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大看着蘇錦,臉上神色耐人尋味,忽然仰天大笑道:“沒看出來,你還有這麼一手,可是你覺得這一百兩金子就一定能讓我動心麼?說老實話,我只要一揮手,你身上所有的金錢都是我的,又何必爲了你這兩錠金子去幫你對付不好惹的柳公子呢?你不覺得有些可笑麼?”
柳賓華連聲附和道:“花爺明理,這小子失心瘋了,花爺,動手吧,這小子身上的財物全歸你,他身後那個女人也是您的。”
蘇錦看着柳賓華笑道:“你真是個蠢貨。”
柳賓華罵道:“你他孃的纔是蠢貨,死到臨頭還嘴硬,跪下來磕頭認錯,爺考慮放你一馬。”
花老大怒喝一聲:“都給老子閉嘴。”
柳賓華氣的臉色鐵青,想了想還是忍下這口氣,好漢不知眼前虧,花老大可不是好惹的,雖然他手頭上沒有人命,但是這傢伙的手段殘忍之極,得罪了他的人活着往往比死了還難受。
“有意思,剛纔我說的話難道你不怕麼?”花老大看着蘇錦問道。
“盜亦有道,花老大若是搶錢強姦,就當我蘇錦看錯人了。”
“你是說我不敢麼?”
“不是不敢,而是不屑爲之,正如你所言,行有行規,你們這一行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但是無故殺人搶.劫奸.淫.女子這樣的骯髒勾當,花老大怕是打死也不願做的,那些下三濫的勾當,怕只有道上不守規矩的小混混們纔會做,而我敢斷言,做過這些事的那些混混們要麼在大牢裡挨刑受難,要麼早就在某個草叢中腐爛生蛆了。”
“很好,你對我倒是很瞭解,可是這不代表我就必須接你這一單生意。”
“在下理解,我只找你辦事,接不接是你的事,我也沒強迫你接。”蘇錦微笑道:“再說了,這位柳公子是你的好朋友,他的舅舅又是朝廷重臣夏竦,即便你不接這一單,在下也能理解,畢竟你是街面上的人物,乾的是刀頭舔血的營生,得罪官府是件不合算的事。”
“放屁,老子怕過誰來?他舅父是朝中大員又如何?難道我便因此怕了他不成?再者說,就憑他也配當我的好朋友,我老花只有兄弟沒有朋友,兄弟們的事便是赴湯蹈火、上刀山、下火海皺半下眉頭老子不算是好漢,但是朋友這個詞豈是輕易能說的。”
蘇錦微笑道:“朋友是用來出賣的,看來這句話你比我懂。”
“我明白了,你這是在用激將之計,想激我出手幫你辦了柳賓華是麼?”
蘇錦哈哈笑個不停,猛然間笑容一收,厲聲道:“對,小爺就是激將之計,但是你敢不敢接呢?你敢不敢?你敢是不敢?”
蘇錦連珠炮般的發問,衆人被蘇錦的忽然爆發嚇懵了,這小子這般囂張,這不是在找死麼?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花老大並沒有因此便大怒,反而面色躊躇,頗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
花老大暗自思忖,若是接了這小子的差事,轉頭便要對付柳賓華,雖然柳賓華也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夏竦的外甥而已,到時候夏竦定會不依不饒,但憑藉自己在各處的眼線和兄弟,夏竦連自己的衣角也挨不着;可是如果這樣的話便等於是中了蘇錦的激將之計,心中着實不痛快。
若是不接這個差事,被這小子看輕不說,這小子不是個省油的燈,不出數日市面上定然謠言四起,謠言的內容定然是花老大欺軟怕硬,碰到硬茬兒便不敢接生意,只敢欺負弱小百姓;這樣的謠言傳播出去,自己在京城十廂中兄弟們的眼中便成了一坨屎,多年來辛苦打拼建立的威望和名聲會全毀了。
也許別人依舊不敢當着他的面指責他,但是軟刀子殺人卻是最痛苦,背地裡遭人戳背是免不了了。
花老大雖幹着不法的營生,但一直遵循着行業的底線,手中無一條人命不說,他也時常約束那些不守規矩的新入行者遵循行規;在花老大的腦海裡,行規的底線便是殺人搶.劫淫.人妻女這一類的惡行。
花老大對於那些偷偷摸摸用迷香迷藥採花掠財的傢伙們深惡痛絕,對於那些靠搶.劫殺人賺錢的那些人更是鄙視不已,自己的手下一旦被發現有此類行徑,他們的下場一律是挑斷腳手筋,丟到遙遠的他鄉自生自滅。
這一切歸結起來可以發現一個可笑的現象,那便是,花老大雖然是個惡棍,但他卻有着自己的職業操守,換句話來說他對自己在業內的羽毛極爲愛惜;當蘇錦以這種方式去激將他的時候,他敏銳的感覺到蘇錦將會把此事鬧得沸沸揚揚,自己一直珍惜的羽毛會被這小子糟蹋的一塌糊塗,這叫他如何能允許。
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直接將這小子滅口算了,但很快花老大便爲自己這個念頭感到可恥,這是赤裸裸的背叛,爲了保護自己的名聲而摒棄另外一條遵循十年的規矩,這樣的選擇不是最好的選擇,殺戒一開,花老大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握再能約束住自己。
那麼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辦了這小子,然後再辦了柳賓華,或許有些麻煩事要找上門來,不過自己完全能接得住,而且自己的名譽和遵循了十年的規矩都能得以保存,貌似是個兩全其美之策。
花老大的眼光慢慢移向柳賓華,柳賓華張大嘴巴,心中叫苦不迭,叫道:“花老大,你不會是信了他的鬼話吧,他是在利用你來對付我而已,你不會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吧。”
花老大嘿嘿笑道:“你又何嘗不是利用我來對付他?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這麼回事,你僱我幫你出氣,他僱我幫他報仇,本來就是公平之極的事情,你有什麼想不開的。”
柳賓華欲哭無淚,跺着腳道:“你我可是認識了兩年了啊,兩年的交情還抵不過這小子的一番花言巧語?”
“交情麼?我老花從沒跟任何人有過交情,我若是和所有認識的人有交情的話,現在怕已經早被官府拿了,秋後問斬的名單上我花子薛的名字早已被開封府大老爺的硃砂筆一筆勾銷了。”
“怎麼可能?我一直敬你如兄長,你想想看,哪一次兄弟我不是對你畢恭畢敬,請你吃最好的酒逛最高檔的青樓,還時不時的爲你通風報信,難道你都忘了麼?”
“敬我,請我吃酒逛窯子,幫我通風報信,這些我都記得,不過那都是你的事,我花子薛可沒求過你這些;再說兩年來我幫你擺平了恁多過節,別的不說光是在太平興國寺那一回,若不是老子,你這小命早就被胡老大給拿走了,難道這還不夠麼?我老花雖然不像你讀了點書,肚子裡彎彎繞繞多,但是有一個道理我懂,那便是有恩不言;本來我對你印象還不錯,但一到關鍵時候你就跟我提及對我的恩惠,這叫我有些噁心。”
“不是啊,花老大,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想你被這小子玩弄於股掌之上,這小子忒也刁滑,你可不能被他蠱惑上當啊。”
“我不會上當的,這小子奸猾我很清楚,但是他比你好百倍,從開始到現在,我沒見他說過一句軟話,求過一句饒;你們之間的恩怨不關我的事,但老子猜也能猜得出定然是你囂張跋扈惹惱了他,他纔會對你動手;不過這個不重要,我看重的是他這種快意恩仇的性子,很有響噹噹的好漢氣魄,你僱我辦他,他立刻便僱我辦你,這種行事的風格,很對我的胃口;所以我決定……”花老大沉吟道:“成全他。”
“啊?”柳賓華大驚,腦子裡一片迷糊,他開始後悔自己爲什麼要請這個狗屁不通,心冷如冰的花老大來幫自己辦了蘇錦,若是早知道蘇家今日上午只有蘇錦和一名女子在家,自己隨便帶來幾個僕役也能出了這口惡氣。
到後來花老大人已經就位,自己也不能叫他帶人回去自己解決,但沒想到這傢伙居然六親不認,三言兩語就被姓蘇的小子蠱惑,反倒要來對付自己。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句話柳賓華算是徹底明白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