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曾經共同的凌雲壯志啊,淮陽王看看自己一身養尊處優的鬆軟皮肉,有些羞愧。
伴隨着年華老去,曾經多少的豪言壯語化爲蹉跎,碌碌度日,那副護腕早就被他一把火燒了,眼不見爲淨,感嘆道:“我,你爹,還有皇上年輕的時候,這副護腕是我們結義的信物。”
“世叔的護腕還在嗎?”百里長卿似是隨口問了一句。
淮陽王懷念地搖搖頭,“你爹已經不在了,再看着舊物,睹物思人,徒增感傷,我心痛之下,已經命人焚燬了。”
百里長卿倒是非常能理解,忽道:“家父不在了,可是皇上還在呢,世叔自行損毀結義信物,不怕皇上怪罪嗎?”
淮陽王重重一嘆,“皇上登基之後,如果再和皇上攀舊日兄弟情誼,那不是找死嗎?”
“世叔言之有理。”百里長卿道:“不過也不盡然,不說別的,就說世叔的這個王位,是皇上當初頂着多大壓力,不顧羣臣反對,獨斷專行也要冊封世叔爲淮陽王,可見皇上還是念及和世叔的結義之情的。”
淮陽王的心尖突地漏跳了一拍,手中的酒險些灑了出去,長卿到底在暗示什麼?
見淮陽王這副模樣,百里長卿淡淡一笑,“怎麼?長卿嚇到世叔了?”
“哪有?”淮陽王掩飾好自己的震驚,鎮定道:“世人皆知我是皇上的結義兄弟,皇上因爲私心害死了元燁兄,爲了掩人耳目,對我更是大加封賞,廣施恩澤,不過帝王制衡之術罷了,外人不知,你我心如明鏡。”
“我雖掌兵權,卻一直遊離在朝堂之外。”百里長卿自謙道:“世叔謬讚了,我只知打打殺殺,可不懂得什麼帝王制衡之術,不像世叔,終日在皇帝身邊,所以深諳帝王心思。”
長卿的話,更讓淮陽王心底生出強烈的不安,若是這個殺神知曉了他的打算,他恐怕連這個密室都出不去,尷尬道:“人在京中,享朝廷俸祿,閒來無事,只能琢磨這些沒用的東西罷了,登不得大雅之堂,你有所不知,我是個閒散王爺,若不是這一次太后薨逝,我一年到頭都見不了皇上一次。”
百里長卿不置可否,但那身不怒自威的殺氣,卻讓整個密室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一般。
百里長卿並沒有再敬酒,他的大手慢慢在茶几上滑動,他的手有些粗糙,不似京中公子那麼白皙細嫩,此刻的眼神也並不銳利,卻讓淮陽王的心一直七上八下,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淮陽王忽然想起一件事,當初兵部曲尚書在江夏軍隊的糧餉上做手腳,江夏王入京之後,只去了曲尚書府一趟,後來曲尚書就乖乖認慫了。
莫非當時的曲尚書面對的長卿,是否也如今日的自己一般?
淮陽王不動聲色地想着,他面對是哪裡是一個人?分明是一汪深不見底的大海,一座高不可攀的深山,又是一座幽涼陰森的阿鼻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