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持會的老油條們也頗有面子,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說動了曹敏同意休課半日用於蹴鞠比賽之用,書院本一月有三日之假,這個月初八進學以來卻還沒有放過假,想來戚山長和各位主講和助教先生也想歇上半日。
當日未時,朱天順搖着摺扇來到戊二堂送來了蹴鞠比賽的挑戰帖子,蘇錦沒想到來的這麼快,趕忙將偷得浮生半日閒而窩在寓所睡大覺的諸位球友們召集到一起。
由於時間倉促,衆人甚至都沒有思想準備,蘇錦趕緊給他們打氣:“這回他們是成心要我們出醜,技術上比我們肯定強,但是好在規則是按照我們日常蹴鞠的規則來踢,雙球門,且球可落地,多少彌補了我們技術上的缺陷,勝負當在五五之數,莫要怕他們。”
吳恆心苦着臉道:“那幫人都是公子哥兒,打小便玩蹴鞠,俺們這邊都是胡亂踢踢的人,平日裡不是幹農活便是幫着家裡生計,這比試怕是輸定了。”
蘇錦皺眉道:“吳兄怎地如此沒志氣,都說了規則與我有利,何懼他們;再說了,輸了便輸了,還能掉塊肉不成?這只是一場比試而已,天也塌不下來。你若真懼怕的話,我便不安排你上場了。”
吳恆心忙道:“俺只是說說而已,俺可是場上的鐵牛,起的作用可是很大的,俺要上去踢。”
蘇錦道:“那不就結了,都決定踢了,還說些喪氣話;這麼着,今兒個要是贏了,每天三個肥雞屁股犒賞你,我住在應天城中,買雞屁股方便的很。”
吳恆心連連點頭道:“那可太好了,可不許糊弄俺。”
蘇錦翻翻白眼沒理他,心道:我人品便這麼差麼?至於賴你幾個雞屁股麼?
衆人七嘴八舌的商量了一番,外邊已經有人在催了:“曹大人命在下來請蘇錦學兄,請帶着蹴鞠隊伍去明倫堂後大草場應戰,未時一刻便正式開始。”
衆人趕忙收拾收拾便趕緊往明倫堂後面趕,蘇錦話說到一半也沒時間說了,他本想灌輸一下陣型什麼的,但時間緊迫,只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了,而蹴鞠隊的成員們也根本沒聽懂什麼‘三四三’‘四四二’之類的陣型理論,但情緒上卻十分的激昂,士氣倒是很足。
蘇錦心中真的沒底,雖然自己說輸贏都是很正常的,輸了也不掉塊肉,但是內心深處,還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要贏了這場比試;這是一幫平民子弟和官二代們之間的戰鬥,在蘇錦看來,有着極其重要的象徵意義;在現實中,平民子弟無疑是無法和這些官二代抗衡的,但在球場上卻可以將之擊敗,這種意義往往重要過比賽的本身。
大草場上早已人頭攢動,難得有娛樂的書院學子們紛紛聚集在場地四周,休了假的書院先生們也搬了椅子在最好的位置擺下案几,擺上果碟瓜子準備好香茶,家中的女眷也蒙着輕紗害羞的坐在自家男子身邊,好奇而大膽的打量着胖瘦美醜不一的青年學子們。
側面的一張桌案前,維持會長正站在那裡滿面輕鬆的跟曹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笑,似乎很有些胸有成竹的樣子,看見蘇錦等人到來忙揚手呼喊道:“蘇公子,速來此處,曹大人正候着呢。”
蘇錦交代身邊的隊員們就地熱身,快步走到那桌案邊上拱手問好;曹敏笑眯眯的道:“蘇錦和張葉你們兩位居然能想起來搞一場蹴鞠比賽,這是好事啊,大家終日苦讀,伏案勞神,本該有一番調劑纔是,豈不聞張弛有道方爲明法,不錯不錯,值得褒獎。”
蘇錦笑道:“謝曹大人誇獎,這都是張兄的主意,學生只是迎合而已,說到蹴鞠,斷然不是張兄的對手,張兄球技精湛,本想甘拜下風,但若能博得衆人一樂,輸了又何妨,所以便硬着頭皮上了。”
那維持會會長張葉面有得色,昂首朝天,不小心露出黑黑的幾根鼻毛來。
曹敏笑道:“蘇學子無需自謙,這幾日我也頗有耳聞,你新創的踢法風靡書院,此番當盡心竭力,書院特意爲你等停課半日,豈可不戰便言敗;我得到戚山長的首肯,特准備了些彩頭,勝者可得之,便是激勵你等力爭上游之意,切不可辜負戚山長和本人的一片期望。”
蘇錦有些奇怪,曹敏自從那日在饌堂吃癟之後,居然沒有來找自己的麻煩,路上見了也是客客氣氣的打招呼,此番又如此通情達理,難道他並不是像傳言中所說的那般卑劣無恥麼?還是包藏着什麼另外的禍心?
若說因爲那日饌堂中蘇錦的幾句大話,便懼了蘇錦的話,這曹敏也太膿包了,蘇錦完全不信曹敏會因爲自己放大炮說和晏殊認識便可以得到曹敏的尊敬,十餘天過去了,曹敏完全可以側面打聽出自己的話是否屬實;如此沉得住氣,這是爲何?
但聽曹敏續道:“你們兩位今日好好踢一場,明日三司使晏大人將來書院講學,勝方除了能得到書院獎賞的彩頭之外,還能獲得在晏大人面前表演蹴鞠的機會,那日蘇學子不說跟晏大人熟識得很,這次若能勝出,晏大人定會格外的看重與你,豈不是美事一幢?”
曹敏便說便大量着蘇錦的臉色,想看看蘇錦臉色,果然蘇錦的臉色刷地變了,曹敏心道:明日要親口問晏大人,是否和這個廬州來的學子有什麼瓜葛,若是蘇錦扯着虎皮做大旗,看爺怎麼收拾你這個滿口胡言的賊廝鳥,居然敢拿晏大人壓我。
曹敏可不知道,蘇錦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牛皮吹破,而是一聽到晏殊的名字他便自然而然想起了晏碧雲,晏大人是晏碧雲的伯父,晏碧雲給自己的分手信中曾說是晏殊寫信告誡晏碧雲和自己不可走的太近,還說什麼耽誤自己的前程之類的話語,蘇錦認爲,那些都是假話,晏殊明顯是擔心自己的名聲受損而已,所以不惜棒打鴛鴦。
蘇錦很矛盾,明日若是見到這老兒,自己是該對他尊敬,還是該對他鄙視呢?晏碧雲的伯父,又是鼎鼎大名的大宋泰斗,又是朝廷二品大員,又是扯散自己和晏碧雲的禍首,如何面對他倒是很令人頭疼。
曹敏暗自冷笑,看來蘇錦心虛了,於是索性再添上一把火,將蘇錦的屁股燒的更加坐不住道:“蘇學子也不要過於擔心,即便你輸了,明日我也會安排你參見晏大人,書院中青年才俊都有機會參見晏大人,你無疑是最有資格的,子墨先生可是將你寫的文章抄錄給所有的先生們看了,寫的真的很好。”
張葉聽曹大人和蘇錦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有些着急,拱手道:“曹大人,咱們是否應該要開始了,大家等的都很着急了。”
曹大人哈哈一笑道:“對對對,先辦正事,閒話後敘。”
於是朝場上揮揮手,大聲道:“諸位且請安靜下來。”
衆人早就關注着這邊的動靜,見曹敏發話,頓時安靜了下來,曹敏掃視全場道:“本官宣佈應天府書院蹴鞠比賽現在開始,比賽雙方爲甲乙兩堂學子組成的‘紅馬’隊,球頭張葉,另一方是丙丁戊三堂學子組成的……組成的……”
曹敏不知道蘇錦這邊的球隊名字,於是轉頭問道:“你那是什麼隊?”
蘇錦道:“打狗隊。”
張葉臉色一變道:“直娘賊,你這是在消遣我們麼?”
蘇錦不爲所動道:“大家一致同意叫做打狗隊,可不是我一個人做主的,還請張兄嘴上乾淨些。”
曹敏道:“這名字不雅,有損書院聲譽,改一個。”
蘇錦道:“一時想不出來,要不叫‘趕豬隊’吧。”
“你他孃的……”張葉幾欲暴走了。
曹敏面色一沉道:“蘇錦,莫要輕狂,書院聖地可不是你信口開河之所,既然你起不出名字,便喚作無名隊吧。”
蘇錦攤手道:“你說怎樣就怎樣羅,起個名字也犯規,真是奇怪。”
曹敏不理他的嘮叨,繼續高聲道:“……丙午丁三堂學子組建之‘無名隊’,球頭蘇錦;雙方以半個時辰爲限,分上下半場各一刻鐘時間,盤香燃盡,重錘入鉢之聲響起便需停止蹴鞠,再計算比分,入球多者爲勝;勝者隊書院給每人賞上好文房一套,授山長親筆書寫之旌旗一面。”
人羣興高采烈,紛紛鼓掌叫好。
曹敏捻着鬍鬚大聲道:“請兩隊入場,無關人等退在一旁,比賽即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