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合之衆拿了布料卷卷便走了,此間,宋可人等人已經回了大堂。宋可人渾身顫抖的像個篩子似地,剛從鬼門關走一遭才明白生命的珍貴。
小六子從昏迷中清醒,傳聞中,一個人背過氣去最好是用麝香放在其鼻下,令其深吸一口。當然,這是有錢人家的做法,沒錢人家麼,通常,通常用點平常的東西。比如,排泄物。
當然,小六子沒那麼倒黴,鑽進茅房的小廝還沒出來的時候,小六子就被小娥一頓猛掐人中給掐醒了。要說這小娥,真真是個好姑娘。好到啥程度呢?恩,可以這麼說,她要是上了戰場絕對可以以一敵百,遠了不說,就說她手上的力道,掐一下子足矣掐死人。只是奇怪,這一員猛將當年咋沒去賣了豬肉,而來了綢緞莊?
小六子一醒就立即詢問宋可人的消息,虧得宋可人沒出啥意外,不然,他死多少回也無法彌補內心的自責。
宋可人臉色蒼白,卻順勢給大家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課。
“要我說,指定是那方貴和乾的!出了她,還能有誰來砸場?”小娥一面洗手一面說。小六子不禁的摸了摸自己的人中,猛然一股子腥臭氣衝入了囟門,小六子心中苦不堪言,心說小娥呀小娥,你救人之前不會先洗手嗎?又擡手吻了吻袖子,果然,又是一股子腥臭氣,這一回連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那小娥用自己的衣裳擦了手。
宋可人用帕子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她擺了擺手。
“無憑無據爲啥胡說?你這話要是傳出去,讓人聽到了回頭又是一場仗。前兒孫吉家遭炸,今兒咱們家踢場,這說出去都讓人笑話死了。這一回,咱們兩家可別提啥形象了。只是,我到有一件事兒不明,我聽說孫家遭炮轟以後幾乎都沒人去。我這擔心就擔心在,只怕是有人故意攪局,坐的漁翁之利!”宋可人說道。
小娥鄙夷的冷笑一聲,鄙夷的瞥了宋可人一眼。
“姑娘啥時候這般心慈手軟?難不成,還怕她?”
宋可人一下子被小娥這句話噎了回去,她瞥了小娥一眼,心說咱連人家的後臺都不知道是誰呢,怎能魯莽行事?
忽然,一股清風吹過。春天的清風,應結着陽光的幽怨跟空氣的清新,再或者,是夾雜着對於未來的期盼與對於生活的探索。但,這股春天的清風中,卻夾雜着一股說不清楚的臭氣。這股子味道可以讓中醫輕易的治療吃撐、胸悶等症,保證你聞了以後迎風嘔吐。
衆人不禁捂住口鼻,天作孽猶可爲、自作孽不可活呀。這真是千年不變的真理!宋可人立即怒目而視,小娥不禁垂下了頭。小六子一見宋可人要發怒,立即吩咐道:“快,還不快去沖洗。”
“等等。”宋可人喊道。
衆人立即回頭看着主母,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又要吩咐什麼?
“打今兒開始,要做好個人衛生,馬桶裡的東西要及時清理!”宋可人自言自語的吩咐道,這時,她得到了一堆白眼。
小廝們提來了水,一遍一遍的沖洗着臺階上殘留的液體。丫頭們弄來薰香,來回的在屋裡走着,屋子裡立即充滿了檀香的味道。
宋可人直了直脊椎,吩咐大家看着店,便回家去了。
她的家,就是過去方少文的房子。這裡,曾經是他們預想中的婚房。原來幻想是一場災難,當你期盼的想象時,就已經註定了現實世界的天塌地陷。
宋可人推開大門,這裡曾經住着三五個小廝,如今,卻只剩下了一個老媽子。平日裡家務活全由老媽子完成,方老爺還算仁慈,至少支付了老媽子的工資。
這間不小的院落裡,春意襲擊了樹枝。俏麗的花朵一朵一朵的在花壇中含苞待放,彷彿是一張張姑娘害羞的笑臉。宋可人一回家,就像是急着上廁所一樣,急匆匆的推開了正堂的屋子。老媽子聽到門響急忙跑了出來,卻只看到了宋可人進屋的背影。
一進屋,宋可人便摸起一炷香,藉着方少文牌位前的長明燈點燃。她吹滅了香上的火,將那柱香(插)在香爐之上,便做到了中堂旁邊的椅子上。
“今兒是科舉考試的日子,我忙活的都忘了。要是你還在的話,你也一定會參加吧?你要是中試了,我豈不是就是官太太?可惜,我還是沒那福氣。真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命硬。說真的,你爹還算仁慈,我以爲他會把我趕出去,現在竟還能給我容身之處,可能是我佔了你的光。對了,今兒有人來鬧事兒。”
說到這裡,宋可人忽然將話嚥了下去,她猛然之間感覺,這話不應該跟方少文說,免得他在下面擔心。
正想着,忽然老媽子敲了敲門,說是方家的大管家來了……
周小妹跟周多多、方芳擠在窄小的車子裡。那一日她以輕紗遮面,好歹人家也是大姑娘,怎能拋頭露面呢?雖沒有傾國傾城的容顏,咱迷死一片人的自信她還是有的。(前提是,要帶着面紗,這就是所謂的朦朧美呀!)
周家上上下下一大車的人坐在衙門口的附近,知道的這是在等周恆考試,不知道的以爲是靜坐鬧事兒。這些人由老太太周唐氏帶領着,高喊着社會主義的旗號,等待着周恆的第一次考試。
這“一進宮”向來都是關鍵部分。你瞧那老奶奶周唐氏懷裡捧着兩罐子的玫瑰花酒,賊眉鼠眼的不停的向裡張望。她不爲別的,只盼望能將這兩罈子酒塞到主考官的手中,好歹讓周茂也能混個名次不是。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因爲周茂學習不好,所以纔要家人格外的擔心。周小妹今兒一點都不擔心,恰恰相反,她比家中上下任何人都要來的淡定。周小妹懷中揣着個荷包,心說一會看上誰她就向誰砸去,沒準能把自己砸成狀元夫人。
但周小妹沒弄清楚一件事兒,戲文中的拋繡球選擇夫通常都有以下幾種情況:第一,小姐長的太醜嫁不出去了;第二,小姐與小廝有(奸)情,或者小姐懷上了野種,所以才用了這個辦法。不然,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家事又不差,憑啥拋繡球?這拋繡球命中帥哥的機率實在太低,基本上運氣好砸中的是路人甲乙丙丁,運氣不好砸中的就是乞丐甲乙丙丁。員外、老爺們也不啥,憑啥找個乞丐當女婿?所以,凡拋繡球,必有內情!
周小妹還沒瘋狂到這個地步,她的計劃性十分好。要說才子配嫁人這是自古以來的美文,當然英雄和美人是一夥的,咱配不上英雄還配不上狗熊?就算是一坨屎,也有能遇見屎殼郎的時候吧。
被愛情故事重婚了頭腦的周小妹十分腹黑的設計了一條王子的不歸路,只等着一會子她盯上了誰,就直接下手。料想那猴子也逃不過她的手掌心!
但等待實在是件無奈的事兒,等了大半個上午,周唐氏懷中的酒都快溫熱。方芳的額頭上出了一層的汗珠,周勇窩在牆根底下,心說這咋還不出來。周多多已經睡過去許久,偶爾吧唧吧唧嘴,似乎在夢裡吃到了好吃的。
大熱的太陽,關中的春天來的忽然,彷佛昨天還是冬天今天就到了夏天一樣。周小妹帶着面紗,捂出了一腦門子的汗,天曉得她是多麼擔心臉上的妝容花了?
正擔心着,忽然龍門打開,考完了!
衆家人立即站了起來,周小妹立即從懷中拿出了荷包塞與手中。可隨即,她就傻了眼。那一羣學子們如同廁所裡的蒼蠅“嗡”的一下子就衝出了龍門。這人山人海之中,只見一個個烏黑的頭髮,在也不見頭髮低下的那些臉。
或者說,人太多,都長着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也分佈清楚誰是誰。什麼俊的、醜的、髒的、壞的,仍人堆裡啥都看不出來。
周唐氏也懵了,這兩罈子玫瑰酒可咋辦?人太多,好像沒看見主考官。她老人家還算鎮定,因想到主考官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出來,所以,還保持着冷靜與從容。
但是,周小妹就不那麼淡定了。她竟然沒在人羣之中發現帥哥,她的狀元夫人的美夢呀。忽又一想,凡是中狀元者,十之五六都是接近中年的男子。難道,自己要做續絃?正想着,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聲音:“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那聲音頗有磁性,正是周小妹的心中最柔軟之處,她的手不禁的一軟,荷包掉在了地上。
一瞬間,人流涌來,也不知道她的荷包被人流踢到了哪個狗窩之中。
在這一大羣的人流之中,周張氏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三兒子,她立即站在車上拼命的衝着周恆揮手。
周恆本跟同窗一起走出來,忽見家人不禁的一皺眉頭,心說,他們怎麼來了。便告別了同窗,向家人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