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車駕抵達威州城南門外三十里,李元昊沒有進威州城的打算,只是下旨命威州地方官員前來見駕勉勵一番,車駕在城外紮下營來。
蘇錦一直都是睡在馬車裡,除了半夜裡跟個鬼一樣出來透透氣,或者是解決一下生理問題之外,根本不敢離開馬車太遠,外圍的士兵們組成的護衛屏障很是密集,根本沒有機會逃出去;而即便是皇上皇后以及隨行的官員女眷們的帳篷左右也不時有巡邏的士兵值守。
蘇錦睡到半夜時分,被外邊一陣嘈雜之聲驚醒,外邊一片大呼小叫之聲,還似乎有兵刃交擊之聲響起。
蘇錦偷偷撥開馬車的帷幕往外看,只見東南面質子軍的軍營處火把晃動喊殺之聲清晰可聞,似乎有刺客欲行不軌。
不一會兒,數十隊士兵迅速持着火把奔向中間的這片皇家營地,再過了一會兒,便聽到有人高聲喝道:“皇上有旨,即刻徹查各帳,有刺客混入軍中,所有官員家眷僕役隨從保持原地不動,擅動者殺無赦。”
蘇錦心中一緊,糟了!要在營地進行大搜查,這件事可麻煩了,躲在馬車車廂內是一定會被查出來的,自己拖着條傷腿又無法逃脫,看來今日要栽在這裡了。
數十隊士兵開始在內營中展開地毯式搜查,自南而北一路搜了過來,蘇錦眼睜睜的看着一隊士兵舉着火把來到馬車聚集停放的這片空地上,打開馬車車廂門仔細查看,連馬車頂部和車肚子下邊都不放過,一路查來,離自己的藏身之處越來越近。
蘇錦暗歎一聲:罷了!伸手從腰間拔出匕首,準備殊死一搏,猛然間北側車門輕響,似乎有人來到了車外,蘇錦回頭緊盯着簾幕,但見簾幕一掀,一個人影探頭進來,蘇錦揮動手中匕首朝着那人的脖子便割去;火光一閃,蘇錦看清了那人的面容,趕緊硬生生的停手,匕首差點便隔斷了那人的脖子。
“蘇公子,快隨我來。”來人嬌聲輕道。
“公主殿下,你怎麼來了。”蘇錦看清了來人竟然是小公主李阿狸。
“別說啦,他們就要搜來啦,表姐叫我來帶你去藏身之所。”李阿狸微一猶豫,伸出小手抓住蘇錦的手腕,蘇錦忙跟着她下了車,一瘸一拐的朝遠處一片帳篷所在之地奔去。
兩人一個沒經驗,一個是殘疾人,行動自然無法隱秘,立刻便爲不遠處的官兵發現,身後有人高聲叫道:“什麼人?站住!”
李阿狸和蘇錦兩人非但沒停步,反而加快腳步往前跑去。
身後的士兵呼喝着追趕過來,周圍搜查的士兵小隊也聞聲而至,四面八方的圍攏了過來。
李阿狸拉着蘇錦一溜煙的跑到一座營帳之前,一掀簾幕便鑽了進去,帳篷內一片漆黑,瀰漫着一股甜香之氣,黑暗之中李阿狸輕聲叫道:“表姐,表姐,我把他帶來啦。”
野利端雲的聲音在內帳響起:“快帶他進內帳來,外邊似乎發現了,怕是要搜過來了。”
李阿狸道:“表姐的營帳他們應該不敢搜。”
野利端雲道:“難說,先躲進來再說。”
兩人一問一答之際,已經將蘇錦拉着進了內帳,蘇錦腿上疼痛,一屁股坐在鬆軟的地毯上喘氣。
外邊火把通亮,李阿狸偷偷到外帳往外觀察,不一會便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低聲道:“表姐,他們連德妃的帳篷也進入搜了,一定會進來搜的,怎麼辦?”
黑暗中,野利端雲沉默半晌道:“蘇公子進蚊帳中來,拿毛毯蓋住身子,現在是無處可去了,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蘇錦想想別無他策,只得除了鞋子踹在懷中鑽進蚊帳中,眼前漆黑一片,手胡亂的亂抓,卻抓到了一個柔軟細膩的胳膊,薄薄的衣服就好像什麼都沒穿一般。
野利端雲啐道:“瞎摸什麼?快躺下。”
蘇錦趕緊躺倒身子,緊接着一個柔軟噴香的身子貼了上來,一張毛毯連頭帶腳將自己和野利端雲裹在一起。
“阿狸,你也進來,這時候你回營帳定然會惹人生疑,脫了衣服上來。”
李阿狸略一猶豫,隨即悉悉索索的脫了外衫摸索到蘇錦的另一邊鑽進了毛毯之中。
三個人擠在毛毯中,蘇錦手足都無處可放,只覺得後背上兩個大饅頭頂着,胸口處兩個大饅頭頂着,滿鼻子裡都是女子的體香,身體所觸之處都是柔軟的身體部位,挨着又不行,不挨着也不行,地方就這麼點大。
兩名女子也很是緊張,兩人將蘇錦夾在當中又沒有空間離開一點,只得緊緊的貼着蘇錦,蘇錦身上散發出的男子氣息讓兩個少女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腳步急促,士兵們來到帳篷之外,火把照亮了帳篷的外壁,影影綽綽的人影映在帳篷壁上,三人驟然緊張起來,忘卻了尷尬,兩名女子也不自覺的跟蘇錦貼的更緊,野利端雲伸手將蘇錦摟緊,阿狸則幾乎整個身子縮在蘇錦的懷裡了。
蘇錦無暇體味溫柔滋味,豎着耳朵聽着帳外的聲音,但聽一人道:“進入搜!”
馬上有人出言制止道:“都頭且慢!這可是野利部落端雲郡主的帳篷,咱們這麼闖進去怕是不合適。”
那都頭道:“如何不合適?皇上有旨,所有帳篷都要搜查,我等不過是奉旨行事罷了。”
制止之人低聲道:“雖則如此,此舉總歸不妥,若是沒搜到刺客,日後咱們豈不是白白得罪了野利家的人?皇后娘娘疼愛這位郡主,咱們犯不着讓皇后娘娘生氣。”
“那你說怎麼着?難道不搜?那可是抗旨瀆職。”
“這事讓給內監司的人幹不是挺好麼?他們反正不是男人,進去見到什麼也自無妨,對郡主的聲譽也沒有損害。”
“對啊,老子怎麼沒想到,還是你個龜孫子主意多,即刻請內監司的幾位內侍來進去搜查,剛纔德妃的帳篷也是他們搜的吧?”
“是啊,趙奴兒這王八蛋多麼精明,我這辦法便是跟他學的。”
不一會另有幾個腳步聲走近,那都頭客套了一番,請那幾位內侍進帳搜查,那幾名內侍也不推辭,在帳門口高聲唱諾道:“郡主殿下,營中有刺客出沒,我等奉皇上之命進行搜查,郡主殿下,我等可要進來了。”
野利端雲怒道:“你們在搞什麼玩意兒?我都已經睡下了,卻來叨擾,我這裡哪來什麼刺客?快滾,不然我馬上稟告姑母去。”
那內侍不卑不亢的道:“皇命在身實在沒辦法,還請郡主原諒則個!”說罷大手一揮道:“進去搜!”
幾名內侍隨着他的腳步進了帳篷外帳,有人點起了外帳中的蠟燭,帳篷中頓時大放光明。
野利端雲怒斥道:“好大的膽子,你們等着瞧。”
那內侍皮笑肉不笑道:“我等都是宮內當差之人,郡主不必多慮。”
野利端雲呸了一口不在答話,那內侍舉着蠟燭在外帳兜了一圈,猛然間一掀簾幕進了內帳,野利端雲早已出了蚊帳,披衣站在門口,叉腰罵道:“我記得你,我會讓你知道對本郡主無禮的後果。”
那內侍夷然不懼道:“皇命在身不敢有違,郡主讓開,我等只隨意查看一番便罷,絕不會逗留太久。”
野利端雲恨恨的讓開身子,那內侍帶着幾人舉着燭臺進了內帳,內帳中空間不大,幾乎一目瞭然,內侍一眼便看見隆起的毛毯下似有人形,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曖昧的看着野利端雲。
“打攪了郡主雅興,我等該死之極。”內侍乾笑道,他以爲野利端雲這是尋了某個年輕力壯的哥兒尋歡作樂,難怪極力阻止別人進入。
野利端雲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伸手啪的一聲重重扇了那內侍一個嘴巴,罵道:“你敢言語無禮?姑奶奶打死你這奴才。”
那內侍也不是省油的燈,雖不敢還手,但當即變色道:“郡主殿下,你這樣說話,教我等無法爲你開脫了,那毯子下藏着何人?莫非是混入營中的刺客不成?可否掀開來看看?”
野利端雲怒道:“你有這個權利麼?”
那內侍冷笑道:“我奉皇命,爲何沒有這個權利?來人,掀了毯子,我倒要看看下邊是個什麼人。”
兩名內侍邁步上前便要揭毯子,野利端雲色變,眼睛已經瞟向了帳篷壁上懸掛的彎刀,猛然間就聽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道:“拓跋公公,你的狗膽越來越大了嘛,要不要我奏明父皇,打折了你的狗腿呢?”
那內侍一驚,眨巴着眼看着毛毯之下,但見毛毯蠕動,一張嗔怒的俏臉探出頭來,正是皇上的愛女阿狸公主。
拓跋公公目瞪口呆喃喃道:“公主殿下……怎地您在此處?”
李阿狸怒道:“我來和表姐聯牀夜話不成麼?什麼時候我的行動要你來管了?”
拓跋公公噗通跪倒,連抽自己嘴巴罵自己該死,又連連磕頭求饒。
李阿狸斥道:“還不滾出去,這筆賬本公主給你記着,什麼時候想找你算賬,便打折了你的狗腿。”
拓跋公公連滾帶爬的逃出帳外,嚇的屁滾尿流,野利家的殿下能惹,因爲他久在李元昊身邊伺候早已知道野利部落即將沒落,但李阿狸可不能惹,那可是皇上唯一的公主,惹了她自己將死無葬身之地。
外邊的都頭見拓跋公公帶着人驚慌逃出,還湊上來問道:“內侍大人,可有刺客蹤跡?”
拓跋公公跺腳罵道:“你個狗.娘.養的,你擺老子一道,給我記着今天。”
說罷氣呼呼的留下一片摸不着頭腦的官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