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手算是白洗了!”李璋順着韓琦恐懼的目光看去,隨後也不由得在心中哀嘆一聲,只見河水上游竟然漂過一具浮屍,雖然看起來這具浮屍還沒有腐爛,但想到自己剛纔還在河水裡洗手,依然讓李璋感覺有點噁心。
“你不是想聽一些驗屍的事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這具屍體肯定是男人!”李璋這時站起來拍了拍韓琦的肩膀,順便把手上的河水抹乾,然後就衝着身後的樹林裡大喊,叫來衙役後,立刻讓他們通知韓縣尉和呂武等人。
“男人?你怎麼知道是男人?”韓琦這時也從驚恐中醒來,當下十分不解的向李璋追問道,河面上的浮屍面朝下,只露出後背,衣服的樣式也看不出來,根本無法判斷男女。
李璋這時卻是神秘的一笑,並沒有回答韓琦,而這時韓縣尉和呂武也很快匆匆忙忙的趕來,隨後有衙役跳下河把屍體拖到岸邊,當把屍體翻過來時,韓琦發現對方果然是個男人,而且看起來還很年輕,屍體也沒有任何腐爛的樣子,應該是剛死不久。
“真的是男人,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韓琦看到這裡再次忍不住向李璋低聲詢問道,這時的他對李璋的本事已經不僅僅只是好奇,甚至已經有點佩服了。
“對於絕大部分浮屍來說,男伏女仰是個常識!”李璋這時衝着韓琦微微一笑,隨後就上前查看屍體,韓縣尉和呂武這時主動站到一邊,現在的他們對李璋的本事也再無懷疑。
“咦?他手上有抓痕!”李璋剛一蹲下,立刻就發現死者的手上有明顯的抓痕,這讓呂武也立刻湊上前仔細觀看,因爲這個死者很可能就是殺死劉大的兇手。
當下李璋又仔細檢查了一下這具年輕的屍體,發現對方死亡的時間很短,屍體上也沒有屍斑,但卻已經出現屍僵,口鼻處有蕈樣泡沫,再加上一些其它的特徵,可以斷定對方是溺水而亡,不過死者身上還有不少扭打的傷痕,特別是腳腕處有兩個十分明顯的手掌印,這說明對方很可能是被人抓住腳腕拖進水裡淹死的。
“去!把村民叫來認人,看看有沒有認識這傢伙!”呂武這時立刻對衙役吩咐道,本來周圍就有不少看熱鬧的村民,只是被衙役擋着過不來,現在衙役放行,立刻有不少人圍了過來。
“這不是劉二家的老大嗎?”村民剛一過來,立刻就有人認出了死者道。
“兒啊~”緊接着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農撲到屍體上大哭道,而當看到這個老家時,韓縣尉和呂武等人都愣了,因爲這個老農就是報案人劉二,而之前上吊死的那個是他哥哥劉大,換句話說,眼前這個死者是上一個死者的親侄子。
“武叔,之前死者劉大不是說掙了筆錢準備修宅子嗎,這筆錢找到了嗎?”李璋這時卻忽然將呂武拉到一邊開口詢問道。
“沒有,估計劉大之所以被殺,就是因爲有人想要圖財害命。”呂武搖了搖頭回答道。
“那就是了,我估計眼前這個死者就是殺害劉大的兇手,劉大死前和弟弟劉二喝酒,泄露了自己有錢的消息,隨後被劉二的兒子知道,這才狠下心殺了自己的大伯,他應該還有同夥,因爲分贓不坎內訌,導致他被同夥拖到水中淹死,這個同夥可能是一個人,而且水性很好,因爲如果是幾個人的話,沒必要用把人拖進水裡淹死這種麻煩的辦法,只要打聽一下這個死者平時交往的人應該不難找到兇手!”李璋很淡定的將自己推導的案情講了一遍道。
“你小子行啊,就衝你這份本事,不做馬快可惜了,過幾天等你養好了傷就跟着我去衙門,說不定日後還能混到開封府做班頭。”呂武聽完李璋的推斷,當下也是瞪大眼睛驚喜的道,他本來只是想讓李璋跟着自己混口飯吃,卻沒想到李璋遠比他想像的要適合幹這行。
聽到呂武再次提到讓自己去衙門裡做事,李璋依然笑了笑沒有說話,而這時呂武也急着去抓兇手,所以急匆匆的跑去找村民問話,不過這時李璋卻有些發愁,因爲呂武顧不上讓人送自己回去,自己總不能一直呆在這裡吧?
不過很快李璋就不用發愁這件事了,只見一輛牛車緩緩走來,車上的韓琦這時向李璋叫道:“李璋快上來,我和二哥要回去了,剛好可以送你一程!”
“這個……”李璋聽到這裡卻是有些猶豫,因爲他擔心呂武不知道自己走了,到時再找不到自己怎麼辦?
“放心吧,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剛纔我遇到呂武時已經和他說過了!”韓縣尉一眼就看出了李璋的擔心,當下笑着開口道,經過兩次驗屍,他對李璋這個少年也感到十分的好奇,甚至還有些好感。
聽到韓縣尉的話,李璋也終於打消了顧慮,韓琦這時也跳下車攙着他上了牛車,隨後趕車的老頭一揚鞭子,發出一個清脆的鞭響,前面的老牛也開始慢吞吞的前行,宋朝缺馬,一匹好馬的價格並不比後世的一輛豪車便宜,而且平時養馬的花費也很高,哪怕是韓縣尉這樣的官員也養不起馬,平時出門只能僱便宜的牛車或驢車。
“李璋,你家住在哪啊?”韓琦這時對李璋充滿了好奇,等到他剛一上車,立刻就開口追問道。
“汴河鎮外的義莊。”李璋也沒有隱瞞,而且他覺得住義莊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義莊?那裡不是死人住的地方嗎?”韓琦聽到李璋的回答卻不由得驚訝的叫道,他出身官宦人家,雖然父親在他三歲時去世,但平時也有兄長們照顧,所以家境還是不錯的,再加上平時用心讀書,很少接觸下層的百姓,更想不到義莊裡竟然也能住人。
不過韓琦畢竟聰慧過人,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旁邊的韓縣尉更是瞪了他一眼,隨後這才幹咳一聲道:“義莊本是衙門暫時存放屍體的地方,你父親身爲仵作,所以你們一家住在那裡也沒什麼,只不過這兩年你父親常年不見人,衙門裡也不能光養閒人!”
韓縣尉雖然沒有明說,但李璋也明白他的意思,無非就是想告訴自己,他今天並不是針對自己和呂武,而是要清理衙門裡的閒人,可以說是公事公辦,李璋也沒理由怪他。
“縣尉一心爲公,在下也十分的佩服,仵作本是衙門裡的職事,父親不在,只能由我這個兒子代勞,日後若是縣尉有需要,但請您差遣!”李璋當下也表明自己的態度道,仵作的差事他接下了。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韓縣尉這時也露出讚賞的表情,李璋小小年紀就能聽懂自己的話外之音,而且回答時也是滴水不漏,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更爲難得的是,李璋的父親品行如此不堪,但身爲人子的他卻沒有半句怨言,這讓韓縣尉也特別的滿意,畢竟子不言父過,這也是古代孝道的準則之一。
“李璋,我看你與六弟年紀相當,而且又聰慧懂事,剛好我六弟缺一個書……伴讀,若是你願意的話,不如就來我家中陪六弟一起讀書,平時的吃穿用度一切都由我來資助,這樣等到日後參加科舉,說不定也能搏個出身,不知你意下如何?”韓縣尉這時也起了愛才之心,當下禁不住向李璋再次開口道。
本來韓縣尉是想讓李璋做韓琦的書童,但是通過今天的接觸,他發現李璋雖然出身低,但卻頗有幾分傲氣,書童地位低下,相當於韓琦的僕人,他恐怕未必願意,所以才中途改口讓李璋做韓琦的伴讀,這樣從身份上來說他和韓琦算是平等的,這也能夠看出韓縣尉對李璋的看重。
“好啊好啊,我平時一個人讀書實在無聊死了,若是有個伴就太好了!”韓琦聽到兄長的話也滿臉驚喜,他今天和李璋相處的很愉快,特別是李璋懂得許多他不懂的知識,如果李璋能做他的伴讀,日後就可以多聽李璋講一些這方面的事情了。
“仵作的兒子也能參加科舉嗎?”李璋這時一臉驚愕的看着韓縣尉問道,他在印象中,仵作的地位比衙役還要低,屬於賤役,所以一般是不能參加科舉的。
“呵呵,我大宋開科取士不拘一格,平民子弟皆可參加,只要不是娼妓、優伶、罪犯之子,其它人等都有資格!”韓縣尉這時傲然道。
“原來如此!”李璋聽到這裡也終於恍然的點了點頭,其實他不知道的是,宋朝科舉相對比較開明,限制也較少,但是到了明清時期,限制就比較大了,也正是在明朝時,律法才規定衙役、仵作、商人等賤役在三代之內都不能參加科舉,甚至連買官都不行。
知道了自己也有資格參加科舉,李璋卻露出沉思的表情,他現在年紀還小,如果真的能潛下心讀上幾年書,日後參加科舉也是條不錯的路,特別是韓琦日後前途無量,做他的伴讀也能攀上這條高枝,這對無依無靠的他來說,簡直再適合不過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