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憲、楊再興二人,奉詔入京面聖。
朱銘直奔主題的問道:“如果讓你們攻打西南,並在蠻荒之地長期領命駐紮。你們可願意?不要說什麼違心之言。若是心懷怨懟,今後反而不美。”
兩人就像排練過的一樣,齊刷刷單膝跪地。
前者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後者說:“官家讓我去哪,我就樂意去哪,絕無半點怨言。”
北方各省,猛人實在太多。而且金國已滅,短期內難有大戰。
如果調去西南,反而更容易立功升遷。
朱銘說道:“廣西有個羈縻州叫自杞,在宋末之時歸附中國。其實是昏君趙佶好大喜功,地方文武官員投其所好,贈送財帛牲畜引誘蠻族歸順。”
“滅宋之後,大明沒有再賞賜財帛,那自杞州的首領竟然自立建國。”
自杞國在貴州省的最南部,跟廣西和雲南交接,位於又窮又偏的連綿大山當中。
首領貪圖廣西地方官的財帛,在宋徽宗時獻土歸附。雖然只是名義上獻土,但對宋徽宗而言也算開疆拓土了。
大明建立之初,自杞首領就來朝貢。
朱國祥當時按照市價,回賜了一些禮物,並且冊封其官職。但是,自杞首領嫌官職太小、賞賜太薄,直接自立宣稱建立自杞國。
跳樑小醜,朱銘一直懶得管。
自杞國卻蹬鼻子上臉,不斷侵佔廣西邊境地盤。被自杞國侵蝕的地盤,雖然也是羈縻之地,但畢竟名義上屬於大明啊!
朱國祥派使者多次警告,朱銘也讓廣西駐防軍,跑去幫那裡的蠻族打了兩場。
最近兩三年,自杞國終於不再侵蝕大明地界,轉頭跑去侵佔大理國的土地。
這就非常牛逼了,一個山裡的小國,同時招惹大明和大理……
等朱銘大致講完,楊再興表示難以理解:“這自杞國的土酋,就不怕招來大明和大理的兩面夾擊?”
“那裡很窮,而且氣候和地理都十分惡劣。”
朱銘解釋道:“大理國的石城郡,已被自杞國蠶食少許。面對咄咄逼人的自杞國,大理內鬥嚴重難以收復。至於我大明朝廷,若非結束了北方戰事,恐怕也不會去管這種偏僻之地。”
歷史上,還真被自杞國給跳反成功了。
他們趁着兩宋之交的機會,宣佈獨立建國,瘋狂侵蝕南宋和大理的邊界。
並且還作爲中間商,從大理購買軍馬賣給南宋,用賺來的錢購置兵甲發展軍隊。
到了後期,甚至吞掉大理國的宣威、普安、師宗、彌勒等地,跟昆明只剩一百多裡的直線距離。
朱銘對楊再興說:“你是湖南人,而且比較靠近廣西,應該適應那裡的氣候。你去廣西訓練六千精兵,駐紮于歸樂州(百色市)。”
“是!”楊再興領命。
朱銘說道:“南方多山,跟北方作戰不同。你可先去湖南,看看白祺怎樣練兵的。那是改良版的鴛鴦陣,每個鴛鴦小隊,配備五把燧發槍。每四個鴛鴦小隊,配裝一門小炮,那些小炮可兩人擡着迅速移動。”
楊再興拱手道:“臣去了湖南,一定好生學習練兵之法。”
朱銘又說:“浙江、福建、廣西、廣東、江西五省,近年來雖然遺棄子女的現象銳減,但宋末之時卻有諸多遺棄兒。戰亂之時,也有很多孤兒。那些孤兒被收養在慈幼局、嬰兒局,現在有很多人已經長到十多歲。你去召集這些孤兒,作爲那新編六千精銳的底子。”
“遵命!”楊再興說。
以十多歲的孤兒,作爲廣西新軍的骨幹,主要是基於以下考慮:
第一,在福利機構長大的孤兒,或許有人性格古怪,但肯定是便於管理的。
第二,沒有家屬牽絆,今後可駐紮在雲南、貴州,並且就在雲貴兩地安家落戶。
朱銘繼續說道:“這支新軍,至少要訓練一年,才能帶去跟蠻族作戰。讓他們先在歸樂州適應氣候環境,醫士和藥品須準備充足,防止水土不服和廣西瘴氣。嶺南醫學院的醫生,有一條健全的法子。外敷內服的藥物都有,還要多喝嶺南的涼茶,不準任何士卒喝生水。驅蚊也要注意,很多瘴氣疾病就是蚊蟲叮咬所致。”
楊再興默默記下。
朱銘又說:“自杞國的南邊是特磨道,前宋叛將儂智高的老家。那裡是宋軍擊敗儂智高,去抓捕儂智高的生母時才歸附的,已經好幾十年沒怎麼管過。儂氏土酋雖然歸附大明,但年年索要賞賜,年年祈求升官,稍不順意就要劫掠邊民。”
“而且,特磨道位於廣西、大理國、安南國交界帶。你攻滅自杞國之後,隨時注意特磨道動向,尋找機會屠掉儂氏土酋!拿下那裡,向西可攻大理,向南可攻安南。”
“是!”楊再興拱手。
特磨道,即後世的廣南縣、富寧縣。
那裡最初歸屬大理,儂智高叛亂之後,又被迫歸順北宋,現在又歸順大明。但是,他們一直在跟大理、安南眉來眼去,時不時就要下山劫掠邊境百姓。
廣西的事情說完,朱銘又開始講川南。
朱銘對張憲說:“你是四川人。此去招募四川的孤兒少年,以及缺少土地耕種的青壯,也用改良鴛鴦陣編練六千精銳。駐紮宜賓操練一年,立即南下滅掉馬湖部!”
“遵命!”張憲拱手站起。
馬湖部的地盤,在馬邊、綏江、雷波一帶。時不時就要北上劫掠邊民,把宜賓、犍爲等地的官員搞得頭疼不已。川南的漢民數量難以發展,這些部落就是主要原因之一,導致邊境漢民始終處於朝不保夕的狀態。
北方戰事已息,是該收拾那些西南蠻部了。
聽話的自然予以優待,甚至給他們提供耕牛、種子和先進農業技術。
可那些三天兩頭搞事兒的部落,朱銘已經忍受他們很久了。到時候一旦出兵,想投降都沒門兒,必須把首領一族給滅掉!
另外,林沖已去南平(綦江以南)練兵,同樣是訓練六千精銳。
只要時機成熟,就是四路齊發。
白祺率八千精銳,從湘西進入貴州。
林沖率六千精銳,從遵義進入貴州。
張憲率六千精銳,從川南進入雲南。
楊再興率六千精銳,從廣西進入雲南。
四人麾下,除了各自的數千精銳,還會抽調南方數省的駐防軍跟隨,他們最終將在昆明和大理會師。
……
張憲和楊再興退下,朱銘又把庶長子豫王朱康叫來。
“孩兒拜見父親!”
朱康的性格愈發穩重,跟他的生母鄭元儀剛好相反。
朱銘微笑問道:“最近在軍校可還適應?我讓老師們一視同仁,他們沒有因伱是皇子而徇私吧?”
朱康回答說:“並無徇私,只是沒那麼嚴厲。孩兒剛開始不怎適應,後來就慢慢習慣了。孩兒的天文、地理、數學、後勤等科目,都是全班最優秀的。只是……只是其他科目稍次……”
“這很正常,”朱銘安慰道,“軍校裡的許多學生,來自各軍的優秀年輕軍官。他們在戰場立過功,本身就各有擅長,來軍校無非是深造而已。你跟一些少年學生,怎麼可能在騎射、步射、列陣、體能上比得過他們?”
“孩兒有努力練習,”朱康說道,“我從小就學騎馬,騎術也是極好的,就是騎在馬背上射箭還不如。”
朱銘拿出三幅地圖,把兒子拉到身邊:“你既然地理優秀,且看這三幅輿圖。”
朱康連忙仔細辨認。
一副是唐代地圖的縮小版,把中亞地區也畫出來了。
一副是今年繪製的大明地圖,雲南、貴州、西夏、西域、漠北……這些地方全是屬國或歸順部落。
一副是根據朱家父子的記憶,再結合海商、番使的描述,畫出來的東南亞地圖。
“怎樣?”朱銘問道。
朱康回答說:“跟盛唐相比,大明的國土太小了。”
其實,這三幅地圖明顯雙標。
朱銘故意讓製圖工匠,把唐代的屬國也畫成唐代國土,卻又把大明的屬國區別列出。
如此就形成強烈對比,大明疆域小得可憐!
朱銘指着占城國的位置,那一大片的面積,接近後世越南國土的一半:“此爲占城,雖然歸屬大明,卻經常陽奉陰違,掠殺出海的大明商賈。”
“父親是讓孩兒長大之後,帶兵去征服占城嗎?”朱康猜測道。
朱銘笑着說:“把占城國滅了,我打算封賞給你。那裡的土地、人口、財富……通通都是你的。還會給你留下一些軍隊和官員,遷徙一兩萬漢民過去。國名你自己選,因爲你是那裡的國王。”
朱康雖然只是一個少年,卻也讀過史書,他知道這種實封的國王,跟留在國內的親王、郡王有多大區別。
聽說自己能實際擁有一國,朱康又驚又喜,頓時心頭狂跳。
朱銘澆冷水道:“那裡偏僻得很,肯定不如中國繁華。而且有旱季、雨季之風,熱起來酷暑難當,亦有所謂的瘴氣。且百姓不會說漢話,也不認識漢字。你即便在那裡做國王,在有些人看來也形同發配。”
朱康生在富貴之中,他對偏僻窮困沒啥理解。
在朱康看來,自己既是國王,再窮能窮到哪裡去?瘴氣什麼的,帶去醫生就可以。
“孩兒不怕困難!”
朱康已經打定主意要去做國王,還立下志向說:“三十年內,孩兒定把占城也變成漢土!”
朱銘搖頭說:“三十年不夠,恐怕還要你的兒孫們努力。”
朱銘又指着旁邊的吳哥王朝、女王國、蒲甘國等地方:“這些邦國,你在占城立穩腳跟之後,可儘管帶兵去征服。你和你的子孫,只要不進攻大明,不論打下來多少地盤,洛陽朝廷都通通予以承認!”
朱康看着那偌大的地盤,兩隻眼睛都在發光。
朱銘還教導兒子治理方法:“占城流行婆羅門教。你在用儒學教化百姓的同時,還要多多支持佛教,用佛教去衝擊婆羅門教。當然,如果佛教發展得過於興盛,也可以滅佛毀寺沒收和尚們的產業。但滅佛也要有限度,不能真給滅了,還須借佛教統治異族。其中火候,你自己慢慢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