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對峙了足足一個多月的大淩河之戰,終於還是拉開了帷幕。
“人還真叫沒臉!”
嘴裡叫嚷着送死自己去,可真到事情臨頭,毛珏還是不得不乖溜溜的率軍出戰,沒辦法,還是那句話,軍令如山。
而且張春通過吳三桂帶命令的方式,已經算是曲線妥協了,如果他再硬黑着張臉,就算張春打個全軍覆沒,他這違抗軍令,也是要受牽連的。
騎在馬上,毛珏是晃悠着,禁不住自言自語的嘀咕着。
“毛兄弟,這是什麼東西?”
這吳三桂現在也不是那麼討厭了,別說,他不傲起來,倒是讓人蠻難心生惡感的。看他,毛珏是真心學會了個真理,這世上,還真是看臉,人長得帥什麼都能被原諒。
這一天進到毛珏軍營,吳小哥也是看啥都新奇,一幫倒黴的大兵去站軍姿,他也跟着去站,這會兒看着毛珏那吊起來的大炮臺又是問了起來。
問的毛珏是有氣無力的回答着。
“大炮。”
“大炮爲什麼要吊起來?”
“大炮。”
“毛兄弟,這大炮吊起來作什麼?”
“大炮。”
吳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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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叫利益交割,老政客面前,什麼臉皮都是假的,吳襄對硬打大淩河城也沒有信心,什麼把兒子趕出來,他這買的是雙保險,萬一張春軍大潰,他老人家丟官去職,甚至丟了小命,可是吳三桂卻是和毛珏站在一起的,到時候毛珏水攻的摺子一送到京師,他背不住還能生點官。
這要是吳襄向毛珏何解的一根橄欖枝,萬一這大淩河之戰打贏了,吳三桂跟着毛珏,他也不會對毛珏窮追死打。
這對毛珏來說,卻是無所謂,反正他心裡,張春的四萬大軍已經是死人了,而且張春的命令,他在西南角二十四門紅夷大炮對面佯攻,對他來說也是好事兒,那頭主力大軍崩潰了,他撒腿就跑就是了,而且看似給張春當炮灰,人家皇太極可是精明的很,五千斤的大炮,五到八分鐘才能開一炮,他捨得打毛珏這不到五千來人?
如果毛珏不去找刺激,估計他來打毛珏都不會。
不過毛珏還是細心了一波,他的軍團比四萬七千多關寧錦大軍早出發了兩個時辰,天還沒亮,先抵達了大淩河城西南,距離最近那一塊陣地,趁着夜色,先在地上挖着壕溝。
別說,這兩年土豆沒白種,拿出刨土豆的勁兒,兩千八後勤兵挖的是又快又好,他們挖完兩條溝,親兵這頭才挖完一條。
三條壕溝跟麥田圈那樣,把毛珏的這點資本牢牢的保護在中間,就算皇太極真眼花了,拿大炮打他,他這也不懼了。
“對,大炮都安放好,老子一聲令下,拖着就走!都聽明白沒,騾子也別卸了!”
這次兩個炮哨帶了四門炮架紅夷大炮,說實話,這玩意太耽誤跑路,按理來說應該留在錦州,可毛珏不放心,還是給帶了過來,也算是強迫症的一種吧。
說話功夫,一陣急促的馬蹄子聲在身後傳來,幾個哨兵立馬是端起了槍來,慌得來人在暮色中趕緊舉着雙手大喊。
“自己人!我,秦始皇,打錢!”
天知道毛珏爲啥用了個這麼奇怪的口令,不過龐大海也沒心思想了,跳下馬就對毛珏抱了抱拳頭。
“大帥,辦妥了,蘇大人那面已經啓程,向大淩河口開去。”
在前線呆了一個月,錦州不給糧食,毛珏那點軍糧也吃的差不多了,正好蘇長梅帶着皮島艦隊回來,也算是買個雙保險,毛珏命令他直接到大淩河口待命,不去覺華島了,去那兒還得慢慢運過來。
不過估計不至於逃那麼遠,毛珏也沒多當回事的點了點頭,就讓這貨去備戰了。
八旗軍也不是萬能的,天色一點點亮了起來,昨晚雖然不是沒聽到明軍在兩裡半外叮叮咣咣,可是一大早,毛珏這冒着煙兒的“麥田怪圈”還是嚇了他們一條,二十幾個建奴騎兵拖着辮子騎着馬,在附近驚奇的觀望着。
“毛兄弟!韃子!”
吳三桂是不愧爲悍將稱呼,興奮的跟要娶陳圓圓一樣,忙不迭的就鑽進了中心壕溝。
“咱兄弟練手,做了他們?”
別跟黑社會似得,還做了,老子可是正經人?嘴裡啃着剛煮好的苞米棒子,毛珏是懶洋洋的甩甩髮燙的苞米汁,無精打采的打着哈欠。
“急什麼,這仗要打一天呢!先吃飽,省點體力不然到時候這麼跑過建奴?”
“跑?哦,毛老弟說的是追殺啊!老弟說的也是,愚兄心急了!”
這貨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毛珏都不知道他怎麼就能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伸手,也是從大鍋裡撈出個苞米棒子來上嘴啃着,還對毛珏比劃了個大拇指。
“別說,老弟你們東江的糧食還真有味!”
…………
似乎也看出來毛珏部隊人數不太多,似乎也沒太搞明白,建州大軍沒有輕舉妄動,就這麼眼睜睜看着毛珏在他們眼皮底下煮着苞米棒子,時間差不多是上午八點左右,大片的喧囂聲自東方傳來,張春的大軍到底殺到了。
毛珏這麼多天的繪圖也沒白費,這次進攻,並沒有打最近的西南面城門包圍圈,而是繞了個圈兒,去打東面的包圍圈,不像毛珏,五千大軍一半還有勤務兵,張春的大軍是實打實的四萬七千多戰兵,要是和城裡祖大壽的兵力加一塊,還比建奴多出來一萬多。
可張春這書生第二個錯誤又凸顯出來,他居然沒有派人想辦法進城聯繫祖大壽,而祖大壽被他這個妹夫吳襄坑過一把,吳襄殺過來時候他以爲可以一戰,出征應戰,結果中了埋伏,自此他就再不敢出城了。
這個戰略轉變也的確讓後金軍有點措手不及,《武備志》上的御戎神機萬全陣發揮的就是明軍火力的長處,八點半左右,鋪天蓋地的火器轟鳴自東面城牆而來,明軍也有紅夷大炮,而且炮的數量還遠遠超過後金軍,一時間哪怕待在幾裡之外,毛珏都能感覺到那股子地動山搖的威力。
爲了抵禦騎兵,這次明軍戰車就準備了六千多輛,待在戰車上,明軍火槍手激烈的向前發射着,戰車間的縫隙中,大炮跟着噴塗着毒火,後金軍的壕溝壁壘都被轟塌了一段。
大致還記得建奴的大炮分佈,只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轉移了,東面的炮擊給了毛珏一種錯覺,或許明軍有贏的希望,要不要自己這頭也打兩炮支援下?
可萬一把建奴打毛了,這幫傢伙一涌而出,毛珏可絕對相信,就算吳襄想來救,張春這老匹夫也絕對不會來救自己的。
或者,乾脆現在就撒丫子開溜?
思考過程中,毛珏忘了一句話,以前他最愛玩的全面戰爭裡頭有一句西方戰爭格言,戰神憎恨遲疑者!
那頭吳三桂更是急得不行,在這兒三頭兩頭過來催促,把毛珏煩的不行,無奈之下,只好先來敷衍一下。
“來人,把軍旗升起來,等待本將活動活動筋骨,就向建奴發起進攻吳兄,勞煩您先到前營準備一下,關寧鐵騎爲我軍打頭陣,如何?”
“毛兄放心好了,我吳某定如尖刀那樣,爲大軍披荊斬棘!吳某先去了!”
好像趕着投胎那樣,吳三桂是陽光滿滿,拖着他二十來斤重的大刀,趾高氣昂向前方壕溝趕去。
一張黑底兒紅字的毛字大旗緩緩揚起,抻了抻胳膊,毛珏是無精打采的伸了個懶腰,這才懶洋洋的晃了晃腦袋。
“呆逼!這麼精力充沛幹嘛?”
吐槽一句,估計能有個十分二十分,毛珏又是把他快趕上小炮的望遠鏡往東面一扭,接着向東觀戰起來。
不過他這頭是打着和平發育,你不打我,我不打你的如意算盤,那頭後金人可不這麼想了,尤其是他的軍旗還掛了起來,那個紅彤彤的毛字就像個搖晃的毛毛狗那樣,一晃一晃的像對方發出挑逗來。
來幹老子啊!
而且還真有人被挑逗到了。
就在毛珏這頭專心的端着望遠鏡觀戰,順便給建奴西城門保持壓力的時候,忽然間一陣急促的喊殺聲就響了起來,驚的毛珏猛地回過頭去,連跑帶顛又把他的望遠鏡給推了回去,站在土臺上眺望,從建奴營壘缺口中,忽然間大股的八旗騎兵席捲而來,緊跟着後頭,還有着高高揮舞戰旗向前衝鋒的重裝步兵,一根根辮子跑的飛揚而起。
看到旗幟,毛珏就忍不住一陣頭迷糊。什麼叫冤家路窄?藍色的綢子面,一條張牙舞爪的孽龍,爲了找自己報酬,這正籃旗從靠近背後的大淩河河灘段趕過來,專程來幹自己來了。
這場幾乎必敗的戰爭,就算毛珏殺進城寨子裡大殺四方,都是沒有意義的,現在毛珏是想明白了,開什麼炮?他最應該做的就是盡力避免戰鬥,把隊伍保存下來,掛什麼軍旗啊?這下人家打上門來,想走都走不了了!
望遠鏡中,毛珏甚至看到了吳三桂興奮的高舉着大刀一躍而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