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大勝揮舞着拳頭怒罵道:“牙尖嘴利之徒,枉自爲朝廷命官,居然耍這些小伎倆,真教人不齒,本官不屑與你鬥嘴,來人,將這些人統統轟出去,關閉官倉,本官要將此事上報轉運使,呈報朝廷,凡是參與此次竊取軍糧之事的人,將會得到嚴懲。”
跟着來的衙役公差們紛紛上前喝罵驅趕百姓,朴刀在空中揮舞,刀光晃得人頭暈眼花。
蘇錦大喝一聲道:“來人,將這個隨意毆打百姓,阻撓本使辦差,糟蹋糧食的苟大勝給我拿了!”
苟大勝一驚,就見蘇錦身後閃出一人,二話不說揪住他的衣服將其雙手反剪,叉着脖子便推到蘇錦面前。
苟大勝的手下趕忙來救,被馬漢砰砰兩腳踹飛兩個,瞪着眼喝道:“你們再敢上前半步,俺扭斷了這肥豬的脖子。”
說着手上加上勁道,苟大勝只覺得雙腕如被鐵箍箍住,脖子上的大手硬生生將自己的脖子扭轉往一側,脖子上的骨頭喀拉拉作響,嚇的苟大勝大叫道:“都別動,不要上前。”
衆衙役趕緊退後,虛晃這刀子不敢上前,潘江嚇得臉都白了,兩位大人沒說幾句話便開始動武,特別是這位專使大人,上來便罵,緊接着便是動手,哪裡還有半點當官的樣子,眼見形勢鬧得不可開交,趕緊小跑着來到蘇錦身邊低聲道:“專使大人,這……不太好吧。”
蘇錦沒搭理他,指着苟大勝喝道:“苟大勝,你可知罪麼?”
苟大勝叫罵道:“蘇錦,你膽大包天,居然敢挾持朝廷命官,你……你是不想活了……”
蘇錦伸手在他胖臉上拍了拍道:“不用拿大帽子扣我,本使是在拿犯人而已,你雖爲官,但是犯了法還是要和百姓同罪的。”
苟大勝怒吼道:“本官犯了什麼法?你纔是違法之徒,本官必將今日之事如實奏報朝廷,你若是識相便放了我,否則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蘇錦呵呵笑道:“你犯了什麼法還不知道?阻撓本使辦差這是不是犯法?當着本使的面毆打百姓,還將朝廷花錢銀購進的官倉糧食拋灑在地上,枉你還是倉司,難道不知道這種時候,這些米糧的珍貴麼?”
苟大勝叫道:“糧食我賠就是,至於說阻撓你辦差這無從談起,本官也是在辦差,那婦人若不是碰到我身上,我也不會打她,這叫咎由自取。”
蘇錦一口啐到他臉上道:“碰了你便要打人,你和強盜土匪何異?你毆打他人已是事實,這裡上千雙眼睛看着,想抵賴怕是難了,我相信到了衙門裡自然有衆多百姓前去作證。”
蘇錦轉向衆百姓問道:“諸位鄉親,我拿了這亂打人的狗東西去衙門,可有人願意作證麼?”
百姓們鴉雀無聲,蘇錦心頭一涼,看來揚州的百姓也和其他地方的一樣,被欺負的怕了,不由的嘆了口氣。
苟大勝面有得色正欲說話,忽見人羣中一人舉手道:“草民願意作證,草民親眼見到這官兒毆打那婦人,那婦人怕是肋骨也踢斷了。”
蘇錦仔細一看,這漢子正是那晚自己和宋銓去尋訪慰問的武二郎,倒沒注意他也在這裡領糧食。
“你說話可小心着點,誣陷朝廷命官可是要下大獄吃官司的。”苟大勝威脅道。
“吃官司,下大獄,總好過餓死凍死,草民親眼所見,難道還昧着良心說話不成?”
蘇錦呵呵笑道:“好漢子,有擔當,人無血性一灘泥,好日子是爭取來的,不是施捨來的。”
周圍百姓見有人出頭,又聽了蘇錦的話,大受刺激,忽然間紛紛舉手高呼:“我們也看見了。”
“我等願作證。”
“我等親眼看見這狗官打人……”
百姓的怒吼聲響徹雲霄,數千人一起吶喊,那氣勢當真嚇人,苟大勝面如土色,只用怨毒的眼睛掃視百姓,嘴裡喃喃咒罵。
蘇錦示意百姓們安靜,微笑着對苟大勝道:“苟大人,你看到了吧,毆打他人之罪你是跑不了了,咱們再算算其他的帳,你適才說灑落地上的糧食,你會賠上,你打算怎麼賠呢?”
苟大勝怒道:“灑了幾升米而已,照價賠償便是,本官出兩貫錢這總夠了吧。”
蘇錦哈哈笑道:“兩貫錢?苟大人好有錢,灑了幾升米,不過數百文大錢而已,你一下子便賠了兩貫,這不是吃虧了麼?”
苟大勝道:“吃虧也認了,快放開我。”
蘇錦道:“那可不成,咱們做事當公私分明,幹嘛多要你的賠償,對你也不公平,朝廷也不缺你那點多出來的錢,搞得好像官家佔你便宜似的,以後也免得你說嘴。”
苟大勝被他纏得簡直要發瘋了,叫道:“那你說怎麼辦?”
“很簡單,你糟蹋了多少便賠多少,而且不要錢銀,只要米糧,這下你總沒話說了吧。”
“公平是公平,不過這地上多少米呢?你給個數。”
蘇錦冷笑道:“本使有多少事要做,有空幫你數米麼?自己趴在那兒去數,數出來糟蹋了多少,你便賠多少,多一粒少一粒都不成。”
苟大勝怒道:“這地上米糧和泥水混雜在一起,怎麼數的清?蘇錦,你這是成心刁難我。”
蘇錦罵道:“你他孃的到現在才知道我在刁難你?真是頭蠢豬,我不管,今兒個要是不數好數目把糧食賠上來,本使絕不會放你出這個院門,你放心,便是到夜裡,本使也陪着你在這耗着。”
苟大勝怒喝道:“蘇錦,你這個賊子,膽大包天,挾持侮辱朝廷命官,本官就打了人了,就糟蹋糧食了怎麼着?你能拿我怎樣?本官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你算那根蔥,有種你一刀殺了我。”
蘇錦冷聲道:“當真如此光棍?”
苟大勝豁出去了,他纔不信蘇錦敢真的動他,蘇錦唯一所憑藉的便是糧務專使的身份,至於打人之類的案件,根本輪不到蘇錦來管。
蘇錦高挑大指道:“有種,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給你看一樣東西,然後你再考慮是否將剛纔所說的話收回去。”
蘇錦趨步上前,用身體擋住衆人的目光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事,在苟大勝眼前一晃,苟大勝立刻便如同得了老年癡呆一般張着嘴巴傻了半截。
蘇錦一笑,將那物收回懷中,湊在他耳邊道:“本來不想讓你看,是你逼我的,現在你既然看了,我也就不客氣了,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是繼續跟我對抗下去,我會用這塊皇上賜予的‘如朕親臨’的牌子治你阻撓公務,毆打百姓至重傷,以及浪費官糧三罪,而且會按照最重的標準來治罪,總之你丟官、挨板子、加流放是肯定的了。我知道事後皇上定會責罰於我,不過我不在乎,我一個無品無級的小官根本不在乎丟官,而你就要被我拉下水了,要倒黴咱們一起倒黴。”
苟大勝咬牙切齒,臉上肌肉扭曲變形,他知道蘇錦說的都是實情,只要這塊牌子一拿出來,別說是他,便是路轉運使大人也要認慫,真沒想到皇上居然將‘如朕親臨’的金牌賜給了這個小子。
苟大勝權衡再三,他當然不願意就此不明不白被蘇錦給拿了,就算事後蘇錦也要倒黴,但出於皇家體面,皇上多半不會收回成命,自己只是個小小路倉司,皇上不會爲了自己這個草芥般的人物而毀了這塊金牌的威嚴。
“敢問,第二條路是什麼?”苟大勝希望能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蘇錦一挑大指道:“好魄力,這麼快便排除了第一條路,本使倒是對你刮目相看。第二條路很簡單,你裝作不知道此事,我知道這是軍糧,私動軍糧是死罪,不妨告訴你,就連知府大人的公文也是我僞造的,所以這件事一旦敗露,我便是有九條命也會不保。”
苟大勝聽得心驚肉跳,眼前這小子怕是瘋了,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在他說來居然雲淡風輕,跟沒事人一般。
“只要你閉上嘴巴,這一切自然由我來擔當;廬州府五十萬石糧食正在運往揚州的途中,運來之後本使會如數將官倉補足,到時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切歸於平靜,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而你繼續當你的倉司大人,還能贏得我的友誼,日後或許還能幫你點什麼,豈不皆大歡喜麼?”
蘇錦的話頗有誘惑性,但苟大勝知道,這第二條看似是個皆大歡喜之策,實際上卻是更加危險的一條路,蘇錦是要把自己拉上這條船,船翻了蘇錦跑不了,他也跑不了,揚州知府宋庠也跑不了,甚至連路以下一連串的官員都脫不了干係,這個蘇錦簡直是個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