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富弼他們都沒有想到,這是有人在幕後策劃的,對於邊境的情況,他們也瞭解一些,常年禁止西夏鹽,導致西夏權貴,手握大量的鹽,正愁沒有地方賣,南邊突然出現一個這麼大的缺口,肯定會引來不少人走私。
這是十分正常的,當然也是怪不得王韶,在那種環境下,誰還會想着去防私鹽,故此對於趙頊的態度,大家也不覺意外。
相比起開邊那麼多疆土,區區私鹽就真心不值得一提。
不過,對於私鹽入境之後的情況,以及西北地區狀況,倒是引起他們的興趣。
政事堂。
“範景仁想到引用這個判例,還真是令人眼前一亮啊!”
文彥博撫須笑道。
司馬光問道:“文公此話從何講起?”
文彥博道:“方纔在殿裡,王介甫有一番話說得很對,此番鹽慌,皆因鹽商的貪婪而生,而他們卻因此承擔後果。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這個判例,沒有這個判例的話,即便熙河網開一面,各州官府還是能夠下令禁止的。”
這在他看來,是一個很經典的案例,官府竟然用判例來打擊了囤積居奇,這在以前是未有過的,以前都是採取行政手段。
呂公著道:“文公的意思,官府藉此判例,打擊那些囤積居奇的商人?”
文彥博道:“至少我認爲這比制置二府條例司目前正在籌備的市易法要好得多。”
司馬光道:“我也不贊同那市易法,但是這個判例,只能應用一些特殊貨物,必須是人離不開的,且是不替代的。單說麥子,可能都無法使用,不吃麥子,可以吃大米,這個判例還是慎用。”
呂公著點點頭道:“君實說得不錯,其實當時在很多人看來,那場官司,只是張三的巧辨,無法令人心服口服,這回景仁兄也可能只是找個藉口,而並非是真心認同這個判例。”
文彥博道:“我只是說,利用律法去管制物價,是要勝於市易法,我們可以效仿這個判例,擬定的新的律法。”
富弼搖搖頭道:“如果可以用律法來限制的話,就不會出現常平倉法,也不見得就比市易法更加好用。
限制的價格過低,商人可以不賣,不賣亦不犯法,如果沒有這一批私鹽冒出來,那些鹽商就贏了。”
呂公著點點頭道:“富公說得是,而且王介甫的市易法,其中部分理念,也是來源於常平倉法,官府直接參與交易,購入一些滯銷的貨物,待此貨物價格過高時,再放出。
但弊病也是非常明顯,就是官府直接參與得話,那是不可能做虧本的買賣,這交易中,必然存在強弱關係,其中定會發生不公之事。”
富弼道:“說到這強弱關係,之前立法會已經頒佈契約原則,這或許能夠給予市易法一定的限制。”
文彥博搖搖頭道:“事在人爲,法不一定管得住,我還是認爲應該阻止制置二府條例司頒佈市易法。”
司馬光直點頭道:“我贊成。”
富弼笑道:“那也能阻止得了啊!”
正當他們在探討物價之時,整個事件的最大贏家,也就是那兩個幕後主使者,趙頊與張斐,正在開皇宮開慶功宴。
這是他們佈下幾年的局,不然的話,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日內,拿出這麼多私鹽來,如今終於發揮了作用,並且是賺得盆滿鉢滿。
必須喝上幾杯,好生慶祝一番。
“這一關可算是過去了。”
一杯酒下肚,趙頊是興奮之餘,又心有餘悸:“這兩年來,只要朕想起此事,心裡難免還有些擔憂的。”
這種事要是讓別人知道,那可真是太尷尬了,今後皇帝的禁令,還能被人尊重嗎?是要付出很大的政治成本,而且他也投入了不少錢,這心裡能不虛嗎。
張斐笑道:“陛下,這種事風險肯定是有的,但有道是,富貴險中求,這番買賣做下來,關於鹽的差價先不說,光運途損耗就節省了近三十萬貫。”
正是因爲成本夠高,故此收穫也不小。
“有這麼多嗎?”
趙頊驚喜道。
張斐點點頭道:“之前河中府偷偷將解鹽運去熙河附近的州縣置換糧食,然後再將糧食直接運送到熙河地區,這裡面就減少了一大筆損耗,畢竟運糧食的損耗比運送鹽的損耗要多不少。
而如今這一筆鹽利又是直接存入熙河解庫鋪,約兩百八十萬貫,是足以支撐熙河地區一年多的消耗,如果沒有這一筆錢的話,到時朝廷又得從各地調集糧草運送過去,這又是一筆巨大的損耗啊!”
趙頊點點頭:“原來如此。”
這古代由於交通不便,這損耗其實是佔大頭的,如果能夠節省損耗,那就能夠減少大半開支。
張斐又道:“哦,我也已經在想辦法,將這些錢,慢慢送回到陛下的金庫。”
“是是嗎?”
趙頊有些不好意思。
說是慶祝,其實也是在算賬,這走私的本錢,可全都是皇帝自己掏的腰包,這錢還得收回來啊!
張斐點點頭,神情嚴肅道:“首先是陛下投入的本錢。我們已經將最爲優質的青鹽,秘密運送到京城、大名府等地,等到將這些青鹽出售給那些達官顯貴,所得利益,將會存入馬家解庫鋪,然後再轉入陛下的府庫。
而之所以這麼做,乃是爲求節省運輸成本,到時能夠將部分利益,直接給予那些販賣者,作爲他們的辛苦費,如果只是將錢運過來,要支付不菲的押送費用。”
趙頊只是稍稍點頭,似乎在期待什麼。
做買賣不能只回本錢啊!
那算什麼買賣。
得有利潤啊!
張斐又道:“而那兩百八十萬貫的純利潤,其中一百六十萬貫,已經算作熙河今年下半年,到明年上半年的軍費。
但是這一筆錢,本應是朝廷從各地調度過去的,那麼到時朝廷從各地調度的錢,也將會存入馬家解庫鋪,而這些錢糧都不會運送到熙河地區,而是會返還到京城,熙河解庫鋪那邊直接支付就是。這其中省去的運輸費和損耗,大概是十萬貫左右,這錢也將算作陛下的。”
趙頊不禁心中滿是歡喜,嘴上卻道:“這都是用於開疆擴土,不用算得這麼清楚,本錢回來就行。”
“那可是不行,這錢陛下不要也得要啊。”張斐果斷地搖搖頭。
這麼霸道嗎?朕喜歡!趙頊問道:“爲何?”
張斐道:“解庫鋪不是做慈善,如果朝廷沒有撥錢,解庫鋪就拿出那麼多錢給熙河地區,大臣們肯定詢問這錢的來路,到時會露陷,這賬目還是得分清楚啊!”
“那那好吧!”
趙頊勉爲其難的收下,又道:“這錢暫時就別運送回京城,先存在那裡,以備不時之需,與西夏真正戰爭還未開始啊。”
到時再轉一波,又能賺到幾萬貫,甚至十幾萬貫的運費,可真是不要太爽。
站在張斐的角度,他倒是願意幫趙頊多撈一點錢,因爲國庫的錢,有司馬光他們這一羣大臣看着,他也動不了,趙頊手中要是多一點錢,對於公檢法的推廣,也是有着莫大的幫助。
關鍵趙頊也是非常節省,之所以摳門、愛財,也是希望多攢一點錢打仗,用於自己的政治抱負,而不是爲求貪圖享受。
當然,他的生活比司馬光、王安石他們還是要好很多,那兩個人,真是過着聖人級別的生活,樸素的不像話,但跟韓琦他們又沒法比。
張斐點頭道:“到時我吩咐解庫鋪那邊,將這一筆錢換成銅錢與糧食,若無需要時,就用於借貸和做買賣,以錢生錢,等需要的時候,再送去邊州。”
趙頊點點頭,又道:“你說我們能否繼續憑藉這走私鹽的買賣,去負擔熙河開邊。”
這嚐到甜頭,他也不想放下。
張斐思索一會兒,道:“這恐怕很難,因爲根據原本的計劃,最多也只能賺一百萬貫,實在是那些鹽商幫了大忙,他們製造鹽慌,導致我們的鹽出的又快,而且價錢還不低。”
趙頊好奇道:“我們既然有這麼多私鹽,就是出貨慢一點,也能夠賺不少,不至於差這麼多。”
“陛下未有考慮到,解鹽的財政收入。”
張斐解釋道:“如果沒有鹽慌,再涌現出大量的私鹽,這將會破壞解鹽的信用,也就是說沒有鹽商敢再大量購買解鹽,此消彼長,算下來可能還會賠本,解鹽還是西北地區的財政基礎。”
趙頊稍稍點頭,“這倒也是。”
私鹽衝擊的其實也是自家買賣,這一波爲什麼能成功,就是河中府先將自己手裡的鹽全部出售,私鹽再來衝,風險是鹽商在承擔,但表面上,是他們自己作出來的,如果他們不囤積居奇,官府就得捍衛他們的利益。
他們花這麼高的價錢,購買解鹽,圖得就是合法。
官府要是不打擊私鹽,官鹽誰來買。
張斐又道:“不過作爲貼補還是可以的,我們可以專門走私一些優質青鹽,專門賣給各地的達官顯貴,從中賺取高額的利潤,又不會給西夏帶去太多財政利益,同時還能夠分化他們內部。”
趙頊點點頭,道:“但是熙河那邊,可能還需要一些年,才能夠徹底安定下來,駐軍是不能少的,這軍費。”
說到這裡,他又道:“公檢法給河中府帶去那麼多財富,是否能在熙河也取得同樣的成功。”
張斐道:“河中府的財政,我大概也瞭解了下,主要還是因爲支出減少,同時稅收增多,而稅收的增多,主要功勞還是稅務司,百姓財富增加不到三成,但我估計未來還是繼續增長,而增長的動力,就是來源於百姓財富的增長。
但是熙河地區,目前還不具備收稅的基礎,只能維護好熙州這一座貿易重鎮,利用我朝的茶、絲綢去那邊交換利益,然後就地購買糧食,促進當地農業開墾,同時儘量減輕糧食等運輸損耗。”
趙頊是眉頭緊鎖。
張斐知道他有些等不及了,熙河開邊成功,那就對西夏處於包夾之勢,這幾年又存了一些錢,於是又道:“陛下,你如今還非常年輕,這天時地利人和全都在陛下這邊,只需要耐心等待,所謂厚積薄發。那唐太宗滅吐谷渾,滅東突厥,不也就是花了一兩年,時間是在咱們這邊的。”
年輕就是無與倫比的優勢。
趙頊笑道:“咱能跟唐太宗比嗎?”
張斐道:“如果陛下不跟唐太宗比,那.那就沒有去進攻,防守就行。”
趙頊笑呵呵道:“朕說不過你這珥筆。”
張斐又道:“陛下,還需耐心等待,如今京東東路、河北的事情,尚未解決,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
趙頊點點頭,又道:“對了,京東東路的情況怎麼樣?”
張斐道:“據我所知,債務的問題,就處理的差不多了。”
青州。
漸入初秋,已經來這裡一年多的錢顗和範純仁,是頭回悠閒地走在楊柳依依的河道旁。
此時他們二人只有一個感覺,就是無債一身輕啊!
長達半年的債務索賠,總算是全部理清,並且全部賠償完。
“之前都說缺公檢法,如今看來,缺得是稅務司啊!”
錢顗不禁是撫須感慨道:“要是沒有稅務司的話,這事估計得忙到明年去。”
範純仁笑道:“錢兄也無須妄自菲薄,要是沒有咱們公檢法,那稅務司就是天下第一強盜,可顛覆整個社稷,你信不信?”
錢顗笑着點點頭,“如今官府是無債一身輕,每年俸祿支出,降得七成,這還是將我們公檢法支出算入在內的情況下,稅入卻又增加一倍有餘,這日子是好過的很啊!”
這支出砍一大半,稅入卻增加一倍多,沒有哪州的官府,打過這麼富裕的仗,整個官府都感到無比輕鬆。
要知道一年前,官府是直接面臨破產。
這真是因禍得福啊。
範純仁道:“現在說這些還爲時過早,關鍵還得看事業法能否成功。”
錢顗突然舉目四顧,望向河對岸的一個大宅院,“那不就是律學館麼。”
範純仁偏頭看去,“好像是的。”
錢顗突然想起什麼似得,“沈天監可有找過你,讓你去律學館教學?”
範純仁點點頭,道:“應該也找了你吧。”
錢顗點了下頭,又道:“據說就律學館和算學館報名的學生較多,醫學院其次,農學最少。”
範純仁道:“天下熙然,皆爲利往,如今公檢法備受推崇,通曉律法的官員,都得到一定提升,學習律法自然就變多了。算學館亦是同樣的道理。”
錢顗道:“就是不知道那些學費錢,能否貼補老師的薪酬。”
範純仁道:“我知道醫院和邸報院的生意好像都還不錯,尤其是邸報院,如今是日進斗金。”
錢顗道:“那還是因爲他們能夠得到第一手從京城傳來的消息,恰好京城那邊最近事情也比較多,又是聽證會,又是皇城司,等過些時候再看看吧。”
事業署。
“沈天監,這剛剛印刷出來的教本,你看看。”
晏幾道將一本書,遞給沈括。
沈括接過來,卻不急着看,而是問道:“晏院長,印刷書籍和印刷報刊,誰更掙錢?”
晏幾道一愣,如實道:“當然是印刷報刊掙錢。”
沈括道:“那你們還得將重心放在印刷報刊上面。如今在事業官署中,最賺錢的就是你們邸報院,但是邸報院又安置不了太多官員,醫院的買賣是在預期之內,而最能安置那些官員的學院,生意是遠不如邸報院,可能還需要邸報院給予支持。”
晏幾道道:“沈天監,學院本是用來教書育人的,豈可將利掛在嘴邊。”
“話不能這麼說。”
沈括道:“事業法的關鍵,就是要大家自力更生,如果學院得不到太多利益,那些老師必然也會懈怠,教書育人就更無從談起,那些官員可不是自願來當老師,而是被逼着沒有辦法。”
“這倒也是。”晏幾道點點頭,心裡有些發愁,爲了錢,來當老師,會不會誤人子弟,道:“其實算學院、律學院的學生也不少,聽說有兩百多人。”
沈括道:“但是這後勁乏力,來報名讀書,多半都是商人一些子弟,如那些士紳子弟,來的都還是比較少,他們那些家庭,家教本就還不錯。
我們還得想辦法,讓更多人來讀書,這樣學院就賺得更多。”
晏幾道道:“若是沈天監本着錢財去管理學院,這學院只怕難以成功。”
“我主管事業法,求得就是財,如此才能減輕財政負擔,而學院方面的管理,自有人去管理。”
說到這錢財,沈括突然靈光一閃,問道:“晏院長,你說這些商人送兒孫來此讀書,求得是什麼?”
晏幾道訕訕道:“無非也就是功名利祿。”
他心裡也在想,讀書的是爲功名利祿,教書的也爲功名利祿,好像沒有毛病。
沈括道:“也就是說讓他們來讀書,也是爲求將來能夠掙錢。”
晏幾道點點頭。
沈括道:“如果他們將來能夠掙到錢,爲何不借錢給他們去讀書?”
晏幾道搖搖頭道:“我不明沈院長此話是何意?”
沈括道:“很簡單,讓人借錢給更多人讀書,待他們學成之後,他們就有能力賺錢還債,再加一些利息,豈不美哉。”
晏幾道被這個主意給驚呆了,“這麼做的話,首先得確保他們能夠賺到錢,而且還得讀上幾年,有這錢,就還不如借給農夫、商人,既有保障,利息還高,沒有人會借這種錢。”
“這倒也是。”
沈括點點頭,又向晏幾道道:“現在就得苦一苦晏院長,邸報院要多賺一點錢。”
晏幾道想了想,道:“那得去跟皇庭商量一下,禁止商人印報,這樣的話,就能賺得更多。”
沈括點點頭。
齊州。
在稅務司和警署的重拳出擊下,接連打擊好些個名氣甚大的賊寇,並且還拿下好些個豪紳,所以齊州現在變得是風平浪靜。
如今去到郊外,隨時可見,一隊隊皇家警察縱馬在道路上疾馳。
因爲在殿前司指揮使宋守約的改革下,將禁軍慢慢併入警署,齊州瞬間成爲警員最多的州府。
警署在這裡的權力也是最大的,從巡防到抓賊,全都是警署一手包辦。
但齊州不僅僅是賊寇的問題,還有債務的問題,但與青州相反,青州是官吏向官府索賠,而齊州卻是官府向百姓索賠。
這都是青苗法導致的。
馬家解庫鋪。
“洪小哥,真是多謝貴店慷慨相助。”
但見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向一個少年拱手道。
這少年正是洪齊。
洪齊趕忙拱手道:“黃員外無須多謝,咱解庫鋪也是要收利息的。”
對面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道:“是呀!這解庫鋪又不是做慈善的,你到時還不上,還得將土地送人,跟我有何區別?”
“哼!”
那黃員外一擺袖袍,“我就是將土地白白送人,也不會讓你這老狐狸得逞的。”
那中年人瞟了眼洪齊,“所以你就將自己送到獵人的嘴裡去。”
“我與你的債務已經兩清,從此再無瓜葛。”
“你就等着後悔吧。”
那中年人冷冷一笑,帶着僕人,拿着錢便離開了。
馬家解庫鋪雖然以重金收購了皇帝手中的債務,但也因此在整個京東東路擴張的非常迅速。
因爲馬家解庫鋪推出三年債約,跟房貸差不多,導致前一年因青苗法,而被迫從大地主手中借錢一等戶、二等戶,紛紛都將土地抵押馬家解庫鋪,將錢貸出來,償還舊債。
這令馬家解庫鋪一戰成名,讓百姓習慣於跟他們打交道。
剛剛送走二人,正準備轉身回店裡去,忽聽得一聲喊,偏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着短褐的漢子跑了過來。
洪齊拱手道:“原來是鄭大哥。”
他出身市井,雖然目前已經是齊州最大的商人之一,但對待任何人,他都保持的非常謙卑,而且跟誰都能聊上大半天。
“洪小哥,這裡一共兩貫錢,你說過得,只要在這個月中旬之前還清,就不計這個月的利息。”
“是的。”
洪齊笑着點點頭,“不過鄭大哥,你這上哪賺得這麼多錢。”
那姓鄭的漢子道:“外面現在有得是事幹,只要咱肯賣力,這錢也不難賺,咱現在真不想欠別人的錢。”
洪齊笑着點點頭,立刻招呼一個人來,給他辦理債務手續。
馬家解庫鋪願意接受皇帝手中的那些爛賬,主要張斐向他們承諾過,到時提舉常平司會將青苗利拿出來,大型工程,幫助百姓恢復生計,他們會有償還能力。
王安石也沒有騙人,拿出不少錢來,投入到農田水利。
北郊外。
只見田邊站着茫茫多百姓,他們都翹首望着遠處一條溝渠。
忽聽有人高喊道:“來了!來了!”
百姓們頓時踮起腳尖。
只聞遠處傳來嘩啦一聲響。
但見一道清澈的激流瞬間貫通了整條溝渠,這一整片田地,都將受到灌溉。
田邊的百姓們頓時歡呼起來。
不遠處的茶棚下坐着兩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此二人正是蘇軾和章惇。
蘇軾看到那些歡欣鼓舞的百姓,卻是嘆了一口氣。
章惇問道:“子瞻何故嘆氣?”
蘇軾道:“我嘆他們愚昧無知,被人狠狠戲弄了一番,還在哪裡感動。”
章惇不明所以道:“誰人戲弄他們?”
蘇軾問道:“章兄難道不知,這修溝渠的錢,是從哪裡來的嗎?”
我多問這句作甚。章惇嘴角抽搐了下,生硬地轉移話題,“子瞻你這治水的手段,在我看來,是要勝過多數水利官,如今河北正在廣招人才治水,子瞻可有想法?”
是金子真的在哪都會發光發亮,農田水利不是有錢就行,是需要技術的,而章惇在這方面不太行,好在有蘇軾,他這一出手,將齊州河道治理的是井井有條,真的令章惇都心生敬佩。
正好大名府需要這樣的人才,章惇想將蘇軾推薦去大名府,也就是拉到王安石這邊來。
“不去。”
蘇軾語氣非常堅決。
章惇好奇道:“爲何?”
蘇軾道:“你認爲,若無公檢法,這條溝渠還能成嗎?”
章惇聽他嘴裡夾槍帶棒,陰陽怪氣就沒有停過,當即也不爽了,有完沒完,道:“難怪子瞻你一身本事,卻在江南閒賦幾年,今兒我可算是知道原因了。”
蘇軾眉角跳了跳,這可是他一生之痛,站起身來,“檢察院還有一堆事等着我處理,告辭。”
言下之意,那是以前,現在我可是忙得很,一天兩三個官司,還得抽空幫你治水。
昂首便出得茶棚,突然又回過頭來,“這頓茶錢,就當是我的報酬吧。”
章惇愣了半天,笑着搖搖頭,“如此人才,偏偏生得一張嘴,真是人無完人啊!”
但是他卻沒有想過,如果蘇軾不認同這農田水利法,那他豈會出手相助,只是蘇軾那張嘴,確實有些得理不饒人。
在他看來,你這青苗法將百姓的錢都收颳走,如今又以大善人的形象出現,這真是太諷刺了。
但話說回來,總比沒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