
王曾、呂夷簡二人聞言,臉色皆微微一便。
脅迫君王,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即便是一片公心,也會遭人話柄,更何況是一片私心呢。
王曾和呂夷簡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向趙禎奏請。
“官家打算如何處置高處恭?”
“朕便坐在這殿內,一道道下旨,一個個的罷黜高家所有人的官爵。高處恭什麼時候服軟,朕什麼時候留守。”
趙禎擲地有聲的說。
王曾和呂夷簡對視了一眼,呂夷簡沉吟道:“官家,眼下大戰在即,如此張揚的處置高家,老臣怕軍中的那些將士們人心浮動。”
趙禎皺了皺眉頭。
呂夷簡趕忙又道:“官家不妨在罷黜高家的同時,擢升一些領兵出征的將校,將高家子弟的官爵,許給那些將校。
老臣回頭會派人將此時傳揚出去。
告訴民間的百姓,官家之所以罷黜高家子弟的官爵,是因爲高家不願意爲朝廷出力。
但凡爲朝廷出力的人,官家絕不會苛待。
如此,朝野上下都不會因爲官家罷黜高家子弟官爵的事情產生浮動。”
趙禎思量了一下,覺得呂夷簡說的有理,就點頭道:“那就依愛卿所言。”
呂夷簡替趙禎查漏補缺,補足了趙禎的缺陷,趙禎可以放心大膽的對高家下手。
至於其他武勳在見到了趙禎對高處恭下狠手的時候,會不會寒心,趙禎、呂夷簡、王曾、寇季,皆不用擔心。
高處恭兩次要挾君王,趙禎若是忍下去了,那纔是不正常。
趙禎忍不住出手,才符合他們對君王的認知。
武勳們雖然跋扈,但終究是人臣,他們深刻的明白,什麼叫做爲臣之道。
高處恭的做法,已經超出了爲人臣的本分。
趙禎處置他,那是他活該。
四個人在殿內等了一會兒,中書舍人就到了。
中書舍人一到,趙禎就開始下令讓中書舍人擬旨。
趙禎口述,王曾和呂夷簡二人在一旁查漏補缺,中書舍人提筆草擬。
陳琳幫趙禎準備好了印泥,靜等着趙禎給聖旨上加蓋玉璽。
唯有寇季閒在一邊。
三道聖旨,轉眼間擬定好。
趙禎加蓋了玉璽以後,派遣宦官送去了高府。
過了一個時辰。
趙禎再次開口,擬定了六道聖旨,派遣宦官送去了高府。
又過了一個時辰。
趙禎開口,擬定了十二道聖旨,還沒等他派宦官送出去,就見一個宦官匆匆的跑進了殿內。
“啓稟官家,高處恭自縊身亡,臨死之前,寫了一封奏表,懇請官家垂憐。”
說話間。
宦官遞上了高處恭的奏表。
王曾、呂夷簡二人聞言,一臉驚愕。
曾經在朝堂上威風凜凜的高處恭,就這麼死了?
有點不太真實。
王曾、呂夷簡二人心中充滿了疑惑。
趙禎、寇季二人卻穩坐釣魚臺。
趙禎拿過了宦官遞上的奏表,大致的掃了一眼,冷笑道:“現在知道跟朕服軟了?晚了!朕的怒火是那麼容易平息的?”
王曾、呂夷簡二人聞言,對視了一眼,濃濃的嘆息了一聲。
身爲人臣,跟君王鬥,能有好下場?
若是高處恭是一位封疆,手握兵權,又或者是一位權臣,那倒是又資格跟君王鬥一鬥。
可你高處恭有什麼資格?
你那些父兄叔伯,有滅國之功在身,也不敢跟君王叫板,你算個老幾?
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分不清楚自己的分量,搞不清楚朝廷如今的狀況,活該去死。
“將這十二道旨意也發出去。”
趙禎放下了高處恭遞上來的奏表,指了指擺在面前的聖旨。
王曾、呂夷簡二人見此,急忙道:“官家,高處恭既然已經認錯,是不是放高家一馬?”
這十二道旨意發出去,高家就真的殘了。
高家好歹是功勳之後。
處置的重了,很容易落下不仁的名聲。
趙禎面對王曾和呂夷簡二人的勸誡,淡淡的道:“朕心裡有數。”
王曾和呂夷簡二人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言。
十二道旨意發出去以後,高家能在臺面上立足的人,皆淪爲的平民。
但凡關注此事的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氣。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八個字,深入人心。
汴京城內所有人皆意識到,大宋出了一位前所未有的霸道君王。
王曾和呂夷簡二人,在趙禎將十二道旨意發出去以後,也沒有在宮裡停留,相繼離開了皇宮。
二人走後,趙禎收起了冷冰冰的面孔,對身旁的寇季道:“四哥,朕感覺到,王曾和呂夷簡二人,似乎對朕有些疏離之意。
是好是壞?”
寇季坦言道:“官家過於霸道,他們自然不敢親近官家。”
趙禎略微一愣,嘆了一口氣,“朕終究還是成爲了一個孤家寡人。”
寇季淡然笑道:“臣還在呢。”
趙禎失笑道:“也對。那你就代朕去見見那個已死之人。問一問他,還敢不敢要挾朕。”
寇季點點頭,退出了殿內。
出了宮門,兜兜轉轉又到了樊樓。
樊樓的掌櫃引領着寇季到了之前他坐的那個雅間。
進了雅間,就看到了已經自縊身亡的高處恭,臉色鐵青的坐在裡面。
寇季進了雅間以後,高處恭盯着寇季一言不發。
寇季十分好奇的道:“你是怎麼脫身的?”
高處恭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不用你管……”
寇季笑着點點頭道:“我不管,但你最好收拾乾淨首尾,若是有人知道你沒死,那你可就要背上欺君之罪。”
高處恭憤怒的攥緊了拳頭,盯着寇季喊道:“寇季,我高家對大宋有功!”
寇季似笑非笑的盯着高處恭道:“你還想要挾官家?”
高處恭憤恨的瞪了寇季一眼,卻沒敢開口說話。
寇季搖了搖頭,嘆氣道:“你說你是何必呢。早早答應了官家的條件的話,也不會出現這麼大的波瀾。明明可以三代平安,非要折騰的家宅不寧。
不收拾你一頓,你根本看不清楚自己的分量。
總以爲自己拳頭夠大,臂膀夠硬。
總以爲自己能跟所有人扳手腕。
你所依仗的其他武勳們,在你們高家遭難的時候,誰開口幫你說話了?
我在宮裡,可一個也沒瞧見。
你要挾官家,就是失去了爲人臣的本分。
沒人會蠢到幫助一個失去了本分的人。”
高處恭如同看着仇人一樣,看着寇季。
寇季淡然笑道:“你不用這麼看着我。處置你高家的,又不是我。”
高處恭咬牙切齒的道:“你跟官家是一丘之貉。”
寇季眉頭一挑,道:“你在誹謗官家?”
高處恭屈辱的辯解道:“我沒有……”
捱了一頓毒打以後,高處恭終於明白,胳膊擰不過大腿。
寇季點點頭,對高處恭的態度很滿意。
寇季對高處恭道:“你就在此地待着,一會兒有人會帶你厲害。去哪兒,做什麼,你不需要多問。”
寇季說完這話,轉身準備離開。
高處恭猛然起身,直直的盯着寇季道:“我明明已經服軟了,爲何官家還要下發那十二道旨意,將我高家在朝堂上的人趕盡?”
寇季愣了一下,坦言道:“官家的原話是,他的怒火沒有那麼容易平息。”
高處恭一瞬間握起拳頭,鬚髮皆張,有暴起的趨勢。
寇季眯了眯眼,淡淡的道:“好好幫朝廷做事,等你快要老死的時候,我會送你們高家一樁不輸給現在的富貴。”
高處恭盯着寇季不屑道:“就憑你?”
寇季淡然笑道:“朝堂上新增的一後一王三公一侯十二伯,皆是我捧出來的。你說我有沒有資格送你高家一樁富貴?”
一後,指的是皇后曹氏。
一王,指的是青塘王角廝羅。
三公,指的是曹玘、朱能、李昭亮三位近些年獲封的國公。
一侯,指的是楊文廣。
十二伯,指的是在河西戰場上建功立業,受封爲伯爵的十二人。
以上十八人受封,背後皆有寇季的影子存在。
高處恭聞言,臉上有些陰晴不定。
身上的怒意漸漸消退。
寇季沒有再打理他,邁步離開了樊樓。
此後幾日。
寇季一直忙着在整理兵書、刊印兵書、準備軍備。
準備好東西以後,就會派人運出汴京城。
宮裡的人會在汴京城外取走寇季送的東西。
兵書和軍備準備好以後,寇季又跟趙禎一起,開始挑選培育將官的先生人選。
兵法謀略,僅由高處恭一個人傳授,當然不夠。
除了高處恭以外,還得多準備一些人手。
此外還有傳授火槍和火炮用法的人。
寇府有兩人成功入選。
一個是寇府的部曲陳大頭,他因爲槍法夠準,所以被徵調到培訓將官的地方,擔任射擊教頭。
爲了方便他育人,趙禎還特地賜給了他一個校尉的身份。
另一個是寇府的僕人寇成。
寇成是寇府少有的懂兵書的人,跟隨寇季去過西域戰場,指揮過寇府的僕人用火炮作戰。
算是目前爲止,唯一一個見識過火炮作戰,並且會指揮火炮作戰的人。
爲了不給寇季丟人,他可沒少背地裡研究如何將火炮應用道戰事當中,如何合理的利用地形,發會火炮的最大優勢。
總之,此人算是一個經過自己不斷的摸索,摸索出了一套屬於自己的戰術的人。
也算是一個人才。
爲了大宋的以後,寇季忍痛割愛,將他獻給了趙禎。
但這廝執拗的很,死活不去教人。
說什麼火炮是寇府的東西,只能被寇府的人掌握,別人不配。
居然還隱晦的指責寇季是個敗家仔,把好東西都不求名利的獻出去了。
他看着心疼。
寇季將他吊起來打了一頓後,他乖乖的領受了趙禎任命的校尉之職,跟陳大頭一起,拐騙了寇府的其他幾個部曲,一起進入到了一個不爲人知的地方。
一切準備就緒以後。
就剩下了挑選將官們。
寇季沒有插手此事,不是寇季不願意插手,也不是趙禎信不過寇季,而是正月十五到了。
新任禮賓院院正寇季,該去鴻臚寺上差了。
鴻臚寺轄下有禮賓院、懷遠驛、都亭驛、在京寺務司、傳法院、僧錄司、同文館。
鴻臚寺不僅管束外交的事情,還管理天下的僧侶。
一大早。
寇季穿戴整齊以後,就趕往了禮賓院。
別人新官上任,那是趕着去拜見上官。
寇季上任不同。
他一到鴻臚寺,鴻臚寺大小官員,都趕過來拜見他。
一些官爵比他高的人,也陪着笑臉,站在他面前說話。
禮賓院班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