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過去了,我爸沒有醒,醫生說可能是他潛意識抗拒醒來,可能是生活中某些事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壓力讓他本能的不願意醒來;
一個星期過去了,我爸還是沒有醒,這一個星期,我媽開始正常的生活,只是她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全身心投入工作,她把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交給了相應的管理,用更多的時間來照顧我爸;
一個月過去了,我爸依然沒有醒,這一個月裡,我拒絕見樑笙,白天把自己關在辦公室,晚上把自己關在家裡,樑笙來找過我很多次,我都以各種理由逃避了,不是不想見他,而是不敢見他。
三月的海城,天色蔚藍,晴空萬里,時不時有幾隻飛鳥橫空而過。
以前羨慕樑笙的辦公室,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那時候想着,什麼時候我也能有一個觀景角度這麼好的辦公室該多好。如今我也有了可以遠眺海平面的辦公室,卻再也沒了觀景的心情,眼睛看去的地方是海,心思卻不知飄向了哪裡。
何斌敲響了我辦公室的門,將一份文件放在我桌上,“老大,這是新員工公積金和社保的繳納情況,你過目一下。如果沒問題,右下角幫我蓋個章。”
我抓過桌上的眼鏡戴上,從上而下掃了一眼,也看不出所以然,直接拿起筆在紙上籤了字。
何斌拿了文件沒有走,遲疑的看着我,說:“沈局還沒醒嗎?”
“嗯。”我淡淡答,幾乎每天都會被問到這麼個問題,無論是面對面的,還是手機上的,每次我都毫無意外的回答‘嗯’。
何斌張開嘴,不知道該怎麼勸我,索性朝我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
“等等。”我喊住了他。
何斌是人事主管,算是公司的老員工了,老媽給他的工資漲了一千塊錢,讓他細心照應我,無論公還是私,我有任何的問題都可以找他。
我摘掉眼鏡,繞過辦公桌走到他面前,“幫我定張機票。”
何斌有些驚訝:“你要去哪?”
“上海吧。我打算去分公司待一段時間。”逃避也不是我所想的,我只是沒有更好的辦法。
何斌有些猶豫,“張總知道嗎?”
“我會跟她說的。”
何斌只好點頭:“單程還是往返?”
我頓住了,單程還是往返,我這趟去,短時間內不打算回來,“單程,後天上午的吧。然後分公司那邊,你也幫我發文通知一下。”
“好的。”
中午特地約老媽一起吃飯,專門跟她說了這件事
,我以爲我媽會反對,沒想到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我媽說,“也好,換個環境心情或許會開朗一些。”
“那你要照顧好自己和爸爸,爸爸一醒,你一定要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我再三叮囑我媽,我媽笑着點頭,嘴角卻逐漸下沉。
其實我半個月前就打算離開海城了,只是一直期待着我爸會醒來,總覺得,萬一我前腳剛走,我爸跟着就醒了,找不到我他又會生氣。可是一個月過去了,我心裡大概知道,我爸可能暫時醒不過來了。
我沒有告訴樑笙,甚至沒有告訴萱萱,我一個人悄悄的籌備好了一切,然後花了一天的時間把海城一些熟悉的街道和海灣全都走了一遍,城市那麼空,回憶卻很兇,這種行爲在一般人眼裡就是自我折磨,而且還是封閉式折磨,無處遁逃的那種。
臨走前一天晚上,楊逍來找我。
當時我剛好在國貿商場買完春裝和大號的旅行箱,本來是拒絕跟他見面,但是他說要很重要的話要跟我說,剛巧在我附近,我就讓他來了。
楊逍一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要出海城?”
我將行李箱放在一邊,點了點頭:“嗯。”
“你要去哪啊,是出去旅行還是幹嘛?”楊逍神色有些慌張,好似我此行一去不返。
“去上海分公司交叉培訓,可能要一段時間纔回來。”也可能很久都不回來,這句話我是在心裡說的,面對並不是很熟的楊逍,我並不打算告訴他太多。沒有隱瞞他,純粹是因爲他爲人忠厚老實,看他真心替我擔心,不忍欺騙他。
“上海啊。”楊逍眉笑顏開,“太好了,我們劇組過段時間就去上海拍攝,到時候我去找你玩啊。”
“好啊。”我笑着回答。
他伸手過來接我手裡的袋子:“我幫你拎吧,你現在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委婉的拒絕,“我一會兒還要去買點別的東西,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就這裡說吧?”
楊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從口袋裡掏出兩張電影票,撓着頭不好意思的說:“這個是剛上映的電影《紅顏》,女主角是化妝師,我想你看了可能會有一些共鳴,嘿嘿,裡面我還演了個龍套角色呢。”
“是嗎?什麼時候的?”我沒什麼看電影的心思,只是配合的問道。
楊逍眉笑顏開:“明天晚上七點的。”
“呃,可是我明天上午的飛機。”我抱歉的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等你到了上海,我回請你一場吧
。”
楊逍雖然失望,但也開心,“好啊。那明天我送你。”
我剛想說不用,他就開口:“我知道你是一個人離開,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就送你到機場,這麼小的要求要是不答應可就真不拿我當朋友了。”
“......好吧。”
趁着江朵還沒下班,我將所有的行李都打包好,衣服和化妝品塞了滿滿一行李箱。梳妝檯上還放着一盞紫色的薰衣草,起初是隔三差五的換,後來嫌麻煩乾脆換成了假花,顏色依舊是淡紫,香味卻沒有了。
臨走之前,還有最後一件事。
我抓起桌上的車鑰匙,給萱萱打了電話。
離開海城我可以不跟任何人道別,但怎麼也要見萱萱一面。
正好她今天在分公司,不用擔心會碰見元晟的熟人,我把車停在廣場上,萱萱踩着高跟鞋飛快的朝我走來。
“言言,這麼久都沒見你人,我還以爲你再也不理我們了。”萱萱撇着嘴,滿臉的委屈。她的那個‘我們’不只是她,還包括樑笙吧。
我笑着說:“哪有,剛到老媽公司上班,比較忙,抽不開身而已。”
萱萱當然是不信的,她拉着我的手,撒嬌似的唸叨着:“就算是心情不好,也不能拋棄我這個閨蜜啊,即便哪天你真的跟樑總......”
“萱萱!”我打斷她。
她顧自道:“好啦好啦,我不提他。反正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能因爲任何事不理我。”
我點頭,“放心,不會的。”
萱萱笑着,目光移到我身後的車上,問道:“你今天開了樑......這輛車?”
“嗯。”我把車鑰匙遞給萱萱,“我要去上海分公司交叉培訓一段時間,在我回來之前,幫我照顧一下小馬。”
小馬就是樑笙送我的這輛寶馬車。
萱萱沒接鑰匙,反問:“你要去上海?”
“嗯。”
無疑是一些類似的問題,隨口答了幾句,就藉口還有事,沒有多逗留。
九點十五的飛機,我刻意跟楊逍說遲了一個小時,八點半到了機場,我給楊逍發了一條短信,是解釋,也是道歉。
站在候機廳,看着窗外滑行的飛機和遠方,心裡莫名有些傷感。我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低頭髮了一條微|博,配上簡單的四個字:海城,再見。
發送沒幾秒,便又後悔的點了刪除鍵。
罷了,既然去意義絕,也不再奢望會有誰突然出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