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積的雜物被很有效率的搬開,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龍虎門衆人和官兵之間便一無阻礙,相隔三四十步,雙方都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在街道上星星點點的微光照耀下,人數的對比一覽無餘。
“對面是哪位軍爺啊?爺勸你讓開道吧,做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雖然你們是官兵,但是難保有一天山不轉水轉,到那時爺也許也會網開一面。”
人數的對比給了馬鳴兒絕對的信心,對方高高低低的黑影不過四五十人,而反觀自己身後,黑壓壓一大片全是人,所以他的話語中更多的帶了一份調侃和輕鬆。
蘇錦冷冷的道:“本人就算再淪落,也不會落到你們手中,因爲……”
蘇錦頓了頓賣了個關子,嘿嘿笑道:“你們就要完蛋了……”
“看來真是個蠢官兒,爺爺就是跟你客氣客氣,你們殺了我們百餘弟兄,爺根本就沒打算饒了你,爺只是好奇,到底是哪個蠢貨這麼不識風頭,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逃得乾乾淨淨,居然杵在那裡等死。”馬鳴兒繼續調侃道。
“好吧。”蘇錦道:“也不能不讓你們知道本官的威名,不然你們還不知道折在什麼人的手裡,本人便是欽命糧務專使蘇錦,記清楚了。”
“原來是蘇青天……哈哈哈,失敬失敬!”馬鳴兒怪腔怪調的笑道:“兄弟們,這位就是威震揚州的蘇青天,你們怎麼還不跪謝蘇青天搭救你們脫離苦海啊?這可是大不敬啊,哈哈哈。”
周圍的龍虎門弟子一片鬨笑,有人怪叫道:“蘇青天,快來搭救小人出苦海吧,小人沒渾家伺候,青天大老爺賞個老婆吧。”
“是啊,青天大老爺發發善心,最近手頭緊,賑濟些錢銀讓爺們去窯子逛上一逛,完事了爺們一定會跟那婊子說,是蘇錦青天大老爺資助的,不然她會餓死的,哈哈。”
“爺們很想知道青天大老爺的腦袋被砸成尿壺之後是什麼樣兒,蘇青天成全成全吧……”
衆人一片譏笑笑謔之聲,污言穢語不絕於耳,馬軍們都聽不下去了,可是專使大人依舊一動不動,嘴角上揚,似乎奚落的是別人,而非自己。
“說完了麼?”蘇錦笑道:“你們馮爺難道便只教了你們嘴上功夫麼?”
“立刻便教你領教領教拳腳上的功夫。”馬鳴兒收起笑容,森然道:“弟兄們,殺光官兵,衝出去。”
兩百多人立刻發動,發出震天的吼叫聲,朝衚衕外掩殺過來。
蘇錦右手高高舉起,隨着他的手勢筆直的落下,十名馬軍咬着牙用劍尖在戰馬的屁股後面連刺數件,戰馬屁股吃痛人立嘶鳴,四蹄奮起朝巷子裡衝了進去。
十匹戰馬恰好將巷中道路佔據,怒馬飛馳,帶着一股股勁風直衝過三十步的距離,龍虎門弟子纔剛剛跑出七八步,戰馬便兇狠的迎頭衝到了。
就像石碾子滾進雞蛋堆,又像是大石頭丟入了大糞坑,巨大的衝擊力瞬時將十幾名弟子衝擊的往後拋飛,狠狠的砸在後面的人羣中,戰馬連衝數人之後,終於硬生生被血肉之軀阻住前衝之勢,稀溜溜的哀鳴着倒地翻滾。
就是這一衝一撞一滾之間,已經有五六十人被這十匹戰馬弄得筋斷骨折。
龍虎門衆人還沒緩過勁來,眼前這一切就像忽然發生的天劫一般,讓人沒有絲毫的思考餘地,還沒等他們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第二波十匹戰馬已經橫着脖子不請自到,又是一番骨骼碎裂的人仰馬翻之後,衝在前排的龍虎門弟子已經無一倖免,死是沒死多少,可是被撞斷肋骨,踩斷手腳,或者被壓在一堆蠕動的肉下邊,那滋味比死也好不了多少。
李癩子僥倖躲過兩輪踐踏,灰頭土臉的爬起身,對着身邊滿是滾地葫蘆痛苦的呻吟的人羣大聲喊道:“二師兄,二師兄,你在何處?”
可憐的馬鳴兒正躺在一匹撲到在地掙扎的馬肚子地下奮力往外爬,聽到李癩子的呼喊聲,忙用自己也不認識的帶着哭音的奇怪嗓門高喊:“我在馬肚子下面,快來救我。”
李癩子聞聲趕緊弓着腰往這邊跑來,馬鳴兒欣喜若狂,自己的兩條腿怕都折了,總算李癩子還講義氣,否則自己就完了;然而他的欣喜持續了沒有兩三息,在他的眼前,李癩子佝僂着的身影猛然被一個黑影撞飛出老遠,就像一個稻草人一般飛上半空,旋轉着頭朝下摔進後面的人羣中。
緊接着,一隻碩大的馬蹄在馬鳴兒驚恐的眼神中迅速放大,馬鳴兒聽到的最後的聲響便是令他魂飛魄散的‘喀拉’一聲,殘存的最後一絲意識告訴他,自己的脖子被馬兒踢斷了。
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其實從第四波起,兩百多弟子已經倒下了一大半,輕傷的爬起身哭爹喊孃的的撒腿往後就跑,只是地上全是滾地葫蘆,時不時便會畔倒在地,但是他們顧不得這些了,死命摳開身上緊緊抓住哭喊救命的手腳,甚至有人不惜舉起手中的大棒朝死不放手的兄弟的腦袋狠砸,因爲奪命的馬蹄聲正在接近,遲一步便是筋斷骨折橫死的結局,爲了活命,他們已經不顧一切。
五波戰馬掠過,倒地呻吟的足足一百三四十人,蘇錦等人離得遠,也看不到到底是什麼情形,但是從音響效果來看,結果不會太差;蘇錦稍微有些不忍,這麼大手筆的殺戮已經是第二次在眼前發生,第一次在八公山,第二次便是在這裡了,兩次雖然都是生死存亡之際,不過第一次是土匪,面前的是黑惡勢力的地痞流氓,從性質上貌似相差無幾,可是蘇錦知道這裡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被裹挾加入跟着起鬨,最終脫不了身的。
蘇錦吸着冷氣,告誡自己不要有這種情緒,在這樣的社會裡,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任,剛纔敵我懸殊,若不用這樣的非常手段,怕是現在倒在地上大聲哭喊的便是自己和手下這些馬軍了。
“專使大人真乃神人也。”馬軍們毫不吝嗇的獻上溢美之詞。
一名馬軍小隊長舔着嘴脣道:“若非時間倉促,在馬屁股上拴上圓木拖拽,當效果更好……”
蘇錦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目的是擊潰抓獲,可不是殺戮,若不是援兵遲遲未至,本使怎會用此荼毒之計,好了,該咱們上場了。”
那馬軍掩面羞愧欲死,專使大人殺人都殺的這麼仁義,實在是吾輩無可企及,羞愧佩服之餘,忙湊前道:“專使大人,是否立刻派人同知北面馬軍兄弟合圍,將剩下的殘兵敗將活捉呢?”
蘇錦點頭道:“正是如此,不過也不僅僅是活捉,若有反抗,還是那句話:格殺勿論。”
衆人大翻白眼,專使大人嘴巴兩層皮,怎說怎有理;遇到這樣的大人只能有一個選擇,那便是:聽話照做跟着幹!
戰鬥很快便結束了,失去人數優勢的龍虎門弟子已經喪失了反抗的膽氣,滿打滿算還能站着發抖的只有八十幾個人,還有一百四十多人只能躺在地上發抖,剩下的一百多人躺在地上連抖都抖不了,因爲他們已經成了一堆沒有意義的肉。
這便剛剛將局勢穩定下來,就聽遠處街道上腳步聲震天介響,夾雜着不斷的高聲催促喝罵之聲,蘇錦撓撓頭,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
就像大多數港式警匪片的狗血橋段一樣,主角鬥完歹徒,警察姍姍來遲,蘇錦一屁股往一匹倒在地上吐白沫的馬兒熱乎乎的肚子上一坐,渾身手軟腳軟。
直到此時,這一夜纔剛剛過去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