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寇季和劉亨二人幾乎毫不猶豫的拔腿就跑。
寇準長刀落在地上,砍出了一道勾勒。
一刀不中。
寇準揮刀再砍。
追着寇季和劉亨二人砍。
一時間,寇準追着寇季和劉亨二人在西夏左廂神勇軍司裡抱頭鼠竄。
一些留守在西夏左廂神勇軍司的將士們看到了這一幕,就那麼眼睜睜的看着。
寇準在追殺他們的上官,他們看得見。
但是他們不敢攔着。
不是因爲他們認識寇準,而是寇準背後跟着一羣威風凜凜的御前衛。
寇季在西北遇刺,就已經嚇的趙禎提醒掉膽了。
寇準若是在西北遇刺,那趙禎能被嚇死。
所以在寇準帶着僕從離開了銀州城的時候,他又派遣了一隊御前衛、兩千兵馬,護送寇準。
寇準追着寇季和劉亨砍了半天,西夏左廂神勇軍司被他們跑遍了。
西夏左廂神勇軍司內能砍的東西,都被寇準砍了乾淨。
寇準一路追到了班房內,氣喘吁吁的對寇季喊道:“臭小子,你想累死老夫?!”
寇季停下腳步,盯着寇準苦笑道:“您要大義滅親,我還不跑?”
寇準瞪了寇季一眼,“你知不知道,因爲你,官家跟滿朝文武做了一場,才離開了汴京城,還欽點了不少官員隨行。
如今他們都在銀州城內。
你若是遇刺,受了重傷,那倒也罷。
可你只是皮外傷,遇刺以後沒幾天就痊癒了。
欺君之罪已經跑不了了。
滿朝文武如今都盯着呢。
老夫如今不砍你一刀,滿朝文武哪裡就交代不過去。
官家也會因此失了顏面。
孰輕孰重,你心裡很清楚。
停下來,讓老夫砍你一刀,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你是老夫的親孫兒,老夫又不可能真的砍死你。”
寇季苦着臉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寇準瞪起眼,“你覺得呢?”
劉亨目光不斷的在寇季和寇準之間徘徊,許久以後,愕然的道:“苦肉計?”
寇準瞪向了劉亨,“你蠢得可以,現在纔看出來。老夫就這麼一個孫兒,還能真的砍了他不成?
老夫真要砍他,他能躲?
老夫真要砍了他,早就讓人將他抓起來了。”
劉亨一臉苦澀。
這一次他和寇季遭難,確實是他犯蠢的過錯。
劉亨猶豫道:“要不您砍我一刀,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寇準毫不客氣的開口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官家又不是因爲你離京的,老夫就算砍死了你,滿朝文武也不會在意。”
劉亨鬱悶的垂下了腦袋。
寇準的話太打擊人了。
寇季盯着寇準道:“真的要砍?”
寇準瞪着寇季,道:“陳琳就在後面跟着,你要是能引出陳琳,阻止老夫砍你,你倒是能免受皮肉之苦。”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衙門後面有牢房,裡面關押的都是最近準備處死的死囚,用他們的血試一下。”
寇準沒有言語,揮刀繼續追着砍。
寇季往後逃去。
劉亨還愣愣的站在原地。
寇準追殺到了劉亨身邊,氣的渾身發抖,用刀背狠狠的抽了劉亨一下,“還不往牢房裡跑?!”
劉亨回過神,追着寇季的腳步跑向了牢房。
在牢房裡晃盪了一圈。
寇準提着一柄滴血的刀,追着渾身鮮血的寇季和劉亨二人跑出了班房。
躲在暗處偷看的陳琳,見到了這一幕,嚇了一跳。
“寇準這個老傢伙,還真下手啊……太狠了……”
陳琳知道自己藏不住了,趕忙從暗處衝了出來,擋在了寇季和劉亨的身前,大聲的勸誡寇準,“寇公,殺不得,您和官家在西北還有大事要做!”
寇準腳下一頓,盯着陳琳背後的寇季和劉亨二人,怒吼道:“你讓開,老夫今天非殺了這兩個欺君罔上的奸佞不可!”
陳琳趕忙道:“寇公,他們也不是存心欺君。奴婢已經查過了,寇經略當時情況確實可怕。若不是寇經略身穿着軟甲護身,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
寧國公也是被嚇到了,慌亂之間才謊報的急報。”
寇準怒氣衝衝的道:“即便如此,他二人也罪犯欺君,當殺!”
說完這話,寇準提着刀就往前衝。
陳琳見此急了,“寇公,他二人乃是朝中重臣,要殺要剮,那也是官家說了算。寇公雖然身份高貴,但也不能私自動刑。”
寇準聽到這話,腳下一頓,他重重的哼了一聲,“是老夫糊塗了,老夫差點忘了,朝廷還有律法懲治這兩個奸佞。”
話音落地,寇準丟下了刀,大聲的喊道:“寇忠,老夫累了,給老夫找個舒坦的地方,老夫要休息。”
寇忠笑眯眯的出現在了寇準的身側,扶着寇準離開了陳琳面前。
陳琳眼見寇準離開,心頭一跳,暗道一聲。
糟了!
中計了!
陳琳趕忙回過了身,看向了背後的寇季和劉亨。
寇季和劉亨二人雖然渾身鮮血,但是身上的衣服卻沒有破損。
“你們……沒受傷?”
陳琳聲音略微有些顫抖的問。
寇季和劉亨二人對視了一眼,十分真誠的向陳琳施禮,“多謝陳大伴活命之恩……”
陳琳氣的直瞪眼。
他要是現在還不明白自己被寇季和寇準祖孫二人給算計了,那麼這些年就白活了。
“你……你們……你們算計咱家?!”
寇季果斷搖頭,“沒有,只是碰巧沾染上了一些血跡而已。”
陳琳被氣的說不出話。
許久以後,他無奈的長出了一口氣,神色十分複雜的盯着寇季道:“罷了……你無礙就好……咱家被算計了就被算計了,你沒被真的砍傷就好……你若是被砍傷了,官家又要擔心了……”
“回去洗漱洗漱,換一身裝束,跟咱家去見官家吧。”
“……”
頓了頓,陳琳盯着寇季又道:“咱家好騙,可那些伴駕的官員們卻不好騙。他們見到了你,少不了要爲難你一二。”
寇季感嘆道:“到時候少不了要借你的名頭過關了……”
陳琳不鹹不淡的道:“隨你……”
寇季見陳琳沒有計較,鬆了一口氣。
寇季和劉亨二人各自回到了房裡,洗漱了一番後,換了一身官服,跟着陳琳,星夜兼程的趕去了銀州。
如今夏州等地才征服不久,還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所以滿朝文武,還有寇準、陳琳等人,都不贊成趙禎御+駕臨夏州。
反而讓趙禎待在長城後,待在銀州。
寇季和劉亨二人跟着陳琳,一路策馬狂奔了一日半,抵達了銀州。
勞碌了一日半,非但沒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寇季的病反而痊癒了。
寇季此前折騰了許久,受了點涼。
如今勞碌了一日半,出了幾回汗,病自然就好了。
民間的百姓,大多數人受了涼,也是用被子捂着發一身汗,就好了。
寇季和劉亨二人再次踏入到銀州以後,看到了城內的情況,一臉難以置信。
原本空蕩蕩的銀州城,如今被填了一個滿滿當當。
兵、兵、兵,到處都是兵。
多到寇季和劉亨一時半刻也計算不過來。
“多少兵馬?”
寇季一邊策馬前行,一邊詢問劉亨。
劉亨擰着眉頭道:“不好說……銀州城最多隻能容納十五萬兵馬……也就是三支兵馬……可我從剛纔入城到現在,已經看到了六支兵馬的旌旗。”
“六支?!”
寇季一臉駭然。
寇季忍不住開口詢問跨馬走在前面的陳琳,“官家帶了多少兵馬?”
陳琳嘆了一口氣,道:“汴京城以北,除了曹瑋調走的四支禁軍,三支廂軍,還有你調遣走的兵馬外,剩下的兵馬全到了。”
寇季倒吸了一口冷氣。
“官家要幹嘛?”
陳琳瞥了寇季一眼,嘆氣道:“你在西夏境內遇刺,官家覺得你遇刺跟西夏有關。所以帶着所有兵馬過來給西夏一個教訓。”
寇季苦笑道:“官家應該早就知道了我無礙,爲何不將召集的兵馬驅散?”
陳琳淡淡的道:“官家知道你要攻打西夏,所以並沒有驅散兵馬,而是選擇了帶着兵馬過來給你搭把手。”
寇季抿了抿嘴,哭笑不得的道:“我大宋大部分兵馬,盤據在汴京城以北。刨去了曹瑋帶走的兵馬,尚有七八十萬的兵馬盤據在汴京城以北的各處。
我調遣了一部分,官家將剩餘的也調遣了過來。
七八十萬兵馬,打西夏?
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西夏如今的實力,已經遠遠沒有以前那麼強橫了。
西夏境內的精銳兵馬,不過十萬之數。
其他的兵馬加起來,也不過十五萬而已。
滿打滿算,也就二十五萬兵馬。
寇季調遣了三十多萬兵馬對付西夏,就已經有一種興師動衆的意思了。
趙禎更加興師動衆。
一下子調動了四五十萬兵馬到銀州。
雖然趙禎這麼做,是因爲寇季。
可寇季還是覺得,趙禎太胡來了。
陳琳聽到了寇季的話,瞥了寇季一眼,沒有說話。
寇季繼續道:“七八十萬兵馬,由誰執掌?”
兵馬數量越多,指揮起來就越複雜。
七八十萬兵馬,即便是曹瑋到了也會頭疼許久,更何況其他人。
寇季思量了許久,也沒思量出合適的掌兵之人。
陳琳瞥了寇季一眼,依舊沒有言語。
寇季明白了從陳琳口中問不出什麼,就沒有再開口。
他已經到了銀州了,馬上就要見到趙禎了,他的問題,趙禎一定會給他答案。
陳琳領着寇季在銀州城內晃盪了一圈最終到了銀州城內的校場。
銀州城校場,以前是一片空地,是平日裡銀州守軍用於操練之用。
如今校場正中多了一定大帳篷。
帳篷不僅大,而且十分華麗。
帳篷外圍滿了將士,一個個身着金甲,看着威風凜凜的。
一面面旌旗,迎風招展,被吹的獵獵作響,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
一杆十分騷包的大戟,懸掛在大帳上,看着十分的惹眼。
寇季之所以覺得那一杆大戟騷包,是因爲那一杆大戟上面居然鑲嵌着寶石,勾勒着金紋。
寇季和劉亨在陳琳引領下,走到了大帳篷前,經過了通稟以後,出現在了大帳篷門口。
二人瞥了一眼懸掛着的大戟,取下了身上佩戴的兵刃,放置在了門口。
大宋境內,有三處地方,在沒經過允許的情況下,不允許攜帶兵刃進入。
其一是垂拱殿。
文武大臣在沒有取得劍履上殿的資格前,是不能帶兵刃進入的,帶兵刃進入,就是意圖行刺官家,當斬。
其一是三衙內的白虎節堂。
白虎節堂乃是軍事重地。
未經允許,攜帶兵刃入內,乃是重罪,當斬。
最後一處,就是懸掛大戟的地方。
大戟懸掛之處,便是軍事重地,如同白虎節堂,未經允許,攜帶兵刃入內,斬。
趙禎明顯是將自己的臨時行宮,打造成了一個軍事重地。
他大概早就想這麼幹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陳琳將寇季到了的消息傳進去以後,趙禎居然親自迎了出來。
寇季瞧着趙禎,有些發愣。
劉亨亦是如此。
趙禎一改往日的儒雅,身穿着一身明晃晃的盔甲,腰間陪着一柄十分扎眼的佩劍,英武氣息十足。
寇季和劉亨短暫的愣神過後,趕忙施禮。
“臣寇季……”
“臣劉亨……”
“參見官家……”
“不必多禮……”
趙禎主動上前,圍繞着寇季一邊打量,一邊道:“讓朕瞧瞧,有沒有磕着碰着?”
寇季趕忙道:“臣無礙,多謝官家掛懷。”
趙禎緩緩搖頭,認真的道:“你說了不算。”
趙禎看向了陳琳,問道:“可曾仔細查驗過?”
寇季愕然的看向了陳琳。
陳琳恭謹的道:“回官家,寇經略沐浴的時候,奴婢在暗中仔細敲過,除了胸口處有一道剛剛脫痂的紅印外,並無其他傷痕。
奴婢也問過御醫,御醫說寇經略無礙。”
寇季張大了嘴,一臉難以置信,他竟然不知道陳琳暗中偷窺過他。
趙禎聞言,長出了一口氣,盯着寇季道:“親眼看到了四哥無礙,朕總算可以放心了。”
“多謝……”
寇季剛要躬身言謝。
趙禎就急急忙忙的拽着寇季道:“四哥,瞧瞧,朕這一身盔甲如何?”
寇季認真的打量了一下趙禎的盔甲,點頭稱讚道:“不錯……可以說是價值連城……”
寇季嘴上在稱讚,心裡卻補充了一句。
不實用。
趙禎的盔甲造型漂亮,用料也十分的貴重,拿出去撲賣,自然是價值連城。
可放在戰場上,其實一點兒也不實用。
寇季也不算騙趙禎,只是將話講了一半而已。
趙禎聞言,滿意的笑道:“宮裡的匠人,雖然沒有你府上的那些匠人們會鑽研,但是他們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