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張斐與警署、稅務司的關係,導致這些權貴對張斐就有了刻板印象,他們從未想過去找張斐來爲自己辯護。
甚至處處提防張斐。
藍元震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稅務司也是花錢僱的,那你爲什麼不能去僱。
趙府。
張斐擡頭望着面前那八個亭亭玉立,容貌清秀的女子,頓時有一種上主題KTV的感覺。又低頭瞧了眼桌上的十塊金錠,以及邊上那名貴的絲綢。
過得一會兒,他偏頭看向趙文政,“趙知事,請恕下官愚鈍,實不知趙知事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趙文政撫須呵呵一笑:“三郎聰明絕頂,應該不會不知吧?”
張斐不太確定地問道:“趙知事向請張某爲你辯護?”
趙文政點點頭:“只要三郎答應,這些都是三郎的,事成之後,我還有重賞。”
張斐微微笑道:“趙知事是近一個月來,第一個來找我辯護的客戶。”
趙文政先是揮揮手,遣退那些女子,又向張斐道:“那是他們有眼無珠,三郎的爭訟之術,早已是登峰造極,豈是李國忠等人可比的,他們放這最好的不請,去請那些蟠木朽株,也難怪他們要活受罪。”
張斐呵呵道:“我想他們應該也不是不知我的手段。”
趙文政反問道:“難道三郎打開門做買賣,還要挑客戶嗎?”
張斐一怔,笑着點點頭道:“趙知事言之有理,此非買賣之道。”
“這不就結了。”
趙文政道:“這買賣買賣,談得就是錢,只要三郎願意爲老夫辯護,這價錢方面咱們都好商量。”
張斐沉吟少許,“但是目前檢察院那邊證據確鑿,這官司可是不好打啊!”
趙文政道:“故此我纔來請三郎出馬。”
張斐皺眉道:“不瞞趙知事,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趙文政卻是聽得一喜,沒有必勝的把握,那就是有把握壓,他之前都快要絕望了,李國忠他們全都認爲這官司就沒得打,趕忙問道:“那不知三郎有多少勝算?”
張斐道:“我出馬,就有七成,但具體多少,還得看證據。”
趙文政頓時是喜出望外,“不知三郎可願爲我辯護?”
張斐思忖半響,道:“那些女子我就不要,全部折現,供兩萬貫,先付一萬貫,可以是金銀,但即便輸了,這錢也不會退得,但要是贏了的話,趙知事就還需再支付我一萬貫。”
那些女子都好看,但是趙文政送的,他敢要嗎。
“一言爲定。”趙文政都沒有猶豫,他沒得選啊!
張斐道:“另外,我還有兩個要求。”
趙文政立刻道:“三郎請說。”
張斐道:“首先,趙知事必須帶着錢去我的事務所請我。”
“沒問題!”
趙文政點點頭,旋即又問道:“可這是爲何?”
張斐道:“誠意!”
趙文政一愣,忙點點頭道:“對對對,老夫本應該親自上門,失禮,失禮。”
張斐又道:“其次,趙知事必須全力配合我,提供我所要的一切賬目。”
趙文政連連點頭道:“這都是小事,沒有問題。”
張斐道:“那就先這麼定了。”
趙文政拱手道:“這一切就拜託三郎了。”
張斐笑着點點頭。
......
翌日!
趙文政就親自帶着價值一萬貫的金子,是招搖過市地來到汴京律師事務所,與張斐簽訂了一份僱傭契約。
檢察院那邊都已經是鐵證如山,並且向皇庭提起訴訟,他趙文政還要什麼臉,老子就是來請幫手的。
這不違法吧!
“三郎,你這是要幹什麼?”
範理拿着那份剛剛簽訂的僱傭契約,困惑地看着張斐。
張斐道:“打官司呀!”
範理吞嚥一口,“我知道。”
“知道你還問。”
“但是。”
範理道:“但是三郎你這做的,是成心要跟所有人過不去。”
張斐問道:“此話怎講?”
範理道:“之前人人視稅務司如眼中釘,你卻要幫稅務司打官司,如今反過來了,人人都盯着趙知事,你又要爲趙知事打官司,你......。”
這仇恨拉的,他都無語了。
張斐沒好氣道:“員外,你不能這麼想,當初是稅務司來請我,我爲稅務司打官司,如今趙知事來請我,我爲趙知事打官司,我的標準從未變過。”
範理道:“那你爲何不幫秦彪、徐煜他們打官司。”
張斐道:“當然是因爲他們沒來請我,這也怪我?”
“......?”
範理神情一滯,又道:“可是檢察院那邊證據確鑿,這官司很難打。”
張斐呵呵道:“契約上寫得非常清楚,這打輸了又不退錢,你擔心什麼。”
範理想想也是,輸了也有錢賺。
......
然而,如今朝野上下可都盯着趙文政,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中,故此當大家得知趙文政竟然跑去了汴京律師事務所,不禁都驚呆了。
可別說他們了,就連張斐的枕邊人也對這個消息感到無比震驚。
許止倩鳳目睜大,不可思議地看着張斐,“你...你要幫趙知事打官司?”
張斐點點頭笑道:“兩萬貫的買賣,打輸都能夠賺一萬貫,我無法拒絕。”
“爲什......。”
話剛出口,許止倩似乎想起什麼來,不禁道:“此事你早有預謀?”
張斐一愣,“你怎麼知道?”
許止倩道:“記得當初你就與爹爹說過,希望到時能與爹爹較量一番。”
張斐道:“可是之前,我已經與檢察院交過手,他們一敗塗地。”
許止倩道:“那場關於稅務司的官司,檢察院也只是被迫狀告稅務司的,其實爹爹也不想,那不能算是真正的較量,但是這一回,檢察院是一定要趙知事的。”
在工作上,她可是我的助手,告訴她,相信官家也是能夠理解的。張斐沉默少許,點點頭道:“不錯,這都是早就計劃好的。”
“爲什麼?”
許止倩這回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渴望知道答桉。
因爲她知道張斐肯定是有目的的,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張斐會要提趙文政辯護,不就是稅務司把趙文政逼得這種地步的嗎?
到了這一步你突然剎車,那麼之前幹得又有什麼意義?
張斐笑問道:“如果將趙知事定罪,我們又能得到什麼?”
許止倩立刻回答道:“首先,這能威懾到那些皇親國戚,讓他們也都繳納免役稅。其次,趙知事那是罪有應得。”
張斐笑道:“首先,即便我幫趙知事打贏了官司,這免役稅他們也會要交的,因爲稅務司和檢察院已經震懾到他們,關鍵他們也不會願意花兩萬貫來逃一百貫的稅。
其次,懲罰趙知事,對於國家而言,這意義並不大,就是將他給殺了,又能怎樣?讓宗室交點稅,他們哪怕就是足額交稅,也不過杯水車薪,問題的根源就不在這裡。”
許止倩問道:“那你幫趙知事打贏官司,難道就有意義?”
“當然。”
張斐笑道:“除檢察院外,還有誰要整趙知事?”
許止倩道:“朝中大臣幾乎都希望嚴懲趙知事。”
“爲何?”
“因爲他們之前希望利用宗室來爲自己遮掩,結果如今徐煜他們都被判決,就只剩下趙知事,故此他們認爲官家是要包庇宗室,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說到這裡,許止倩勐地一怔,“難道你們是想...?”
張斐點點頭道:“單純懲罰趙知事,只會令他們的同盟變得更加堅固,只有幫趙知事脫罪,他們纔會恨到極致,纔會變本加厲,向官家施壓,甚至於上奏官家,要求進行宗室改革。”
“宗...宗室改革?”許止倩不禁吸得一口冷氣,也勐然醒悟過來,不禁喃喃自語道:“最是無情帝王家。”
這要沒有官家點頭,張斐哪敢這麼幹。
張斐搖搖頭道:“這我倒是要爲官家說一句公道話,真不是官家無情,而是他們太過貪婪,而官家也只是希望依法而治,減少宗室給國家和百姓帶去的負擔,而並非是要置他們於死地。”
許止倩道:“可是...可是檢察院方面是證據確鑿,這官司沒得打,還是說那些證據有問題。”
“那些證據都沒有問題。”
“你怎麼知道?”
“因爲全都是我安排人提供的。”
......
李家。
“這事已經確認了,張三的確接下了趙文政的官司。”
李磊向李國忠、費明等人說道。
費明不禁困惑道:“張三爲何要這麼做?”
李國忠道:“還能爲何?”
費明道:“你說是官家出面。”
“這還用說嗎?”李國忠道。
這明擺着的事,不就是皇帝要救宗室嗎。
費明又困惑道:“可這官司沒得打啊!”
李國忠不禁看向李磊,“磊兒,你認爲這官司有機會勝訴嗎?”
李磊搖搖頭,同時臉上流露出一絲沮喪。
要是有一點點希望,他都會極力爭取的,確實是看不到任何希望,但如今張斐接了下來,至少證明這是有希望的,這令他感到非常沮喪。
......
制置二府條例司。
“這張三到底在搞什麼鬼?”
韓絳氣沖沖地來到屋內,向王安石抱怨道。
目前一切都向好處發展,眼看這錢就都要收上來了,張斐突然來這麼一出,這令韓絳很是不解啊!
他甚至認爲,張斐弄這麼一出,就是專門爲自己撈錢。
王安石擺擺手道:“子華兄稍安勿躁。”
韓絳立刻審視王介甫一眼,“介甫莫不是知道其中緣由。”
“我可不知。但是...。”王安石呵呵道:“但是我瞭解張三的爲人。”
韓絳問道:“什麼爲人?”
“他是個商人,不是個文人。”
王安石笑道:“只要你出得起錢,他就不會拒絕你的,他幫了我不少忙,但他也幫了司馬君實不少忙。”
韓絳道:“這盜亦有道,他一方面幫警署出謀劃策,但另一方面又爲趙知事辯護,就是商人也不能這麼幹。”
王安石呵呵道:“即便他幫趙知事辯護,也不會影響到免役稅的。”
韓絳道:“如何不會?目前就是這非法收入,迫使他們繳稅的,如果這無法定他們的罪,他們只會有恃無恐。”
王安石道:“難道子華兄認爲,他們寧可花兩萬貫去請張三,也不願意交這稅?”
韓絳沒有做聲。
若只是一千貫,也就罷了,但是兩萬貫着實太多了一點,即便是他們那些大地主們,也沒有幾個花得起這錢的。
王安石又道:“子華兄放心,張三是絕不會去破壞免役稅的,他只是受僱於人。”
這人指得可不是趙文政,而是皇帝。
韓絳坐了下去,沉眉道:“同是違法,宗室卻能脫罪,這不會令人信服的。”
王安石嘆道:“官家也有官家的難處,況且,官家也沒有出面保趙文政,是趙文政自己請張三辯護,這並不能說是徇私枉法吧。”
心裡卻道,你們也太小瞧官家了,成大事者,又豈會受此羈絆,這恐怕是官家一石二鳥之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