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從天氣上看,今日無疑是一個好日子,但是對於李奇而言,似乎並不怎麼好。
朱雀門外,宋徽宗頭戴金冠,身着龍袍,高坐在龍輦上,前面由六匹駿馬駕馭,車身鑲嵌有金銀玉器,寶石珍珠;車身還雕刻有龍鳳圖案,盡顯皇家的尊貴豪華氣派。
滿朝文武站在龍輦後,畢恭畢敬,五百人的儀仗隊位列兩盤,四周戒備森嚴,隨處可見那雪亮的槍頭。
“啊。怎麼還不來了呀。”
李奇站在最後,雙手抱胸,斜靠在城牆上,打着哈欠,一臉無精打采的模樣。
忽然,邊上有人說道:“哎,你小子注意點,好歹你現在也是三品大員,這樣子成何體統。”
李奇轉頭一看,見是趙楷,笑呵呵道:“殿下太瞧得起在下了,這麼多人,誰會關注我一個廚子呀。對了,殿下,你幹嘛站到這後面來了?太不符合你王子的身份了。”
趙楷也背靠在牆上,道:“你幹嘛又躲在這裡?”
李奇翻着白眼道:“我這是躲麼,我分明是給某某讓個位子,讓他們好露露臉,我這是在行好事啊。”
趙楷笑道:“英雄所見略同。”頓了頓,他又輕嘆一聲,道:“不過這戰都打成娘們了,真不知道有什麼值得慶祝的。”
李奇好奇道:“關於這點,我也挺好奇的,按理來說咱們兩次攻遼都輸了,沒道理皇上不知道呀,爲何皇上還會如此看重童太尉?”
趙楷冷笑一聲,道:“你未免也太小看了童太尉了,他一早就把罪責全部推給了種公和劉延慶將軍,再加上朝中許多人都替他美言,父皇也就相信他了。”
這話本是不該說的,但是上次二人出使金國,已經都知道了,也談過很多次,故此用不着顧忌。
李奇哎了一聲,道:“你身爲皇子,怎地不去舉報?”
“你身爲臣子,怎地又不去舉報啊!”
李奇沒好氣道:“那也得有人信啊。”
“你知道還說。”
言罷,二人又同時嘆了口氣。
趙楷忽然問道:“對了,你的無相做的怎麼樣?我聽說你昨夜就已經開始烹製呢?”
“昨夜?你真是怕說的,七天前就已經開始了。”
趙楷驚訝道:“七天前?”
“大大小小的材料,加在一起一共八十一種,若非御膳房的廚師夠多,恐怕還得提前到半個月。不過前面四天都是在處理材料,三天前纔開始烹製。”
“八十一種材料?”趙楷一陣頭暈,不可思議的笑道:“難怪得做三天這麼久。你不用看着?”
李奇翻着白眼道:“拜託,你也說要做三天三夜,要是時時刻刻要我看着,那我早就累死去了。不過待會我就得回御膳房了。”
趙楷皺眉道:“你不回大殿?”
“回去幹什麼?看他們領賞呀!”
“其實要說起來,你的功勞比他們都要大,但是你年紀太輕了,做官又只有一年多,而且還是武官出身,三品大員已經是極致了。”
“這我知道,我也知足了。”李奇忽然問道:“那你知不知道,皇上會封童太尉和蔡宣撫使什麼官職?”
趙楷笑道:“這事你不問我也想跟你說,我昨日聽到風聲,你道父皇會封蔡宣撫使甚麼官麼?”
李奇眉頭一皺,道:“難道跟我有關?”
趙楷點點頭道:“是有一點關係,父皇準備加封他爲——樞密使。”
李奇大驚,道:“樞密使?那童太尉呢?”
趙楷道:“要麼位列三師,要麼封王。”
“封王?”李奇驚詫道:“可是——可是他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呀。”
趙楷忍不住呵呵一笑,道:“你小子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這要是讓童太尉聽到了,非得和你拼命不可。”
太監封王?這尼瑪還就是在宋朝這個奇葩的朝代能夠出現。李奇呵呵道:“開開玩笑,別當真。但是蔡宣撫使會打戰麼,讓他統領樞密院合適嗎?”
趙楷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自我朝開國以來,一般都是文官統領樞密院,誰會打戰呀?”
李奇點頭道:“這倒也是。”心想,看來以後的日子難過咯。
趙楷又道:“不過這蔡攸或許連文官都談不上。”
“怎麼可能,他可是太師之子,太師別的不說了,文采方面,那在大宋還是首屈一指的,虎父無犬子,他應該不會差太多吧。”李奇不解道。
趙楷笑道:“看來你對蔡家還不是很瞭解呀,當初蔡太師爲相時,這蔡攸曾當過清寶籙官,當時定書修典的道史官僚百餘人,多爲史館、服文館、集賢院的俊才博學之人,你隨便挑一個出來,都比他強,這他都當的了,何況一個樞密使了。”
李奇皺眉道:“那這蔡攸爲人如何?”
趙楷微微瞥了他一眼,道:“我只能說,你千萬別去惹他,特別是現在,不然有的你煩了。”
就在這時,號角聲突然響起。
“來了,來了。”
又聽見人羣中有人叫道。
李奇、趙楷趕緊舉目望去,只見遠方濃塵滾滾,一大隊人馬朝着這邊奔將過來,接踵而來的則是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爲首一人,騎着白馬,身披紫金戰甲,腰間掛一把鑲着寶石的佩刀,英武不凡。不管是從哪個角度看,也不像是一個太監。
與童貫齊頭並進是第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騎着一匹棗紅色駿馬,身着灰色長袍,身材修長,模樣與蔡京有幾分相似。
不用問也知道,這人肯定就是那人稱蔡大爺的蔡攸了。
靠!蔡攸跟童貫走在一起,他倒像個太監了。童貫的存在也徹底顛覆了太監在李奇心目中的印象。
“皇上。”
“皇上。”
兩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呼喊相繼響起,似乎都快把老天都感動哭了。
只見童貫、蔡攸來到離宋徽宗還有三百步遠的時候,同時從馬上跳了下來,向前踉蹌了幾步,看似連滾帶爬,二人張開雙手,熱情似火的朝着宋徽宗奔將過去,宛如博爾特百米衝刺一般,你趕我超。
那宋徽宗也是激動不已,快速從龍輦上走了下來,嘴裡直呼道:“愛卿,愛卿。”
“皇上。”
哇靠!用得着這麼誇張嗎?李奇睜圓雙眼,登時感覺基情四射,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轉瞬即逝間,童、蔡二人就跑到了宋徽宗面前,撲通,撲通,二人同時跪下,蔡攸眼中泛着淚光,道:“皇上——皇上——,微臣真的害怕再也見不到皇上了。”
童貫激動的無以復加,說道:“微臣愧對皇上,讓皇上擔憂了,微臣罪該萬死呀。”
“二位愛卿,快快起來,快快起來。”
宋徽宗老淚縱橫,扶起童、蔡二人,雙手握住他們的手,哽咽道:“二位愛卿爲朕收復河山,這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朕銘記在心。”
李奇實在受不了了,突然想起了大話西遊裡面最後一個片段,吳孟達和莫文蔚那一幕,什麼“哦,相公”,“哦,娘子”,當即打了一個冷顫,道:“殿下,爲什麼我看到這麼溫馨、感人的畫面卻想笑呀——哎哎哎,殿下,你可得忍住呀,要笑等我走了再笑,我先回去了。”
他見趙楷比他還誇張些,嘴角一個勁的抽動,忍得何其辛苦,這萬一笑出聲來,被人瞧見了,那可就糟糕了,趕緊轉背閃人。
他不敢從南門進,因爲御街早已經封了,只得轉去東門。
然而,基情的畫面並沒有因爲李奇的離開而結束。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宋徽宗出言表揚了一番三軍,而後就左牽黃右擎蒼,哦不,應該左手牽着童貫,右手擎着蔡攸,三人並肩入朱雀門,就連太子以及一干皇子都得跟在後面,沿着御街一路去到了大內。
能與皇上並肩而行,這是多大的榮耀呀。
童貫和蔡攸可算是出盡了風頭,威風八面。遠處觀望的那些老百姓不知前方戰事,還以爲這二位奸臣真的是凱旋而歸,灑花瓣的,放煙花的,高呼萬歲,場面何其壯觀。
來到大殿,宋徽宗高居龍椅,王黼率百臣道賀,慶祝朝陽旗終於飄揚在了燕京的上空。
宋徽宗大悅,當即取下玉腰帶親手替王黼戴上,這可把王黼激動的差點沒有暈厥過去,他等這一刻真不知道等了多久,也忍了多久,爲此他對李奇是處處忍讓,吃了不少悶虧,然而,從今天開始,他真的無須再忍了。
接下來自然是論功行賞的時刻了,趙楷的小道消息果然沒有錯,王黼因當初力薦連金攻遼,出謀劃策,還設三省設經撫房,專門負責邊疆戰事,並且在短短一個月湊足軍餉,當屬頭功。升太傅,封楚國公,允許他穿紫花袍;他的車馬、侍從等儀仗和親王相同。
王黼原本就權傾朝野,如今更是不可一世了。
童貫率軍“收復”燕京等地,封廣陽郡王,賞給他的土地、侍女、金銀玉帛無以計數。但是童貫卻做出了一個衆人預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決定,那就是拒收這筆豐厚的賞賜,而是將宋徽宗給他的賞賜,全部作爲撫卹金髮放給隨他出徵的將士們,這樣一來,皇上就更加看重他了,而下面的將士還不爲他肝腦塗地。
這一招真是玩的漂亮至極呀!錢不用,那只是一堆廢銅廢鐵罷了,但用還得用在刀刃上才行。
而蔡攸也沒差,封英國公,升太傅,繼承童貫的位子,加封樞密使,也是位極人臣。
由於童貫有自己親軍,整一個軍閥,故此樞密使的位子對他而言,並不是那麼的重要,況且他也知道,假如有戰事,宋徽宗第一個想起的還是他。
然後,隨行的將士都得了一些封賞。就連沒有到場的李奇都混得了一個冠軍大將軍的稱號,正三品,武官散職,屁用沒有。
全朝上下是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