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雨雖美,但那是沒藏訛龐兇狠進攻的前奏,瘋狂的施射之後,城牆內外已經密密麻麻的全是弓箭,雖無引火之物,但滿地的箭支尤帶火苗,地上就像鋪了一層火。
好在城垛抵擋了大量的傷害,城牆上的士兵們傷亡並不大,但也被敵軍瘋狂的氣勢所攝,一個個縮在死角動也不敢動;城門上方的城樓倒有不少木製門窗,火箭穿堂入室將門窗點燃,讓城樓起火燃燒,相較於城牆上的的情形似乎更加的糟糕。
“全部進擊,不攻進城樓不準退兵。”沒藏訛龐揮刀大喝。
頓時吶喊聲響徹夜空,上萬士兵以宿衛軍爲頭陣,朝城牆蜂擁而至。如蟻的士兵們仗着人多的優勢,拋棄心中的恐懼,將雲梯靠上城牆各處,瘋狂的往上攀爬;士兵們學了乖,這回都帶了大盾頂在頭頂,防止弓箭和從天而降的火網,但奇怪的是,竟然沒有遇到一絲一毫的抵抗,守城的士兵連塊小石子也沒丟下。
數百士兵率先攻上城牆,跳進城垛的那一刻,他們手舞鋼刀做好了肉搏的準備,然而城牆空空蕩蕩,除了遍地的石塊箭支以及橫七豎八的屍體之外,連一個活人都沒有。
火光掩映之下,眼尖的士兵們看見城牆下倉皇逃竄的守軍的身影,他們正飛快的逃往大殿後方,消失在濃重的陰影裡。
蘇錦在箭雨停息的那一刻便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強行守城是不智之舉,也根本守不住,目前最主要的不是守住皇宮,而是儘量的拖延時間,從沒藏訛龐的大軍攻擊皇宮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近兩個時辰,現在已經近四更天,城裡這麼大的動靜,張元不會不知道,除非他臨時反悔,否則應該會提前行動。
拖延再拖延,這是蘇錦的唯一能做的,所以當得知皇城內外苑之間還有一道城牆作爲屏障之後,蘇錦毅然選擇了撤退內苑城牆,雖然在他人看來,內苑的城牆高不過兩丈,寬度也窄的多,根本不利於防守,但在蘇錦看來,內牆有內牆的好處,好處在於,敵人的優勢兵力根本無法在更加狹窄的空間展開,內牆的長度只有皇宮外牆的一半長,亦即是說接敵面更加的狹窄,守起來也更加的容易。
更何況一旦進入巷戰,人數多的優勢未必便能起決定作用,比的是靈活機動,蘇錦甚至做好了趁着混亂帶着王朝馬漢等人直接偷襲沒藏訛龐的打算,皇城城牆告破,沒藏訛龐豈能不進來,在殿宇衆多的皇宮內,偷襲他並非不可能。
蘇錦心中有個底線,他告訴自己,堅持到五更天,城中如此的沸反盈天,而五更天援軍不至,那便宣告了自己的失敗,到那時他只能選擇帶着衆人逃之夭夭,內苑兩側的城牆雖高,外邊雖然還有寬闊的護城河,但想逃命還是不難。
但那是最後的選擇,不到萬不得已蘇錦不會那麼做,自己親手策劃的一場政變卻以失敗告終,夏國落入沒藏訛龐手中,不光是皇宮中的這些人,野利全族也將陷入災難之中,沒有救他們反倒害了他們,這將是自己的恥辱。
沒藏訛龐興高采烈,攻破皇宮的城牆便意味着權力的巔峰即將到來,他滿頭青筋暴起,嘶吼着道:“立即佔領皇宮,將李寧令哥、野利都蘭以及參與弒君的所有反叛之人統統綁來見我。”
手下將領趕緊道:“國相大人,對方佔據了內牆城牆還在抵抗,大殿以及各處都搜遍了,沒見到一個人影。”
沒藏訛龐揮手給那名將領一個耳光道:“那你還站在這裡作甚?還不趕緊攻下內苑?”
那將領捂臉心中大罵:老子不過來回稟一句,你這老狗便發瘋了,詛咒你今夜被亂箭射死!
那將領趕緊去傳令,組織兵馬對內牆展開進攻,這一回只能老老實實的搬梯子往上爬,火箭等物完全不能用了,因爲沒藏訛龐勝券在握,他下令不得毀壞皇宮建築,因爲他已經將這些宮殿殿宇以及後苑的千百嬪妃看着自己的私產了,射殺一個美人兒,燒燬一座殿宇他都心疼,因爲礙手礙腳而死掉幾百名士兵倒無所謂。
密集的防守和進攻陣型讓攻擊內牆之戰變得極爲血腥,內牆上下到處是蜂擁往上攀爬的士兵和雨點般下落的身體,刀劍相交之聲,箭支破空之聲,臨死前的哀嚎,殺人時的怒吼,刀劍砍入骨頭的讓人牙根發酸頭皮發麻的咯吱聲。
繁星明朗的夜空之下,有的人在酣睡美夢,有的人在縱情歡樂,有的人在對空嗟嘆,而有的人卻在以死相搏,這一切顯得如此的不真實。
沒藏訛龐氣的大罵,區區一座耳牆,卻久攻不下,這多少讓他出乎意料之外。
“衝車呢,趕緊推進來砸開那道大門,簡直都是一羣廢物!”
“國相大人,外牆門洞燃起大火堵住了,衝車進不來。”
“廢物,用繩索從牆頭將衝車吊進來,留着力氣作甚?”
“是是是,末將立刻去辦。”手下將領再挨一頓臭罵,屁滾尿流的去了,沒藏訛龐鬆了口氣,緩緩在親隨搬來的一張椅子上坐下,遠遠看着前方攻擊的情形,他其實一點都不急,因爲無論如何,今晚的贏家是自己,哪怕是兩名換一命,宮中的一千侍衛軍也會被活生生的消耗殆盡,沒藏訛龐已經開始盤算着抓到野利都蘭和李寧令哥之後該如何展開下一步行動了。
佔領皇宮之後先要封鎖京城,明日召集大臣們宣佈李寧令哥和野利都蘭的謀反之罪,再公佈密詔,尋個襁褓小兒冒充小皇子李諒祚,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當個‘太上皇’。從此後大夏便落入沒藏家族之手,接着便要清除異己,將野利部落全部滅了,將兵權掌控在手,再往後便可以宰了傀儡皇帝,自己當皇上了。
沒藏訛龐美滋滋的算計着接下來的一步步情形,眼前的廝殺場面已經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滿目的血肉就像是一片鮮花鋪就的大道,等着自己闊步踩上去,走過去。
“報……!”一個刺耳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嚇得沒藏訛龐一個激靈。
“掌嘴二十,一驚一乍的作甚?”沒藏訛龐怒道。
身邊的親衛將那名稟報的士兵拉過來噼裡啪啦的一頓嘴巴子,再將他推搡到沒藏訛龐面前。
沒藏訛龐眯着眼道:“驚慌失措的作甚?要懂規矩,稟報事務要和聲細語,哪有你這麼一驚一乍的?”
那士兵嘴角躺着血沫子,嘴脣腫的像是兩片香腸,磕頭含糊道:“小的知錯了。”
“說罷,什麼事?”
“稟報相爺,南城門處傳來喊殺之聲,還有大火燃起。”
“什麼?南城門?知不知道是什麼事?”
“另有兄弟在探聽,小的急着來稟報消息。”
話音未落,又有探報趕到,遠遠高呼道:“報……!”
沒藏訛龐身邊的親隨不待沒藏訛龐吩咐,趕緊上前拉住那士兵揚起巴掌便開始打嘴巴,沒藏訛龐苦笑不得,趕緊叫道:“事急從權,饒他一次,帶來回話。”
那士兵倖免了二十嘴巴,趕緊趨前回稟道:“回稟相爺,南門失守,大批兵馬正由南門進城。”
沒藏訛龐驚道:“誰的兵馬,是宿衛軍麼?”
那士兵道:“回稟國相,是尹正吳昊率所屬衙役捕快偷襲南門,會同外部兵馬將南門佔領,進來的兵馬不是宿衛軍,好像是翔慶軍。”
沒藏訛龐倒吸一口冷氣,吳昊參與,必由張元指使,而翔慶軍的統領乃是漢人任敬德,這三個傢伙都是自己的死對頭,看來必是來救援無疑;一想到翔慶軍的五萬大軍之數,沒藏訛龐的腿肚子都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