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菱從昨天開始便開始絕食不食,連續三餐滴米未進,這讓伺候在身邊的僕婦們極爲恐慌;這些人都是夏竦指派安排在夏思菱身邊伺候的,當然也是爲了形影不離的監視夏思菱,防止她再做出什麼舉動來。
現在小姐三餐粒米未進,僕婦們急的團團轉,若是小姐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這些人真的會被夏老爺活剝了皮,所以她們一個個小心翼翼的上前詢問,夏思菱自然是不予理睬。
早晨和中午,夏思菱都沒有吃,只喝了些茶水,本來便孱弱的身子,也搖搖欲墜起來,正在僕婦們商量着要不要強行逼迫夏思菱進食的時候,夏思菱卻主動開口了。
“奴家非是不想吃,只是這些飯菜着實不對胃口,奴家真的難以下嚥。”
“小姐想吃什麼?奴婢們馬上給您去做。”衆僕婦驚喜交加,原來是這個緣故,貴家嬌小姐就是不一樣,寧願餓上兩天也不願吃不合口味的飯菜,雖然這些飯菜在衆人眼中簡直是美味佳餚,但一樣不合嬌小姐的胃口。
“奴家忽然想吃陳大娘做的手擀麪湯,以前陳大娘在奴家身邊伺候,她做的手擀麪湯最是可口好吃,除了那個,我什麼也不想吃。”
陳大娘是不久之前跟在夏思菱身邊伺候的一名僕婦,自從夏思菱失去自由之後,夏竦便將她身邊的所有捻熟的婢女僕婦全部調換,夏竦知道這些人在夏思菱身邊,便給了夏思菱很多便利,沒準利用這些人,夏思菱又會和蘇錦搭上關係。
“這……陳大娘被調到外宅伺候去了,小姐要吃手擀麪湯,老奴也是會做的,口味也不比陳大娘差,莫如老奴幫小姐下廚做一碗來如何?”一名婆子陪着笑臉道。
夏思菱道:“你做的奴家不吃,奴家就想吃陳大娘的麪湯,既然吃不到也就罷了,你等退下吧,奴家想一個人呆着。”
說罷夏思菱又將餓的發白的小臉轉過去,呆呆的看着窗外。
那婆子心裡氣的直罵,但也束手無策,強行灌食夏思菱之舉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決不能用,否則夏思菱餓不死,等夏竦回來之後定會告自己等人犯上之罪,人家可是父女兩,就算再鬧彆扭也絕不會來護着自己等人,到時候他可不會顧念此舉是救了他女兒的命。
那婆子出門之後,招了衆僕婦在一起商議,有人道:“隨便做一碗麪湯端去,便說是陳大娘做的便是。”
於是衆人趕緊下廚,不一會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麪湯上來,擺在案几上道:“小姐,這便是您要的陳大娘親手做的麪湯。”
夏思菱用了湯匙舀了一小匙送到嘴邊只是輕輕的一舔,頓時揮手將一大碗麪湯掃落地上,熱騰騰的湯汁飛濺到幾名僕婦的臉上,燙的她們趕緊伸手捂臉,連聲大叫。
夏思菱喘着氣指着僕婦們罵道:“你們這幫奴才,趁着我爹爹不在益發的不拿主人家當回事,平日裡一個個好吃懶做到也罷了,奴家沒胃口想吃碗陳大娘的麪湯你們也敢糊弄,好,奴家給你們記着這筆賬,爹爹回來之後,奴家要請他給我出了這口氣,將你們一個個的炮製,瞧你們還敢欺主不成?”
僕婦們嚇得臉色發白,顧不得臉上火燒火燎,趕緊紛紛跪下告饒,有人趕緊叫道:“小姐莫生氣,我等這便去叫陳大娘親手做一碗來給您嚐嚐。”
夏思菱斥道:“又要欺主不成?去將陳大娘從外宅叫進來,奴家要親手見她做麪湯,也免得你們再糊弄奴家。”
衆僕婦連忙答應,灰溜溜的下的樓來,一個個愕然相顧,個個臉上斑斑點點的紅印,卻是熱麪湯燙的水泡。
“怎麼辦?夏老爺臨走可是交代了,決不能讓外宅之人進來見小姐。”
“還管那些?小姐再不進食,怕是熬不過幾天,你們見了沒?她剛纔只是揮了一下手都氣喘吁吁,這是衰弱之象,小姐要是餓死了,我們也全完蛋了。”
“就是,叫一下陳家娘子進來做一碗麪湯便走,我們跟在一邊盯着,又能有什麼大事?只要我們不說,夏老爺又怎會知道?”
“也好,只能如此了。”
計議已定,一名婆子出了內宅往外宅尋了陳大娘跟她一說,陳大娘自小便在夏府伺候夏思菱,跟夏思菱雖是主僕,卻有着母女一般的舔犢之情,聞聽小姐四五餐未食用,頓時急的不行,撂下手中活計便跟着進了內宅。
宅院二進門口處,夏家護院的一幫人自然加以盤問,內宅之人可以出來,但外宅之人可不能進去,護院領班張黑子也算是夏家老人,聽了緣由倒也未加阻攔,趕緊的放了人進去。
陳大娘上得樓來,一見到夏思菱的摸樣頓時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夏思菱見了陳大娘只叫了一聲:“大娘。”便泣不成聲了。
陳大娘替夏思菱抹了眼淚,夏府發生的一切她自然是知道的,夏思菱因何被夏老爺如此對待她也略知一二,雖然心中腹誹夏老爺沒人性,就算是虎毒尚且不食兒,但是畢竟是主人家的事,自己也無能爲力。
僕婦在一旁盯着,兩人也無法多說話,陳大娘快手快腳的在樓下廚房中做了一碗麪湯端上來,伺候夏思菱慢慢喝。
夏思菱拉着陳大娘坐在身前,擋住站在門口監視的婆子的目光,快速的拿出一張紙用眉筆寫了幾個字揣進陳大娘的懷中;陳大娘嚇了一跳,剛要問時,卻被夏思菱用眼神制止。
夏思菱仰頭對門口的婆子道:“去廚房幫我弄一碟醬菜來,奴家要就這醬菜吃。”
那婆子微一遲疑,夏思菱頓時大怒,對陳大娘道:“大娘您看,這便是我身邊的奴婢們,叫都叫不動,大娘你親眼見了,等爹爹回來給我做個證,奴家要不給這些奴才們好好的一頓教訓,難消我心頭之恨。”
那婆子趕緊告罪,連聲道:“小姐息怒,這就去拿。”轉身急匆匆的下了樓去了。
兩人得到片刻的說話時間,夏思菱快速的道:“大娘別問爲什麼,聽奴家跟你說,奴家現在處境很危險,爹爹要把我送進宮當秀女,另外外宅中爹爹請來的那些護院似有不軌,那日竟然闖進內宅,奴家覺得他們恐要生亂;你帶着我寫給你的信箋,出去之後即刻到南門蘇宅處交給蘇府家人,自然有人來救我,拜託了大娘,奴家是生是死,就靠大娘了;只要奴家脫險,日後定奉養大娘一輩子。”
陳大娘忙道:“小姐說哪裡話來,奴家一定給你送到,怪倒是今日外宅中那些土匪在偷偷的打磨兵刃,平日他們都是不進廚房的,今日跑去廚房問伙食,很是奇怪;小姐呀,老爺不該僱傭這些人吶,這些人看着都是一羣虎狼,這可怎麼好!”
夏思菱道:“暫且不管這些,爹爹去了外地,也來不及告訴他,你也不能告訴二進的那些護院,也許他們是一夥的,萬一暴露了目的,你肯定會被他們殺了;奴家也不知道現在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唯一可信的便是大娘您了,唯一能救我的也只有蘇錦蘇公子了;他們偷偷的磨刀,也許說話便要動手,你出了外宅之後趕緊上街去報信去,一刻也不能耽誤了。”
陳大娘臉色發白,輕聲道:“奴家省得。”
夏思菱還待在說什麼,就聽樓梯咚咚響,那婆子快手快腳的端了一盤油拌醬瓜上來了。
夏思菱趕緊住口,就這鹹菜將一碗麪湯喝的乾乾淨淨,額頭上沁出細細的汗珠來,打了個飽嗝細細的嘆氣道:“真好吃,還是大娘的麪湯好吃,晚上奴家還要吃。”
陳大娘笑道:“這好辦,晚上奴家再來給小姐做,不過麪粉卻是不多了。”
夏思菱道:“出門去買便是了,這有什麼難的。”
陳大娘道:“是是,奴家等下便出門買些麪粉,南門米市裡的麪粉頂好,奴家就去南門米市場買。”
一旁的婆子道:“陳家娘子,你該出去了,你是外宅之人,可不能呆久了,老爺知道了要打罵的。”
陳大娘忙道:“這便走。”藉着夏思菱愛憐的看了一眼,轉身下樓而去。
夏思菱趴在二樓欄杆之上,眼看着陳大娘的背影出了內宅院子,在二進經過盤問消失不見,心中長舒一口氣。
夏思菱收回目光,突然間她的目光和一道目光相遇,居高臨下看很清楚,在二進外圍的一顆槐樹下,一個人敞着衣襟露出黑毛糾結的胸口,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正色眯眯的看着自己。
夏思菱嚇了一跳,趕緊受驚的小鹿一般逃回屋內,隱隱聽得一片肆無忌憚的大笑之聲傳來,夏思菱氣的咬碎銀牙,恨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