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宅夜宴,在座的自然是今日的有功之人,富弼和趙德海、方成忠自然少不了,另外還多了五名馬軍士兵。
那五名馬軍士兵穿得倒是整整齊齊,只是一個個頭髮焦黃面色黝黑紫紅,看上去就像是被烤熟的豬頭一般。
菜式上齊,蘇錦讓小穗兒將廳門關上,無干人等打發的遠遠的,這才站起身來親自給五名豬頭士兵斟滿酒杯。
“幾位兄弟辛苦辛苦,今日你們立了大功了,也吃了不少苦頭;蘇某在此給諸位致謝了。”
五人受寵若驚,忙起身還禮道:“這可折殺小人們了,如何敢當。”
蘇錦拍拍左近一人的肩膀道:“當得起的,這裡還有重禮奉上,再給五位三天假期,回去將臉上的傷治好,將養幾日。”
說罷打個響指,王朝拎着幾個包裹走上前來,蘇錦抓起包裹一人一包塞在五名士兵的懷中道:“些許小意思,算作褒獎之意。”
那五人拎着沉甸甸的包裹,知道里邊定然是銀錢等物,看這分量怕是不少於二十貫,這可是自己一年的餉銀,心中狂喜,但是有不敢收下,只把眼睛看着趙德海和方成忠,請兩人示下。
趙德海擺手道:“拿着吧拿着吧,蘇大人的賞賜,你們能不給面子麼?再說今日也確實辛苦,拿着也不虧。”
五人這纔將包裹手下,喜滋滋的給蘇錦行禮拜謝。
蘇錦哈哈大笑,轉身回座,端起酒杯來道:“今日咱們可把遼使嚇得不清,諸位做的好戲,叫我看,個個都可以去當角兒了。”
富弼呵呵笑道:“還不是你安排得當,我還一直擔心會不會被看出破綻來呢。”
趙德海道:“是啊,卑職也擔心露了破綻,好在沒出什麼差錯;哎,要是咱們真有這樣的火器就好了。”
方成忠道:“真有這樣的火器還了得?還不立馬揮師背上,將元昊和遼狗一鍋端了麼?”
蘇錦笑道:“主要是沒有堅固耐爆的鑄鐵管,要想達到這樣的威力,藥力必須足夠;但藥力大了,管子受不了,爆開了反倒傷了自家人。”富弼嘆道:“是啊,否則咱們又何至於造假先埋了火藥在樹林和土坡下,施射之後還要勞煩五位兄弟去收工點火引爆造出聲勢來。話說這威力當真不小,一塊小石子蹦到我腿上,現在還一片淤青。”
蘇錦舉杯對那五名士兵道:“來,幹了,我還擔心你們幾個會逃不出來,那火藥爆炸起來,可不是鬧着玩的,好在只是燒傷了頭臉,身上的零件一個沒缺。”
趙德海哈哈笑道:“只要小兄弟還在,燒傷些皮肉算什麼?再說就你們五個的長相,燒了正好換層皮,沒準比以前還俊些。”
衆人鬨堂大笑,一旁的小穗兒聽得面紅耳赤,男子們到了一起總喜歡說些下流話,以前自己什麼都不懂,現在什麼‘小兄弟’‘老二’什麼的一聽就懂,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懂了這些。
小穗兒也弄明白了一件事,原來下午在校場那一番驚天動地的動靜都是公子爺生生造假造出來的;聽他們的話意,那是預先埋了火藥在樹林中和土堆之下,然後火器一發射,那邊隱藏的人便開始點引信,接着便乒乒乓乓的炸個不停了;難怪那五個士兵燒的跟豬頭一般,滿臉紅彤彤的,看來是被熱氣薰噴到頭臉,怪嚇人的。也不知公子爺他們這般作假是爲了什麼?就爲了嚇唬那幫遼人麼?
小穗兒極力不讓自己想起那個又高又壯的遼國大官,但是還是忍不住子啊腦海中閃過一句:那遼人的毛真多!
那邊廂,趙方兩位已經開始唾沫橫飛的談及他們如何去兵部神火營去借竹筒和火藥,那幫人如何不同意,自己等人又是如何大義凜然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最終花了錢將竹筒和炸藥全買了來云云。
蘇錦忍不住問道:“你們二位一共買了多少火藥?”
趙德海得意的道:“全部買來了,神火營庫房裡的十捅火藥全被我們搬來了。”
蘇錦愕然道:“全買了作甚?那玩意又不能吃?咱們只是用這一次,留着那玩意還危險的很。”
趙德海同樣愕然道:“沒留啊,不是全部用掉了麼。”
蘇錦睜大眼睛道:“十桶火藥全用光了?”
“是啊,一點沒剩啊,要不哪有那般的威力巨大?光是那土堆之下便埋了五桶呢,您不是交代了,要弄得聲勢浩大,要把遼人嚇得尿褲子麼?”
蘇錦無奈了,看來自己對這火藥的性能估計有誤,這可不是後世的梯恩梯炸藥,一小塊便足以炸的方圓數米草木不生,不過慶幸的是這樣的火藥應該不貴。
“也好,全用了也好,放在哪兒都不安心;那火藥多少錢一桶,誰墊付的錢?”
趙德海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揚了揚道:“您不說我倒要忘了,錢我可沒付,賣着和老方的這兩張臉打了欠條在神火營呢,正好蘇大人給接了帳,明兒就要給他們送去。”
蘇錦伸手接過紙條來,只看了兩眼,臉上的肉便抖個不停:特製竹火筒八百隻,計四百貫;黑火藥十桶,計一千貫;快慢引信五千只,計一百貫;所有物事總計一千五百貫整。
“蘇大人,您怎麼了?“趙德海關切的問道。
“大人您哪兒不舒服?”趙成忠也問道。
可氣的是富弼也湊上來關切的問:“賢弟,剛纔還好好的,吃壞肚子了?”
蘇錦連吸幾口氣,平靜一下心情笑道:“沒事沒事,這價格可夠便宜的。”
趙德海得意的道:“那是,咱們兄弟出馬,怎麼着也要給打個對摺,神火營的黃大人可說了,那竹筒他們用的是異常堅韌的刺竹,這種竹子要取三年到五年生的,不能太嫩也不能太老;取來之後只用根上五六節,其他的都不合用,所以才能用作突火槍之用。價格當初每隻都花了近一貫五呢,現在給咱們卻只是五百文一隻,哈哈哈哈。”
蘇錦鼓着眼睛看着他道:“你還以爲賺了不成?”
趙德海的笑聲戛然而止道:“怎麼?這還不賺?”
蘇錦道:“那現在這八百隻竹筒咱們有什麼用?劈了燒火還是打通了當水菸袋抽?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這竹筒堆在神火營庫房裡就是一堆柴禾,你便是十文錢一個他們也賣,五百文,當是金條麼?”
趙德海明白過來,一拍腦袋罵道:“對呀,這幫憋犢子,這是在把老子當猴耍呢。我去找他們去,他孃的,敢跟爺們玩花頭。”
蘇錦擺擺手道:“欠條都寫了,還去找什麼?當了冤大頭還嫌大家不知道,還去鬧?算啦,這麼點錢也不算什麼。”
趙德海和方成忠哭喪着臉道:“那不用說這火藥也是被騙了。”
蘇錦嘆了口氣道:“一桶火藥他們要價一百貫,一百貫我可以在鄉下一棟三進的大宅子了,那一桶火藥便是擺在那宅子裡讓他炸,也炸不掉宅子一角兒,這幫孫子也真夠黑的。”
方成忠憋的滿臉發紫,憋了半天來了句:“咱不是沒給錢麼?咱們不給了。”
蘇錦哭笑不得道:“賴賬麼?我可丟不起那人。”
趙德海道:“那您就甘願吃癟?”
蘇錦笑道:“我可不當這冤大頭,這事交給富大人去辦,咱們是替朝廷談判,花了錢怎麼着也不能自個出,這事富大人找三司要去,要不直接將清單拍到皇上龍案上,反正我是不會掏一個字兒的;有這錢我還不如給馬軍兄弟們每人打賞個三五貫的,也不會讓這幫傢伙進了腰包去。”
富弼愕然道:“這錢可無處銷賬,咱們談判可用不到竹筒火藥,皇上問起也不好答覆啊。”
蘇錦道:“那是你的事,這錢要麼朝廷出,要麼你富大人在想他法,反正這冤大頭我是不幹的,原本我是拍了胸脯子說這錢我來拿,免得報上去嘴碎言多,但現在我改主意了,爺們在前面爲大宋殫精竭慮的掙臉,後面一幫孫子還在挖老子牆角,我不去啐他們一臉便算是息事寧人了。”
富弼呵呵一笑道:“也好,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將兵部那些貨色整肅一番,此事我寫個奏摺參一本,看看誰還敢要這錢。”
趙德海和方成忠傻了,富大人是右正言,是個諫官啊;看來兵部那幾個傢伙的日子要難過了,兵部屬樞密院,怕是杜樞密也要被勾上了;兩人心裡懊悔,怎麼就這麼不長腦子,教人給訛了這麼一大筆,看看!事兒鬧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