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楚離這樣超然淡泊的人,也佩服起這位聲名赫赫的江夏郡主,這麼快就從悲憤中走出來,絕不沉溺於悲憤,不被悲憤所淹沒,換了其他女人,沒有這樣無堅不摧的心志與無與倫比的智慧。
不過問題並不因他佩服就會迎刃而解,楚離緩緩道:“陰陽天蠶蠱的蠱毒已經深入骨髓,想要解毒,首先要找到龍鬚蘭草。”
龍鬚蘭草?百里雪不自覺咬脣,聽說這種奇草狀如龍鬚,故而得名,花期極短,朝開暮落,療效奇特,是可遇不可求的奇珍異草。
楚離的聲音平靜如秋天的湖泊,明明溫和至極,卻令人毛骨悚然,“然後換血刮骨。”
換血刮骨?百里雪身子遽然一僵,有種撕心裂肺的痛,聽名字就令人不寒而慄。
她咬緊雙脣,江夏王府的人鐵骨錚錚,有種冰鐵般的意志,別人難以想象的煉獄,他們也能承受,更不要說哥哥了,只要能擺脫這種扼住咽喉般的窒息與痛苦,哪怕是脫一層皮,他也願意。
許久之後,百里雪眼中浮現決絕之意,“世子不必擔心,只要能解毒,任何痛苦都可以忍受。”
楚離容色淡淡,江夏王府的人,自然能忍受世間極致的痛苦,但終究是人,不是神,有些痛苦,超越了極限,就像有着鋼鐵般的意志,也未必能承受,他清冷的聲音染上一絲顯而易見的暗沉,“郡主稍安勿躁。”
聽這個聲音,百里雪就明白後面還有更恐怖的,但她不是小孩子了,懂得無論在何時,都要控制自己的情緒,都絕對不能被打垮,平復自己心底的激盪起伏,靜靜道:“願聞其詳。”
楚離卻並未馬上說話,室內陷入長時間的沉默,軒轅珏也保持緘默,優雅地靠在椅背上,修長漂亮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動,幽寒的眸瞳一片深寂。
片刻之後,楚離如聲音如禪師般超然,“那故事並沒有完,世間情愛是理智最難以解釋的東西,書生得知原委之後,雖對髮妻恨徹入骨,卻無可奈何,最後以一種極其慘烈的方式身亡,仇人死了,女子活着的意義也沒有了,愛到深處就是恨,恨到深處也是愛,曾經的愛人死後,她萬念俱灰,毀去了所有的蠱母,希望這樣的悲劇不再重演,這也是被情愛傷得體無完膚的她僅存的善念吧。”
“但蠱母還是流落了出去?”
楚離頷首,“是,費盡心機一場空,所有人都是輸家。”
對權位的貪戀,徹底毀了三個人,罪魁禍首便是那個利慾薰心的男人,百里雪沉聲道:“然後呢?”
“愛恨情仇,纏綿交織,向來鮮血淋漓。”楚離的聲音淡到近似於無,卻字字誅心,“換血療毒,郡主可知要換誰的血?”
百里雪總算明白爲什麼從不多言的楚世子,會花了這麼長時間來給自己講一個看似完全無關的故事,全身立時冷透,彷彿看見了地獄的修羅,連痛的力氣都提不起來,“至親至愛的血?”
“郡主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