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坐在龍椅上,制怒良久,才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扶朕起來……”
趙恆低語。
劉娥收起了怒容,走到趙恆身前,扶起了他。
趙恆顫顫巍巍的站直了,神色哀傷的愧疚道:“寇愛卿,是朕有愧於你……”
王曙等人嚇了一跳。
唯有李迪平靜的站着。
寇準痛苦的閉上雙眼,老淚縱橫。
他沒有推辭,沒有想後果,就這麼硬生生的受了趙恆道歉。
論慘,他比趙恆還慘。
趙恆好歹還有個兒子傳宗接代,而他連兒子也沒有。
趙恆側頭又看向了劉娥,痛苦道:“梓潼,朕也有愧於你……”
劉娥流着淚,一個勁的搖頭道:“不怪你,不怪你……”
趙恆收起了愧疚的神色,擲地有聲的道:“你們放心,朕會討回這個公道。”
劉娥扶着趙恆坐下。
趙恆重新恢復了帝王的威嚴,他冷着臉,道:“王曾!王曙!”
王曾、王曙出列。
“臣在!”
“朕欲派遣你們二人,巡視天下,遍訪名醫,另立太醫院,你二人意下如何?”
王曾、王曙對視一眼,同時拱手道:“臣遵旨!”
趙恆緩緩點頭,又道:“李迪!”
“臣在!”
“朕命你前往華州,招華州觀察使曹瑋入朝。樞密使曹利用,降爲副樞密使,曹瑋歸京以後,遷任樞密使,兼捧日、天雄兩軍四廂都指揮使。”
李迪難以置信的瞪起眼睛。
在趙恆目光威逼下,垂下頭,嘆息道:“臣領旨……”
趙恆調遣曹瑋入京,掌管十萬禁軍,有何用意,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趙恆這是要下狠手。
所以提前調遣曹瑋入京,掌管十萬禁軍精銳,避免有人趁機作亂。
趙恆緩緩點頭,又道:“劉娥……”
“臣妾在!”
“朕命你出動皇城司所有探子,全力追查此事。但凡跟此事有關的人,不論身份,盡數捉拿,膽敢反抗者,殺無赦!”
“臣妾領旨……”
趙恆又看向了寇準。
寇準緩緩從哀傷中回過神,躬身道:“臣失禮了,請官家降罪。”
趙恆擺擺手,幽幽的道:“近幾年,宮裡的幾位供奉,頻頻向朕諫言,請求朕冊封國師。朕準備隨了他們的心意,冊封國師。
朕要在玉清昭應宮舉辦一個盛大的冊封盛典。
朕要召集天下所有的道官,趕往玉清昭應宮觀禮。
寇愛卿以爲如何?”
寇準眯了眯眼,殺氣騰騰的道:“理應如此!”
“那此事就交由愛卿負責!”
“老臣一定將此事辦的妥妥當當。”
“……”
趙恆最後看向了楊億,冷聲道:“你去傳旨給刑部,太醫院一干人等,涉嫌謀害太子,朕已查明,無需再查,太醫院上上下下一體斬絕。其家眷,盡數流放沙門島。”
一直沒說話的劉娥,在這個時候,咬着牙,插話道:“理應株連!”
“那就株連吧!朕乏了!散了吧!”
寇準等人施禮過後,退出了資事堂,各忙各的差事去了。
“噗!”
寇準等人剛出去,趙恆就吐出了一口黑血。
劉娥嚇了一跳,驚叫道:“官家!”
趙恆癱倒在了劉娥懷裡,劉娥趕忙扶着他坐下。
趙恆面如紙色,白的嚇人,他虛弱無力的道:“梓潼……朕撐不住了……”
劉娥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她哽咽道:“不會的,不會的……”
趙恆慘笑道:“朕修道多年,祈求長生。長生沒求到,反而害人害己。是朕害你生不出兒子,你應該狠朕的。”
劉娥搖着頭,帶着哭腔,道:“臣妾有益兒,足夠了。”
趙恆疼惜的看着劉娥,道:“朕這身子骨不行了。寇季那小傢伙說,朕已經毒入骨髓,藥食無醫。朕沒辦法補償你們母子,也沒辦法補償寇愛卿。
朕現在能做的,就是親手幫你們討回公道。
也算是給你們一個交代。”
劉娥臉頰垂淚,愣住了。
良久,她緊盯着趙恆,顫抖道:“官家,你……”
趙恆點點頭,“朕要服虎狼藥,現在能幫朕的,也只有虎狼藥。”
“不行!”
劉娥堅決反對。
趙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了劉娥的手,“娥兒……幫幫我,我不想含恨而終。”
劉娥渾身一震,以淚洗面。
過往的種種,隨着趙恆一聲‘娥兒’浮現在眼前。
劉娥心如刀割,咬着嘴脣鮮血橫流,指甲已經陷入到了手心裡。
她悲傷到了極致,卻又不得不答應。
“好!”
趙恆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十分的詭異。
有痛苦,有悲傷,有暢快,也有瘋狂……
……
資事堂外。
寇季見寇準一行出了資事堂,趕忙迎了上去。
“祖父,要回府嗎?”
寇準面無表情的搖搖頭。
他臉上的淚痕,早已被他擦拭乾淨。
寇季從他臉上,看不到眼淚的痕跡,只能看到雙眼紅彤彤的。
“官家有重任交給老夫……”
寇準聲音沙啞的說了一句。
寇季多嘴的問道:“什麼重任?”
寇準斜眼看着他,“你想知道?”
寇季一愣,瘋狂的搖頭。
他大概猜到了趙恆會交給寇準什麼重任。
必然跟殺人有關。
而且殺的人數肯定不少,不然也不可能勞動寇準出手。
殺的人越多,麻煩肯定越大。
寇季不願意惹上麻煩。
他嘆息道:“您不回府,那我怎麼出宮?”
寇準又瞥了他一眼,質問道:“官家准許你出宮了?”
寇季愣道:“官家也沒不讓我出宮啊?”
寇準冷冷的道:“太子一日未能痊癒,你一日就不得出宮。”
寇季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寇準卻不再理會他,轉身離開了資事堂前。
王曙在路過寇季的時候,小聲提點道:“這汴京城裡,馬上就要殺的人頭滾滾。這個時候,在宮裡待着,最清靜,也最安全。你揭穿了仙丹有毒的事情,必然藏不住,到時候肯定會有人拿你大做文章。不論是官家,還是你祖父,讓你留在宮裡,都是爲了保護你。”
寇季喃喃自語,“官家也沒說讓我留下……”
王曙撇嘴道:“太子侍讀的職責是什麼?侍奉太子讀書。而你除了侍奉太子讀書以外,還要幫太子拔毒。單單這兩項職責,就夠你忙了。你還有時間出去晃盪?”
寇季惱道:“我還有生意要照顧……”
當然了,這只是藉口,不想留在宮裡的藉口。
王曙愣了愣,譏笑道:“你做的什麼生意,能堪比一國嗎?”
寇季垂下頭,沉默不語。
王曙搖搖頭,“別人恨不得天天趴在太子身上,你倒好……好自爲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