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條金色的鯉魚從池塘中游了過來。那鯉魚足有半尺長短,肥壯的身子到有一種莫名的霸氣,它的額頭上,長着一個莫名其妙的瘤子,更增添了幾分詭異。這鯉魚大約是稱王稱霸管了,它一伸嘴過來討吃的,其他的鯉魚便躲開了。
方少文見了那鯉魚,不禁的微笑,對着那鯉魚點了點頭。那鯉魚,也像是認得方少文一樣,擺了擺尾巴,衝着方少文的方向就去了。
此時,宋可人看到了那鯉魚側面的身子,只見它的側面有兩條奇怪的傷痕。那傷痕,像是被硬生生的扯裂了一樣。
方少文俯下身,瞧見那鯉魚,就像是見到了一個老朋友一樣。
“怎麼樣,你最近可好?”方少文笑着說道。
那鯉魚像是聽得懂方少文的話一樣,他擺了擺尾巴,像是再回答方少文的話。
“我得走了,下回回來在看你!”方少文微笑說道。
那鯉魚吐了個水泡,擺了擺尾巴,一個扭身,便向池塘深處游去了。方少文笑了笑,站直了身子,他扭過臉,看了看宋可人。
“我爹有點不舒服,咱倆先回去吧!”他說。
宋可人點了點頭,對此,她心知肚明。哪裡是方老爺不舒服,肯定是方老爺不同意這門親事。哎,世事無常。
她遇見的兩個男人中,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愛的是哪一個。
對於她來說,情真意切的方少文,似乎是她最好的歸宿。並非方少文家家財萬貫,而是他對她的好,足矣讓她踏實。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還有什麼,比得到這樣一份真摯的情感更難得的?這些,不是銀子與珠寶能夠換來的。
方少文見宋可人臉色有些陰鬱,便笑了笑,說道:“你可知那鯉魚爲什麼通體金黃麼?”
宋可人看了看方少文,搖了搖頭。
方少文笑着說道:“那鯉魚可是有點意思,事實上,它是我的護身符!”
宋可人立即瞪大了眼睛,不禁問道:“護身符?”
“恩!可不是!”方少文眨了眨眼睛。
宋可人立即微笑說道:“真沒聽過,我知道廟裡求來的護身符,也知道開光的佛珠能保護主人。還知道常年戴着的玉,也有護主的作用。還是頭一回聽說鯉魚能護身!”
方少文一面引着宋可人出了月亮門,一面得意的說道:“不知道了吧?那切聽我慢慢道來!”
方少文伸手撥開月亮門旁邊的樹枝,生怕宋可人不小心被掛到。冬天來了,乾枯的樹枝伸展着造型獨特的舞姿,向世人展現着它不太美妙的身姿。
“對了,要去跟你爹與姨娘打聲招呼吧?”宋可人問。
方少文猶豫了一下,立即說道:“不用,不用打招呼。我爹老毛病犯了,你也知道,他不願意被別人看到自己難受的樣子。老人麼,總容易犯這樣那樣的毛病的。”
宋可人點了點頭,深知這是方老爺不想在見自己。她的心中不免惆悵,也難怪,換作她是家長,也未必能夠接受兒子要娶這樣一位姑娘。
終歸,他是商賈世家,就算不娶千金小姐,也應娶一位門當戶對的人家,這樣,才能夠配的上他。
她也不明白,方少文究竟看上了自己什麼。自己哪一點吸引了他?愛情,真是個說不明白的東西,它沒有門第之分,卻終歸會在時光與世俗的浪潮之中迷失方向。
出了二門,宋可人慢慢的瞥了這個院子一眼。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院子,只怕,也會是最後一次了。她有沒有這個本事嫁入這個院子?宋可人沒這個把握,因爲,她不敢確定自己到底愛不愛他。
出了三門,車備好了,跟他們來時一樣,方少文扶着宋可人上了車。方少文感受到宋可人手心的冷汗,冰涼涼的,像是眼淚一樣。
坐進車裡,小廝將車簾掛好。宋可人看着那藍色的車簾,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彷彿,這是另一個時空的事情,跟她自己,沒有任何的關係。
方少文笑了笑,挺尷尬。
“你怎麼不問鯉魚的事兒?”方少文故意引着宋可人說。
宋可人停頓了一下,笑了笑,說道:“是呀,那鯉魚長的到奇怪,額頭上有個疙瘩,身上,還有兩條傷……”
“那是幫我擋了災。”方少文笑着說道。
宋可人立刻來了興致,她萬萬沒有想到,一隻普通的鯉魚還有這麼大的作用。
“說來聽聽個,怎麼幫你擋的?”她問。
方少文見宋可人來了興致,心裡,便安靜了許多。他最擔心的,就是宋可人胡思亂想。思想,是最可怕的東西,它可以輕而易舉毀壞任何堅不可摧的防線。如同最鋒利的矛遇見了最堅硬的盾。
“你知道麼,我們家有個習俗。我五歲的時候,就開始背誦《道德經》。那時候家中院子裡有一個大魚缸,我就天天對着那個大魚缸背誦。那時候,魚缸裡養着七八條鯉魚。不過,都很小,也就食指這麼長。”說到這裡,方少文伸出他的食指,比量了一下。
他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的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容,正認真的聽他說着。
“那時候我纔多大?說啥都不愛背書。我爹每天逼着我背,他天天看着我對着魚缸背。當然,只背《道德經》。後來,我漸漸的長大了,我爹對我放鬆了許多,就是對着魚缸背書這一樣,說什麼也不肯放鬆。等到我十二歲的時候,我爹才告訴我,你猜,他說什麼了?”方少文故意引着宋可人說話。
“說什麼?”宋可人問道。
方少文微微一笑,說道:“我爹說,這六年裡讓我不間斷的對着鯉魚背《道德經》實際上,是幫我找了個護身符。”
“哦?此話怎講?”宋可人問。
方少文靠在車廂旁,笑着說:“你知道鯉魚跳過龍門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嗎?”
宋可人搖了搖頭,衝着方少文眨了眨眼睛。馬車吱吱嘎嘎的,顛簸的走在鄉間的小路紙上。
“我也不知道,不過,聽說,鯉魚跳過龍門之後,就會變成真正的龍。所以,鯉魚纔有地龍一說。”
“哦,是這樣呀!”宋可人點了點頭。
只聽,那方少文繼續說道:“我爹說,每天對着鯉魚背誦《道德經》,實際上是幫着鯉魚晉升呢。它越過龍門以後,就成了龍。你想,天上又一條龍守護着你,還能遇到什麼事情呢?”
宋可人聽了方少文的這一番話,不禁的問道:“那這條魚,可是變成了龍?”
方少文想了想,歪着頭說道:“不知道,當年,魚缸裡的魚幾乎都死了。到最後就剩下他這一條,過去,它是紅色的,慢慢的就變成了金黃色。你看它額頭上有個巨大的瘤子,也不知道是什麼。那年池塘挖好了,我爹就讓我把它放進了池塘裡。這池塘雖然是死的,但比魚缸會舒服多了。”
“我看它的身上似乎有傷?”宋可人問。
方少文點了點頭,說道:“應該是幫我擋了煞,當年,我調皮,跟着兩個小廝爬上了房。結果,腳底下一滑,頭衝下就摔了下來。可摔在地上,一點傷都沒有。第二天我見到那條魚時,它身上就多了一道傷。另外一次,就是在山上我跳下水裡救你。回家以後,瞧見那條魚身上又多了一條傷口。”
聽到此處,宋可人心裡蕩起了一陣幸福的漣漪。那一次他幾乎連想都沒想,跳下水便去救了她。他用命換了她的命,若是沒有鯉魚護着他,他還有命活着嗎?
這時,方少文輕輕的將手壓在了她的手上。宋可人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那一刻,她的心裡有了一個堅定的想法,想要跟他一起闖未來。
金色的鯉魚,在池塘中吐了一串泡泡。
李媽走到後院,將魚食扔到池塘中,長嘆了一口氣,便走了。
在方老爺與趙姨娘收拾的乾乾淨淨的臥室內,趙姨娘小心的剝開水晶柿子的外殼。將湯匙放入剛剛撥開的小小的口中,忐忑不安的看了方老爺一眼。
方老爺雖閉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但也清楚的感受到趙姨娘的目光。他不禁冷笑了一聲,開口問道:“他們走了?你總看我幹嘛?”
趙姨娘一驚,吃驚問道:“老爺,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方老爺張開了眼睛,趙姨娘立刻起身,將盛着柿子的碗遞了過去。
方老爺冷笑了一聲,瞥了趙姨娘一眼。
“我要是沒這點本事,還能壓得住這個家嗎?”他說。
趙姨娘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吐了吐舌頭。
方老爺長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推開了趙姨娘遞來的柿子。
“你說說,他是咋想的?怎麼就……”
“老爺,現在不是少文咋想的,而是你咋想的!”趙姨娘打斷了方老爺的嘮叨,將憋了半日的話吐了出來。
說出了這句話,心裡頓時舒服了許多。自方少文一走,她便想這樣問。但是,她也十分清楚,她這樣問,會換來怎樣的後果。
果然,見那方老爺眼睛一瞪,咳嗽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