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錦帶着垂頭喪氣的趙知白來到陸提學和包拯面前道歉的時候,包拯和陸提學兩人嘴巴張的能塞進一個大南瓜,眼珠子都快掉地上摔碎了。
趙知白誠誠懇懇的爲適才的無禮行爲到了歉,等了半天居然沒聽到兩位大人的反應;蘇錦看着發懵的兩位大人趕緊的咳嗽提醒,二人這才恢復常態,順勢下坡,寬慰一番,打發趙知白離去。
趙知白離開沒有二十步,陸提學便拉着蘇錦問道:“蘇小官人,你這是何必呢?爲了調停此事,定然花了不少代價才讓他來道歉的吧,哎!這是何必。”
蘇錦啞然失笑道:“花什麼代價,學生是跟他講道理,把他打動了主動要來的。”
“這怎麼可能?趙知白老朽是知道的,紈絝自負,怎肯低頭認錯。”
蘇錦呵呵一笑道:“那要看誰勸他了,我勸他不但他要乖乖前來道歉,心底裡還要感激我呢。”
就在此時,將要跨出院門的趙知白配合的轉身高聲道:“蘇小官人,謝謝哦。”
蘇錦呵呵大笑,對包陸兩人眨眨眼,轉頭對趙知白揚揚手道:“不用,緣分吶。”
陸提學上下打量着蘇錦,挑起大拇指道:“蘇公子果然是人才,那日你的促銷手段已經讓老朽耳目一新,後來廬州城中傳唱的幾首新詞據說也是出自你手,今日老夫又發現你口才了得,真是難得,難得。”
包拯也附和道:“蘇公子確實是我見過的青年才俊中最爲獨特的一個,所以本官對他一直很感興趣。”
三人邊說便落座,小廝給蘇錦也沏上一杯茶,蘇錦‘出溜’喝了一口,入口苦不堪言,不由的皺了眉頭。
陸提學呵呵笑道:“蘇公子,此茶如何?”
蘇錦道:“苦不堪言。”
陸提學道:“再品品。”
蘇錦像上了岸的魚一般吧嗒着嘴巴,慢慢的一絲甜香沁入喉頭舌尖,不一會芳香滿口回味無窮,不由的大讚道:“神奇,真的神奇,我開始還以爲是柳樹葉呢,沒想到竟然有這般苦盡甘來之茶。”
包拯笑着指着蘇錦道:“柳葉茶,你在說笑麼?恩師待客豈會拿柳葉茶出來。”
陸提學笑的鬍子一撅一撅的,指着茶杯中墨綠的茶葉道:“這可是廣南江華出產的苦茶,廣南雖氣候溫和,但境內高山峻嶺縱橫,山頂上積雪常年不化,這苦茶生長在高山上因氣候寒冷採摘時間需到仲夏,說起來這還是新茶呢。”
蘇錦咂舌道:“陸大人真是雅士,懂得享受人生,這樣的好茶招待包大人即可,招待學生卻是浪費了,學生差點當成柳樹葉,當真是牛嚼牡丹不懂品鑑。”
陸大人看着包拯道:“想不到蘇公子倒也很謙遜。”
包拯道:“少年人謙遜一點是應該的,蘇公子若能真的謙遜,倒真是他的修爲見長,只怕是假謙遜。”
蘇錦被包拯當面戳穿,表情尷尬,心道:“你這老包,枉我視你爲偶像,卻處處不給人留情面;看來你也只能在這個時代生活,萬一哪天你被書砸死了穿越到我生活的那個時代,只怕三天不到就要被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陸提學倒是很寬宏,笑道:“少年人嘛,銳氣總是有的,若個個和你當年那般老成,倒顯得暮氣了。”
包拯點頭道:“恩師教誨的是。”
陸提學轉向蘇錦道:“我讓你喝這苦茶是有用意的,適才包大人將你的情形跟我說了一遍,我這裡給你兩個消息,一個是好的,一個是壞的,你先聽哪個?”
蘇錦拱手道:“先苦後甜,茶如人生;便先聽壞的吧。”
包拯笑道:“你學的倒快,這麼快就悟出茶如人生了麼?千萬別油滑,否則今後有的你苦頭吃。”
蘇錦恭謹的道:“謹記大人教誨,在下以大人爲榜樣,當可不會失足。”
包拯道:“你也莫學我,你我毫無相同之處,以後有暇本官跟你好好聊聊。還是先聽恩師所言,關係你此次科舉之事。”
蘇錦點頭稱是,卻聽陸提學道:“壞消息便是,你今年秋闈大考怕是參加不上了。”
蘇錦啊了一聲,詫異道:“可是名額已滿,或者是學生不夠資格參加我淮南西路解試麼?”
陸提學道:“那倒不是,公子在我廬州府聲名日隆,又有包大人推薦,資格不成問題,實際上我廬州合格生員中比上你的沒幾個。”
蘇錦道:“那是爲何?”
陸提學道:“朝廷剛剛下了權停貢舉之公文,因西北戰事吃緊,朝廷無暇顧及科考之事,故而今年的解試推遲至明年八月,會試殿試自然也相應推遲至後年,這是朝廷大策,非是什麼名額資質之限。”
蘇錦有些懊惱,這算什麼?科舉關係天下多少莘莘學子的命運前途,說停就停,說推就推,如同兒戲一般;西北戰事打了三年多,偏偏就是今年無暇準備科考麼?
其實蘇錦有所不知,朝廷的公文上是面子上的說法,實際上不是有暇無暇的問題,而是朝廷實在沒有經費來辦今年的大考了,或許有人會認爲這花不了幾個錢,但其實不然,宋朝科舉,舉子應試甚至連路費都發,全大宋近十萬舉子,光路費一項便需幾十萬貫錢,更別說考場的設置,相關人員的車馬費用,飲食餐飲,補助,以及後面接踵而至的會試及殿試的產生的儀仗接待等各種費用,一場科舉下來,朝廷最少要花上近兩百萬貫。
這麼一筆錢,擱在前幾年,簡直不當回事,但是三年多的邊陲戰事,那就是個無底洞,十餘萬將士在邊疆每日費錢數十萬,早將大宋的國庫掏空了;今年的賦稅還沒收上來,實在是沒錢辦科舉了,朝廷死要面子活受罪,又不肯明說,只能用西北戰事吃緊爲幌子,將科舉之事推至明年。
這些事,明裡沒幾個人知道,暗地裡卻可揣摩出來,否則科舉這麼大的事,影響面極廣,朝廷斷不會說推就推的。
蘇錦懊惱歸懊惱,但也無法可想,朝廷的事,豈是他一介草民所能左右,只是自己剛剛洋溢起來的熱情便被一把澆滅,一想到李重所言科舉種種花樣,更覺難度頗大,便有一絲退縮之意。
陸提學看在眼裡,見蘇錦眼中神采暗淡下去,對他的心裡摸得一清二楚,呵呵笑道:“人生如茶,苦盡甘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蘇錦羞愧不已,自己嘴呱呱的剛纔還大吹牛皮,現在牛皮不攻自破,真是羞死人了。
“好消息要不要聽呢?”陸提學道。
“聽,爲什麼不聽。”蘇錦犟脾氣上來了。
“呵呵,好消息就是,老朽想推薦你去應天書院讀書,備考明年秋闈大考,你看如何?”
蘇錦頭搖的像撥浪鼓道:“不去!”
陸提學和包拯都驚訝的看着他,彷彿看見了一個怪物一般,半晌陸提學才順過一口氣來道:“應天府書院乃我大宋聲名顯赫之崇高學府,多少學子夢寐以求進入書院學習,書院中名師薈萃,大多爲我朝出類拔萃的人物,早年有楊愨、戚同文、曹誠,近些有範希文、晏同叔,學子中有近三成中舉入仕,天下才俊趨之若鶩,蘇公子爲何不去呢?”
蘇錦翻翻白眼道:“太遠,怕是要住校,沒意思。”
包拯和陸提學差點沒一個跟頭栽倒,普天下哪有學子因爲這個原因便放棄進入應天書院的機會,從廬州到應天府也不過六七日行程,多少學子從廣南,從秦風,從成都府萬里迢迢前來應天學院學習,光路上便要花費三四個月時間,也從未嫌遠,這傢伙倒好,一句太遠,便推得一乾二淨。
陸提學恨不得一口唾沫啐到蘇小官人臉上,再跺上幾腳才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