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起身給侯掌櫃恭恭敬敬的敬了一杯酒,自問自己若當時在當地也必無候掌櫃這般魄力,直接高價收起,真是英明的一招。
接着蘇錦問道:“廬州城商會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動靜,不知道是否知道這個消息了。”
閔掌櫃道:“這倒沒看出來,他們也沒有派人出城採購,這些日子平靜的出奇,似乎沒得到消息。”
蘇錦問成衣鋪趙大掌櫃道:“那秦大郎現在表現如何?”
趙大掌櫃道:“劉大成爲其租了一處民宅,那宅子是的主人是劉大成的遠方侄兒,劉大成讓他的侄兒時時盯着點,除了隔三岔五有人前來悄悄找秦大郎之外倒也沒什麼異常,店裡的大師傅們都受我暗中交待不準和他談及店中事務,倒是我和劉大成按照少東家的意思給他露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蘇錦點頭道:“做的好,或許這一次能利用他來幫我們一把。”
幾位大掌櫃忙問道:“怎麼幫?”
蘇錦道:“我在想能否將南方大旱,各地紛紛搶購糧食的消息由他帶給商會那幫人去。”
馬掌櫃一愣道:“這怎麼可以,這樣一來豈不是便宜了他們麼?”
其他幾位掌櫃的都沒表態,神態若有所思。
張榮欽道:“少東家這一手確實是高招,但似乎稍顯早了些。”
蘇錦道:“早遲就這幾日,糧價飆升有所限度,總不會漲到兩貫一石的地步,所以我看差不多就行了,若是過高的價格,商會反倒不會出手,也許對他們沒什麼效果。”
張榮欣呵呵一笑道:“少東家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容我蘇記在廬州左近搜刮幾天,最好是連同他們倉庫裡的米糧全部買空,再把消息放出去,這樣是否會更好呢?”
蘇錦心中大爲吃驚,自己便已經夠毒的了,沒想到張榮欽更爲毒辣,這一招既狠又損,這是要將商會徹底的踩進泥巴里去。
兩人一番對話,馬掌櫃根本聽不懂,急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呢,張大掌櫃,您怎麼也贊同少東家將這麼重要的消息放給商會的那幫人呢?這不是在幫他們麼?”
侯掌櫃罵道:“老馬,你這腦子怎麼就轉不過來彎呢?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明白,榆木腦袋。”
馬掌櫃委屈的晃着禿頭道:“老朽實在是聽不懂少東家和諸位掌櫃們的意思啊。”
候掌櫃無奈附在他耳邊一頓嘀咕,馬掌櫃越聽嘴巴張的越大,眼睛瞪得越圓,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怎麼也想不到,蘇錦竟然想這麼幹。
蘇錦沉思了一會道:“各櫃上現在流動錢幣不多,咱們沒這麼大胃口能吃得下廬州周邊的存糧,怕是沒那麼容易。”
張榮欽道:“少東家考慮的是,其實這事不必自己幹,百姓也是要吃飯的,只需把消息先放到街面上,百姓只要一家存糧三月,廬州城糧鋪存糧便會在數日裡告罄,何須咱們動手。”
蘇錦真的服了,廬州八萬百姓,三月口糧二十餘萬石,怕是那幾家的糧鋪真的會被一掃而光。
張榮欽繼續道:“消息放出的方式還是利用口口相傳,諸位可回去發動家中親戚人等前去大批購糧,告訴他們糧價即將飛漲,都是自家親戚定然會信任諸位之言,這樣一傳十十傳百,老朽敢斷言,三日內必起搶購風潮。”
蘇錦接口道:“然後再由趙掌櫃將南方大旱的消息通過秦大郎放出去,商會諸家後悔也來不及了。”
幾位蘇記糧鋪掌櫃被蘇錦和張榮欽兩人一唱一和,一個個聽得冷汗涔涔,這一手絕對毒辣,逼的商會去各地調糧,但南方重要產量地的陳年糧價已經飆升起來,商會採購的話成本飆升,高價糧跟蘇記的低價糧根本無法抗衡,若是不採購,那便等於來年無糧可賣,拱手將廬州糧食市場交予蘇記,這是商會萬萬不願看到的。
“各位掌櫃,蘇錦先做一點說明,商場上的爭鬥原本無需這般激烈和耍手段,蘇錦也決計不是這種人,只是蘇記這麼多年來受商會打壓,商會所用手段更爲卑鄙無恥,我父之死可說是商會間接造成;更何況商會又開始故伎重演,安插秦大郎到我蘇記成衣鋪中,或許想讓我步我父之後塵;所以我才決定要對他們用用手段。”
衆人默不作聲看着蘇錦的情緒越來越激烈,他們能夠理解蘇錦此刻的心情,父親被商會間接害死,蘇記產業遭遇連續打壓之下,反擊手段已經沒什麼好顧慮選擇了,廬州城中商業的規則再不是同氣連枝相攜相提,而是應了那句老話:同行是冤家。
蘇記處於弱勢一方,商會十幾家聯手,蘇錦敢於對抗商會,這需要莫大的勇氣和信心,目前看來,這兩點十六歲的少東家都不缺。
“對於有些人,或許我會遵循以德報怨之訓,得饒人處且饒人,但是有些人我還是要遵循孔聖人的古訓,‘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孔夫子說:假如你對作惡的人報之以德,那麼怎麼對待真對你好的人?做人當然要對好人好,對壞人我就一句話:拿板磚飛他!”
蘇錦重重的將手在桌上一拍,震得酒杯菜碟嘩啦作響,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憤怒,或許身體裡的基因是蘇家的基因,對蘇家骨子裡的歸屬感讓他出離了自我。
……
數日內,廬州城中颳起了一場搶購風潮,蘇記各家糧鋪早早便掛上了‘存糧售罄,請往他處!’的告示牌,商會成員各家大戶糧店引來潮水般的搶購人羣,掌櫃夥計不知是喜是憂,打聽到傳言糧價要漲之後趕忙上報。
商會諸家將信將疑,仗着庫存充足,有的商家建議提高糧價賺上一筆,反正傳言不可信,售完再去補倉便是。
精明如唐家劉家等自然不會這麼想,他們默許了小商戶們的漲價行爲,卻悄悄的派人四處打聽,一天的瘋狂搶購之後,晚上消息接踵而至。
首先到達的消息便是派出去周邊州縣打探之人帶回來的。
消息之一:附近的蕪湖縣糧價已經高了近兩百文一石。
消息之二:廬州北方的州縣並沒有提價,但銷量猛增,淮南東路治所淮南城中有幾家糧店居然被人暗中將糧食全部批購殆盡,掛着糧食售罄的牌子。
消息之三:自己眼皮底下的蘇記糧鋪打一開始便關門歇業,掛上了‘糧食售罄,請往他處。’的告示牌。
三條消息一彙總,商會會長唐東家和兩位副會長坐不住了,這裡邊太有問題了,往年新糧上市前數月價格是有所上揚,但也不至於如此瘋狂,特別是蘇記的行爲更是古怪,說存糧告罄簡直是胡扯,那日自家派去的夥計大清早便探聽到蘇家小官人送幾位糧店掌櫃去出城,他們出城難道不是去南方買糧麼?這才二十天,便說沒有存糧了,擺明裡邊有鬼。
緊接着疤臉黑七帶來了一個讓他們震驚的消息,蘇記成衣鋪領班劉大成跟秦大郎閒聊時,無意間透露了南方大旱的消息,還說蘇家三大掌櫃攜資前去江浙購糧,竟然空手而歸,南方的糧價已經飆升到一貫二一石,蘇記實在是吃不消,這纔不得不空手而回,蘇家少東家打算在周邊蒐羅一些散戶的糧食以應急。
這個消息頓時將商會諸人雷的外焦裡嫩,全部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