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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最後一天夜裡,天黑的嚇人,吹了一整天的大南風將暑氣滌盪乾淨;到了二更時分,除了青樓歌坊間依舊歡聲笑語熱鬧非凡之外,廬州城的大部分百姓都在這難得涼爽的夜晚早早入睡。
蘇記廬西莊園南面的小橋上,十餘條黑影迅速竄過橋面,幾起幾落間便來到蘇記糧倉外牆邊的長草內伏下。
領頭一名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一打手勢,身後兩名蒙面人一東一西朝鴉雀無聲的院落摸去,過不太久,兩人貓腰而回,附在高大男子耳邊輕聲耳語一番。
高大蒙面男子微微點頭,伸手從懷中掏出一隻鼓鼓的皮囊來,身後衆人見狀也紛紛掏出皮囊,跟隨在男子身後迅速摸到院門處。
十餘人貼在院牆兩旁,側耳傾聽,院內院外皆無人聲,唯聞南風掃過周圍樹林和長草,發出濤聲陣陣和草葉摩擦的‘咻咻’之聲。
高大的蒙面人輕輕拔出腰間雪亮的佩刀,竄至院門前,將薄薄的刀身伸入院門的縫隙內上下游移,尋到鐵栓的位置之後,便用刀尖輕輕撥弄,不多時一聲微不可聞的‘咔吧’聲響起,那人面色一喜,伸手輕推院門,院門無聲無息的滑開尺許。
那人身形後撤,閃在門後側耳傾聽,門縫內看去院內黑沉沉一片,毫無動靜,高大蒙面人一打手勢,衆人魚貫側身進入院內。
高大的蒙面人正是疤臉黑七,根據幾天前的秘密探查,他早已摸清蘇記糧倉的地形、人員以及糧倉的位置,此番正是乘着夜黑風高之時前來焚燬蘇記糧倉。
疤臉黑七快速的做着手勢,一幫人分成兩撥,一撥往東,一撥往西,分別避開中間的兩間倉庫值守人員的住所,往糧倉奔去。
南風天,正是乾燥溼氣的最佳時候,糧倉的門窗全部大開,以便將倉內生出的燥熱溼氣吹乾,兩組蒙面之人不費吹灰之力便進入糧倉之中。
這些人殺人放火均是老手,此刻不用吩咐,便紛紛拔出皮囊塞子,將裡邊的液體往庫內一格格的小倉上傾倒;疤臉黑七一面做着手勢叫手下加快速度,一面伸手探入一格糧堆中抓出一把稻米,掀起面巾放入幾顆在口中咀嚼,眼中露出滿意的表情。
澆上火油之後的糧垛散發出刺鼻的味道,疤臉黑七凝目朝西面那一隊人進入的糧倉看去,不到一會兒,便看見火光一閃,那邊已經點燃了糧垛;黑七打個手勢,所有人迅速掏出火折吹旺,將糧垛點燃;兩隊人以最快的速度衝過開闊的院落,衝出糧庫之外。
火勢騰然而起,藉着夜風之勢,瞬間成燎天大火,不一刻火勢便已經竄上房頂;伏在長草之中的衆人探着頭朝裡邊張望,但見糧倉中部兩三間住着值守人員的房中大呼小叫的竄出衣冠不整的十餘名夥計,他們先是手足無措的看着兩邊一溜倉庫房頂冒出的沖天火勢,慌亂的大呼小叫,繼而有人開始拿着木盆木桶舀起院角大缸中的水試圖撲救,但是火勢兇猛之極,這些人的努力只是徒勞無功;喀拉拉爆響過後,一間糧倉的大梁燒的滾落下來,將潑水的夥計燙傷了數名。
眼見火勢再無控制之虞,長草中的疤臉黑七直起腰身,一把扯下臉上黑巾,嘿嘿笑道:“大功告成,分散從南、北、東三門進城,身上所有的刀具火器統統扔掉,到鳴玉坊二樓來尋我,今夜每人兩個姐兒,玩到天亮。”
衆人喜笑顏開,分散開去,消失在曠野之中。
……
糧倉大火撩天,北面的小山坡上,蘇錦負手而立,望着沖天大火若有所思。
“少東家真是料事如神,這夥賊人的行蹤完全在少東家的掌握之中,真教人佩服。”一名胖胖的師爺在一邊陪笑道,他便是張老掌櫃之子,被蘇錦拿了布莊大掌櫃之職,派來廬西莊園管佃戶田畝的張德利。
蘇錦問道:“糧食可都安頓好了?那處是否安全?”
張德利躬身道:“昨晚便已經全部安排妥當,地方是侯大掌櫃親自挑選的,在離此十里的趙家莊。”
蘇錦點點頭道:“此事還要你多上心,責任重大,你也知道賊人可是惦記着咱們呢;從今日起,你要每日去巡查一番,協助糧倉管事確保萬無一失,明年開春,蘇記在城中會增設糧鋪分號,到時候看你的表現如何,若是盡職盡責,便讓你去當大掌櫃。”
張德利連忙作揖叩謝,少東家這是準備再次重用他了,布莊掌櫃被拿掉之後,張德利被自家老爺子罵的狗血淋頭,甚至家中的悍婦都對他不理不睬,這讓張德利簡直無法忍受。
他也知道,蘇錦之所以讓他來廬西莊園管事,完全是看了老爺子的面子;張德利也有自尊,他也想通過自己的本事改變老爺子和少東家對他的看法,此番機會來到,怎不感激涕零。
“少東家,既然您知道這夥賊人要來做壞事,爲何不通知官府派官兵守候,或者自家組織人手將這夥賊人擒獲送官呢?”
蘇錦呵呵笑道:“示敵以弱,兵不厭詐,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張德利撓撓頭,不解的問道:“少東家,可否說的明白些。”
蘇錦很想對他說一句:憑你的智商,我很難跟你解釋。
“自己悟吧,等你能悟出其中的意思,你便是一名合格的大掌櫃了。”
張德利翻翻白眼不說話了,少東家便如一汪深潭無法探知他的深淺,自己話多了反而露怯,有什麼不懂得還不如回家問老爺子去。
……
跟晏碧雲一席談話歸來,蘇錦便着手開始堵住自己的漏洞,先請侯大掌櫃趕緊找一處安全的場所,再利用夜晚之際秘密將糧食全部轉移,由於不敢驚動車行,蘇家自己人用自家的七八輛車老鼠搬家似的偷運,足足三晚才全部運完。
剩下的糧垛裡邊塞上稻草,在表面鋪上一層糧食加以僞裝,而晏碧雲派人暗中跟上了疤臉黑七一夥,今晚黑七他們一出城,蘇錦便接到了消息,所以便有了剛纔那一幕。
經過今晚這番驚險,蘇錦真正明白這已經不是賺錢虧本的事了,而是你死我活的傾軋,他之所以選擇退讓,而沒有組織人手當場將賊人擒獲,便是考慮到這個原因。
抓到了又能怎樣?有人都能買通按察使監斬官將黑七這夥強盜從刀口中救下,再送官府還將是個不了之局,難道自己傻乎乎的站出來指責知府大人勾結商會調換行刑死囚麼?無憑無據捅出這麼大簍子,便是自尋死路。
而現在這個選擇是上上之策,讓商會以爲蘇記的糧食被焚,這樣蘇記便由明處轉爲暗處,商會得計之後,定然不會再將蘇記放在眼中,警惕性會小很多,對蘇錦心中的計劃的實施更有好處。
“且由你們得意,看誰笑到最後。”
天色漸明,曙光中蘇錦笑眯眯的坐在回城的騾車裡,身後是一片冒着青煙的瓦礫,那裡原本是蘇記存糧八萬石的秘密糧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