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大年三十,天公作美,連續半個多月陰霾的天空終於漸漸變得晴朗起來了。
商務局!
這一大清早的,商務局所有的官吏就都趕到了商務局,個個是面露喜悅之色,因爲他們是來領取獎金的,而且今年的獎金十分豐厚,除了朝廷給的以外,李奇私人還撥出一筆錢來發給他們,每人足足有三十貫錢,這對於他們這些級別的官員而言,可是一筆鉅款呀。
但是李奇並沒有出現,是由秦檜代發的,這些官吏們捧着沉甸甸的銅錢,個個臉上是笑開花了,今年對他們而言,無疑是豐收的一年。
而且,從今日開始,他們就正式放年假了,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下,要知道這半個月來,他們幾乎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啊。
同一時間,在軍器監,虞祺也將年終獎發放給了下面的官吏,特別是秘密武器基地的工作人員,年終獎幾乎是別人的兩倍,畢竟人家天天呆在深山裡,當然得給多一些。不過,這些錢可不是李奇出的,因爲軍器監已經是一個獨立的部門,獎金全部內部撥發,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們的獎金也是特別的豐厚,遠比其他部門要多,這也讓他們爲自己乃是軍器監的一員二感到驕傲。
他們手裡捧着沉甸甸的獎金,心裡自然是念着李奇的好,雖然李奇沒有在,但是他的威望在衆人心中無疑提高了許多。
其實在京城早就流傳着一句話,跟着李師傅混,不怕沒錢花。
醉仙居。
“兄弟姐妹們,咱們終於等到這一日了,大家放心,今日李哥不會來這裡,咱們可以盡情享樂,一定要無醉不歸!”吳小六站在櫃檯上。振臂一呼,高聲喊道。
昨日晚飯過後,醉仙居就關門停業了,李奇今年特別大方給他們放了三天假,而且,還允許他們在這裡狂歡三天,準備了足夠的食物讓他們享用,這是李奇頭一回決定這麼做,至於原因,那就是因爲他不知道明年的今天。大家還有沒有機會聚在一起。
醉仙居的員工與其它酒樓的員工大不一樣,他們以前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流民,正是因爲李奇,他們才能聚在一起,醉仙居就是他們的家,而又因爲他們有着同樣的經歷,受過同樣苦難,所以關係是親如兄弟姐妹,每次過年。他們都會選擇與大家聚在一起。在醉仙居,年夜飯可是從早上一直吃到半夜,大傢什麼都不用顧忌,只記得及時享樂就行了。這也是醉仙居獨有的傳統。
其實李奇也很喜歡這種氛圍,但可惜的是,他參與的機會很少。
吳小六話音剛落,只覺頭上別人敲了一下。雖然不疼,但覺背後涼颼颼的,心想。我站這麼高,咋還有人打得到我。轉頭一瞧,只見吳福榮拿着一根長棍,吹鬍子瞪眼的望着他。
“叔---。”
吳小六渾身開始顫抖了起來。
“你這臭小子還不快給我下來。”吳福榮咆哮道。
“是是是。”
吳小六急忙跳了下來,道:“叔,你咋這麼早就來了?”
“老朽若不來,你還不屋頂給掀了。”吳福榮怒聲道:“還無醉不歸,你小子是想躺在牀上過這年吧。”
吳小六撓着後腦勺,訕訕道:“叔,這是咱醉仙居的傳統,年年如此。”
吳福榮道:“老朽沒有說別人,老朽說的是你,你可不忘記,明天你可是要去準備元旦宴會,還不快滾回去睡覺。”
吳小六聽得都快哭了,擠着眼淚道:“叔,現在還是早上,我剛睡醒,咋睡的着呀,你就讓我玩一會唄。”
吳福榮心想也是哦,現在休息也太早了,道:“那好,吃過午飯後,你一定要回去休息,要是耽誤了你李哥交給你的任務,老朽非得替天行道不可,還有,今日若讓老朽看你喝了一滴酒,哼,你就完了。”
“哦。我知道了。”
吳小六拉攏着腦袋,鬱悶的說道。
其餘人見吳小六吃癟的模樣,都幸災樂禍的偷笑起來了。
吳福榮哼了一聲,又走了裡面,朝着馬橋道:“馬小哥,你也少喝點,晚上你還得陪李奇去相國寺。”
馬橋對吳福榮也是挺尊敬的,笑着點頭道:“吳掌櫃請放心,我會少喝的。”他說的少喝,那只是相對於他而言。
吳福榮點了下頭,又朝着魯美美道:“魯小娘子,你也得早些回去休息,順便幫我看着六子那渾小子。”
魯美美點頭道:“多謝吳掌櫃關心,我會注意的。”
“吳掌櫃,今年年三十,你就少說幾句吧,來來,咱們和幾杯。”
吳福榮還欲再說,可是突然上來幾個老大叔,將他給強行拉走了。
大家也都是一家人,沒有什麼顧忌,紛紛圍成一團,喝酒打屁,好不快樂。
下午時分,李奇獨自站在前院,依靠在樑柱上,卻是一臉愁雲,天空雖然晴朗了,但是他心中的陰霾卻無法散去,雙目癡呆的望着久違的陽光,最終喃喃念道:“終於要來了嗎?”
今日是宣和六年的最後一日,明天就是宣和七年了,也就是1125年,在歷史書的記載中,這一年金兵將會第一次南下。
李奇之前的百分之九十的努力,都是在爲了迎接這一年,但是當這一年真的將要來臨時,他又感覺有些彷徨,不知所措,總感覺給自己的時間太少了。
“你在想什麼?”
忽然,他背後響起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音。
李奇微微一怔,轉頭一瞧,只見秦夫人穿着一件青綠色的披肩站在他身後,瞧她裝扮似乎準備出門,笑道:“沒想什麼。夫人,你要出門呀!”
秦夫人點點頭道:“我剛從醉仙居回來,那裡可熱鬧了,等會就要回孃家了。你呢?你不去白府嗎?”
李奇搖搖頭道:“我等會就得去睡覺了。紅奴說這裡清靜些,讓我在這裡休息。”
秦夫人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道:“對了,你今晚還要去籌備明日元旦宴會。”
李奇笑着點點頭,他可是非常自律的,該休息的時候,他就一定會去休息,除非條件實在是不允許。
秦夫人聽他這麼說,也放心了不少。笑道:“那祝你宴會舉辦成功。”
“我沒有想過會失敗。”李奇一笑,忽然略帶一絲好奇道:“夫人,你好像忘記囑咐我不要惹事。”
秦夫人噗嗤一笑,道:“你不嫌我嘮叨呢?”
李奇想了想,道:“這個怎麼說了,其實每次我都很嫌你嘮叨,恨不得拿針線將的你嘴封--玩笑話,玩笑話---但是你突然不說了,我又覺得有些不習慣。”說着。他輕輕一嘆,有感而發道:“話說回來,你說的都很對,也非常有道理。伴君如伴虎啊,我的一個不小心,受到傷害的不只是我一個人,或許還會連累很多人。包括夫人你,我若是你的話,我早就把那個四處惹事的傢伙給踢了出去。難得夫人容我至今,真是不容易啊!”
秦夫人愣了片刻,點點頭道:“你能明白就好。可是,這話可不像是出自你口呀。”
李奇呵呵道:“夫人,你還真是可愛。”
秦夫人嗯了一聲,啐道:“那也不及你萬一,說話總是神經兮兮的。”
李奇哈哈一笑,道:“難道我說錯了嗎,我平時時常敷衍你,你又嫌我不聽勸,我今日認真悔過,你又說我神經兮兮的,究竟我該怎麼說是好呢?”
秦夫人稍稍翻了下白眼道:“彼此,彼此,平時我嘮叨你,你嫌我煩,我不說了,你又不習慣,你讓我怎說是好?”
“由此可見,當一切都成爲了習慣,不管是好是壞,失去了總是感覺有些不適應。”李奇笑了笑,又道:“記得三年前,我來到這裡的時候,那時候醉仙居只是一個將要賣掉的燙手山芋,夫人你還躲在家中自怨自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小六子只是一個打雜的酒保,小玉、阿南還在顛沛流離,可是時隔三年,這一切都改變了,你認爲這種改變是好還是壞呢?”
秦夫人微一沉吟,往事種種諸般涌上心頭,回想這三年來,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隔了半響,才道:“對於我個人而言,談不上好壞,但是對於更多人而言,那肯定是好的。”
李奇遲疑了一下,道:“可是,假如有一天,因爲我而導致失去了這一切,大家又回到原來那樣,甚至不還如以前,你會怨我嗎?”
我怎有資格,這一切本就是你帶來的,若是失去了,那也是命該如此,怨得了誰。秦夫人不喜歡怨天尤人,她更加喜歡的是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這樣她心裡反而好過一些。卻是不答,只是好奇的望着李奇,道:“今日的你怎地與平時有些不一樣?”
李奇微微一怔,暗想,李奇啊李奇,你何時變得這般沒有自信,都學會打預防針了,真是可笑之極!沒自信的事是你該做的麼?況且,這事你若無必勝的決心,又怎麼可能取得最後的勝利呢?搖搖頭揮去心中陰霾,又恢復了輕佻的表情,笑嘻嘻道:“平時在夫人面前裝可愛裝多了,偶爾也想裝裝深沉。”
秦夫人不但不惱,反而點點頭道:“嗯。這纔像你說的話,實不相瞞,方纔我還以爲你病了。”
暴汗!不是吧,我正兒八經反倒是有病?這我上哪去說理啊!李奇苦笑道:“夫人,你這話從何說起啊!”
秦夫人輕輕一笑,道:“我想這也是習慣使然吧。”
李奇一愣,道:“哎呦,夫人你都會開玩笑了,我真不習慣呀。”
秦夫人聽他陰陽怪氣的腔調,搖搖頭,道:“你快些去休息吧。我走了。”
“不知你想好如何抵擋王姨嚴刑逼供沒。”
秦夫人哪裡不知道他說的是招親一事,啐了一口,快步離開了。
大年初一。四更天時分,李奇冒着寒冷的夜風與馬橋、魯美美、吳小六等人趕去了相國寺。
此時,相國寺裡面已經是偶有燭光,星星點點,但是在東北角卻是燈火通明,但見百餘名人站在街道口,光從打扮來看,其中有廚子、酒保、掌櫃等等。
李奇站在他們面前,朗聲道:“這些日子來,你們肯定已經辛苦壞了,但是今日會將證明你們的辛苦絕對是值得的,這條街必定因你們的努力而聞名於世,或許數百年後,你們與這條街兀自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現在我只想爲你們一句,你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衆人齊聲道。
李奇拍拍手道:“開始做事吧。”
“是。”
這百餘人立刻進入了街道內,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崗位。
僅僅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寧靜的街道開始變得熱鬧起來,嘩啦嘩啦、咚咚咚、啪啪啪。這些熟悉的聲音,可以說是伴隨着東京的每一個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