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潔的話令氣氛更加尷尬了,我沉默不語,面對周潔的尖銳和直接,我的能力不足以應付,許多事情我沒有經歷過,磨練過,所以也無法從容應對,從小到大,家教雖嚴,但是我爸媽將我視爲掌上明珠,在袁玉珊背叛我之前,我從未受到過令我如此難堪的話,所以時至今日,我依舊心性難改,沉默片刻起身:“那真是打擾了。”
“不送。”周潔挑了挑細眉,將指間的菸頭掐滅,表情冷漠。
“你都不聽聽她要說什麼嗎?”何非墨忽然問周潔,轉而又對我說:“坐下,說你想說的,至於她聽不聽,願不願意,是另外一回事。”
我身子一僵,自己那麼有骨氣地站起來要走的樣子,現在又坐下的話,好像有些太厚臉皮,我進退兩難,一時間有些後悔自己那麼衝動。
何非墨彷彿看出了我的心思,他乾脆拉着我重新坐下,他的手十分溫暖,也十分有力,我驚愕地扭頭看他,他眼裡滿是鼓勵,彷彿在告訴我“不要怕”,我被他的堅定和鼓勵,激起了一絲勇氣和自信,不能就這麼放棄,後面還會有更多的阻礙和壓力,如果這幾句話都扛不住,那麼我就沒有堅持下去的意義了。
周潔對我和何非墨的舉動十分在意,她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掠過何非墨和我的手,我能大概猜測到,她對何非墨可不是純粹的想合作。
“周小姐,我沒有太多的恭維和好話,只是曾經華屹也爲你帶來了不少利益,如今華屹處於低谷,我才冒昧前來請你幫忙。”我的話太過僵硬,也沒有作爲請求者的覺悟和態度,連我自己都覺得很牽強,充滿了不情願。
周潔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我也咬着牙,不再開口了,剛纔已經是我的底線,來之前我以爲自己能夠放下所有的尊嚴和驕傲,可是當真正面對這些情景時,我卻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做不到。
“沈言,你先回去吧。”最後是何非墨打破了沉默,他對我說,我莫名地覺得這句話有些諷刺,他爲我爭取闡述的機會,我卻什麼都說不出,所以何非墨也是失望了吧。
“嗯。”我迅速地起身離開,我感覺我是在逃跑一樣,逃離那令我坐立不安的環境,逃離何非墨那也許是失望和看不起的眼神,進了電梯以後,我整個人都想崩潰,看着光滑如鏡的電梯門上印出我的臉,看起來蒼白懦弱,充滿了遲疑,如果我是周潔,我也會拒絕和這麼狼狽的人合作吧。
我找到了自己的車,駕車
離去,第一個就失敗了,我也不想再找第二個,丟人一天丟一次,對我來說已經夠了。
我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駕着車閒逛,太陽很熱烈,街上人少而店鋪裡熱鬧,我不知道能去哪裡,不敢去醫院面對我媽,也不想回公司面對那些我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只想暫時逃避一會兒。
我漸漸地離開了市中心,車子跑到了外環路,開始接近海城郊區了,再驅車一段旅程,就能看到海,我踩下油門,加速往前,這時何非墨來了電話,我沒有接,我覺得我好像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好心,連幾句軟話都不會說。
何非墨的電話再次打來,我心煩意亂,將車停在路邊以後我接了他的電話,他問我在哪裡,我沒有回答,只是道謝:“謝謝你剛纔幫我,可是讓你失望了。”
“嗯,你在哪裡?我去找你。”何非墨似乎不放在心上,他繼續問。
“怎麼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看着不遠處的海,蔚藍寬廣,清風徐徐,從外面吹進來。
何非墨說:“我幫你搞定了周潔,難道不應該請我喝杯啤酒嗎?”
我愣了,何非墨幫我搞定了周潔?他怎麼做到的?由於出神我一時忘記了回答何非墨的話,何非墨只得再次出聲:“在哪裡,說話。”
我這才反應過來,將地址報給了何非墨,何非墨讓我在原地等他,我乾脆下了車,徒步走到了海邊,這裡平時都不會有什麼人來,很偏僻,景色也很普通,我以前來過,偏偏喜歡這裡的安靜和偏僻,適合在這裡思考和休息。
海水波光粼粼,在陽光下閃爍,我坐在沙灘上,拿出手機的對着大海拍照,算是紀念,不一會兒,我身後的公路上出現了何非墨的車,他朝着我走來:“怎麼跑這裡來了,天氣那麼熱。”
此時正是太陽越大毒辣的時候,我卻在這曬太陽,確實有點奇怪,何非墨在我旁邊坐下,我好奇地問:“你搞定了周潔是什麼意思?”
“她暫時不會撤股,而且如果你有麻煩,她能夠解決的,也可以找她。”何非墨說得風輕雲淡,他說話總是很有條不紊,語氣十分沉穩,讓你身邊的人感到安心,比如我。
“爲什麼?她爲什麼會答應?”我百思不得其解,以爲是不可能的事情,周潔那種個性分明的人,想要說服她,我覺得應該會十分困難。
“利益。”何非墨答道:“她是個生意人,你跟她談以前的情分,還不如談以後的利益。”
我不知道何非墨說的是什麼意思,
華屹已經沒有什麼利益可以讓周潔動心了,他看着海平面,幾隻海鷗在海面盤旋,浪花一次次沖刷着沙灘,還差一點就可以打在我們的身上了,我忽然撿起一把沙子,扔向了再次涌來的海浪,這種幼稚無聊的動作,讓何非墨側目。
“我是不是挺沒出息的?”我問。
“爲什麼這麼覺得?”何非墨眼裡有些探究。
我再次撿起一把沙子扔向海浪,浪花“嘩嘩”的聲音由遠至近,我我不知道何非墨聽沒聽到我的話:“在周潔那裡,我表現得太差勁了。”
何非墨卻笑了起來,他本來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所以笑起來才更加顯得吸引人,他笑起來比面無表情要生動多了,我問笑什麼。
何非墨說:“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我點點頭,真是不美好的相遇,那是我見過的比樑笙還刻薄無禮的男人,何非墨繼續道:“明明是你誤了時間,你卻還有膽子來找我,爲了我籤個字,連命都不打算要了,那時候我挺震驚的。”
“看不出。”我誠實地回答。
“這麼輕易就能讓別人看出情緒和心思,那在這個勾心鬥角的商場上是很難立足的,”何非墨彷彿是在教導我:“凡事自己清楚就好,不要說太多,多說無益。”
我並不是話多的人,但是比起何非墨來說,我還不太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說:“現在覺得很難吧?把你那時候去找我的那種決心,拿出來試試,不要顧慮全局,將每個你要說服和請求幫助的人,當做個體,沒有關聯,一個一個地像說服我那樣,去說服他們,哪怕失敗了,你也不會覺得遺憾。”
我早就忘了那時的我,是有怎樣的決心,怕自己做不好事情,害樑笙被議論,所以發誓一定要找到何非墨錢簽下他的名字,付出多少代價都行,結果是,我成功了。
何非墨的話,讓我恍然若失,我的勇氣和自信彷彿缺失了一大塊,我也隨着他的視線,望着海平面出神,日光燦爛,我們彼此都沒有再說話,只有海風微妙地在流動,帶着夏天的氣息。
回去前,何非墨對我說:“沈言,那個不顧一切努力的你,是很值得人佩服的,充滿了魅力,所以你也要相信自己,你沒有變過,知道嗎?”
我和何非墨各自駕車在公路上,他的車在前面,我跟在後面,扭頭再望向海面時,我忽然覺得那股壓抑的情緒鬆了許多,一種明朗的感覺,油然而生,何非墨的鼓勵讓我覺得一切似乎沒有那麼的糟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