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蘿蔔加大棒子的政策對於人類來說,還真是任何時代都不落後。
“一二一!一二一!向右轉,一二一!”
一大清早,嘹亮的喊聲已經瀰漫了西大營,這回也不用毛珏親自來喊號了,龐大海在前面派頭,沈戎在後面押尾,一個個小旗整齊的號令聲這幾天已經成爲了東江鎮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從文孟從監視的事兒脫開手腳,全力幫着毛珏開始,千戶所的訓練就照着毛珏記憶中的軍訓靠攏起來,甚至像真正的軍人那樣了。
早晨檢查被褥整齊,凌亂者三鞭子一百俯臥撐,然後跑早操,上午一個時辰軍姿,然後是格鬥,戰法,下午一個時辰軍姿,接着是隊列,總之就不讓四個百戶所的軍兵閒下來。
不過對於自己的兵,毛珏也真捨得花錢,自己貼錢來給他們買肉殺羊,補充伙食,還軟磨硬泡把袁崇煥分配來的大米白麪從毛有德哪兒要來不少,都是給軍兵加餐,整個西大營,估計都沒有比第十三千戶所吃的更好的了,趕上一般將官的待遇。
這麼個情況,弄得整個大營對於這十三千戶所都是又愛又恨,羨慕又嘲弄,毛珏也得到了兩個外號,毛閻王!毛廚子!
跑完早操,一頓米粥鴨蛋熱乎飯讓千戶所的精神明顯又提了起來,再一次列起陣勢來,這一次的陣列卻是鬆散了不少,兵士也沒有攜帶武器,每個人的面孔卻是極其嚴峻。
“預備,摔!”
小旗的一聲喝令,一個個兵士直接向後倒去,或者說直接狠狠地向後砸去。
後世都免不了冷兵器格鬥,更別說如今,要想打人就得先練好捱打!摔在地上能再爬起來的,戰場上纔有機會活着離開,摔倒就起不來的那是死人。
塵土飛揚中,這些明軍努力的練習着挨摔,越摔越結實!
這對於毛珏來說還多了一層意義,這四百多個脫去了不少散漫習性,已經組建成軍的漢子在他的命令下渾然不懼痛苦以後背砸地,他的軍令威嚴已經越發的深入人心,當這些人訓練的神經都麻木了的時候,在戰場上,他的一聲令下哪怕前方刀山火海,這些人也絕不會後腿後退一步。
這就是機器般的近代軍隊。
後世北洋軍閥的創立者袁世凱,雖然他的行爲令人不齒,可他的小站練兵也是像這樣一般開創了中國第一支近現代陸軍,不經意間,毛珏倒是向他學習了一步。
不過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手底下這支隊伍愈發的與衆不同,毛珏卻顯得有些高興不起來,這已經是這個旬月最後幾天了,那面已經傳來消息,袁崇煥帶着隊伍已經自寧遠出發,再有個三五天,就要抵達皮島了。
固然這幾天臨時抱佛腳,讓毛珏算是掌握一支關鍵時刻可以一用的隊伍,然而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現在實在不知道袁崇煥在東江鎮的手段,到時候對抗的不知道會是誰,不說袁崇煥親兵,沈世魁,陳繼盛哪個手裡不握着上千兵馬?
未知的纔是最恐怖的。
“少爺,這些天遼東鎮廂兵出營的不少,可是帶着包裹箱子出營的幾乎沒有,鞋攜帶金銀財帛面見我東江將領的更是沒有!”
“你確定?”
聽着文孟的彙報,毛珏尚且不放心的追問一句,後者卻是很肯定的點了點頭,旋即又是頗有些遲疑的壓低了聲音。
“少爺,您會不會弄錯了,袁督師真的會對咱們毛帥……”
剩下的文孟已經不敢說下去了,而是用手在脖子輕輕一抹。
不是會不會的問題,而是已經發生過了,借用薛定諤定律,量子是不穩定的,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這個時空,毛珏就是知道袁崇煥是肯定會來殺毛文龍的,他是頗爲無奈的點了點頭,旋即卻又是不甘心的扭頭看向了訓練中的百戶所。
“老文,下午你接着看着,我回一趟府裡,再去打探一下,這件事不僅僅關乎富貴,還關乎生死,一定不能放鬆!”
“少爺你就放心吧!咱老文雖然胡鬧,不過心裡明白,出不了差錯的!”
不說文孟是自己舅舅,就如今這將主關係,兩人都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再次對他點了點頭,毛珏忽然走到了隊列前面,大聲的呼喊起來。
“停止訓練,解散!吃飯!”
…………
下午,文孟命令隊伍站軍姿,接着和那羣大兵們大眼瞪小眼,帶了兩個親兵,毛珏則是灰溜溜的向營外溜去。
這全營都在集訓,營房區都是空蕩蕩的,不過這營門口卻還是戒備森嚴,甚至比以往還要繁忙了不少,一支支隊伍頻繁的調動着。
“站住!什麼人?”
離着遠遠的,已經有巡視兵丁毫不客氣的喝止住三人,不過仗着自己家千總特殊身份,毛珏的親兵也不是省油的燈,左邊那個長得頗爲清瘦卻尖嘴猴腮的傢伙傲慢的叫嚷起來。
“瞎了你的狗眼,連咱們毛爺都不認得了嗎?”
“營裡的毛爺多了!老子知道你是哪根蔥?這幾個傢伙可疑,給老子圍了!”
明顯被嗆了一聲,十多個巡邏兵兇狠的圍了過來,鋒利的長矛直接指着毛珏三個,把他們圈在中間。這進出軍營也不少次數了,這個待遇還是第一次遇到,毛珏自己都是有些措手不及,該認慫還得認慫,何止住了親兵,他趕忙堆出點笑容來,對着巡邏兵長一抱拳。
“本將和你們毛可喜毛千總是舊交,還請去通報一下,就說我毛珏要出營辦事!”
“放屁,參將大人豈是你這個小小千戶可隨意通報的,還想出營?老子看你就是想當逃兵,放下武器,乖乖和爺爺回去,不然的話!”
“不然他孃的怎麼樣?”
有點急眼,瘦猴親兵牙根癢癢的直接把刀抽了出來,可這些傢伙也不是嚇大的,那長矛帶着殺氣,更加兇狠的瞄了上來。
這麼個千鈞一髮的緊張時刻,幸好後頭猛地一聲吆喝傳了來。
“放肆!”
“將爺!”
眼看着毛可喜挎着腰刀急急匆匆出了來,那個巡邏哨長趕緊抱拳上前,冷不防毛可喜一巴掌拍他頭盔上,破口就是叫罵着。
“毛公子都不認識了?還敢在此造次,還不給老子滾!”
這兒還真叫令行禁止,十幾個兵丁屁都沒放一個,撤開矛就走,緊接着,毛可喜又是陪着笑臉快步到了毛珏身前,抱着拳頭笑道。
“末弟勿怪,這不最近毛帥爺那邊軍令緊的很,多拍了些人,幾個粗野武夫,沒見過末弟,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難怪感覺營門口有些不對勁,平日裡出出進進,守門的軍士大多都認識自己了,哪兒冒出來的愣頭青?毛珏也沒有多想,直接有些羞愧的對毛可喜抱了抱拳頭。
“可喜兄長言重了,還是小弟的不是,府裡有點事情,還望可喜哥通融則個,放小弟出營!”
“好說好說!”
嘴角向上高高挑起了個弧度,濃密的八字鬍都散了開,臉上肌肉微微抽動下,這個滿臉橫肉,兇惡的猛將毛可喜一副濃郁的笑容,笑着攬住了毛珏的肩膀。
出營遇到了這個小小插曲,剩下的倒是很順利,還是順着僕從買菜的角門,毛珏一溜煙溜回了府,兩個月沒住了,這小樓讓他覺得還挺懷念的,讓兩個親兵在外頭等着,毛珏自己躡手躡腳的溜了進去。
二樓,素衣正提着筆在賬本上寫寫算算,時不時扒拉兩下算盤,冷不防一雙黑手猛地捂住了她雙眼,緊接着一聲油腔滑調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猜猜老子是誰……,哎呦,素衣,是我,你家少爺,鬆口!鬆口啊!”
紈絝少爺調戲下小丫頭的戲份還沒演完,毛珏已經捂着手大馬猴子那樣上躥下跳起來,也是嚇了一跳,小臉紅撲撲的,素衣趕忙又是扶住了毛珏的胳膊,慌張的道着歉。
“啊!少爺,素衣不知道,您,您……,我給您吹吹吧!”
被這丫頭結結實實一口,毛珏一時間還真不敢把手再送向素衣的伶牙俐齒,夾着走到牀邊,一屁股坐下,好一會,他方纔緩過來,惡狠狠的對這妞齜牙咧嘴着。
“敢咬你家少爺!等過了這幾天,看本少怎麼收拾你!”
這妞估計也是個不良少女,明顯往那方面想偏了,小臉變得更加紅暈,不過素衣也夠激靈,小屁股挨着毛珏坐下,張口就把話題給岔開了。
“少爺,您吩咐素衣盯着那個遼東鎮小子,這兩天有眉目了!”
畢竟袁崇煥的威脅已經迫在眉睫,揉了揉手上牙印,沒好氣的白了這妞一眼,毛珏再一次變得正經起來。
“那個姓吳的都有什麼行動?”
“前天,他去望海樓定了個席面,宴請的是前門都司沈達禮!”
“沈達禮!”
這個名字明顯讓毛珏的眉頭擰成了一團,進了軍營兩個月,他早就不是那個新丁了,錯綜複雜的關係也知道了不少,這個沈達禮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沈世魁的侄子,親侄子!
事情到底扯到了沈世魁的身上,袁崇煥要是和這個東江勢力最大的軍頭勾結了上,事情就有些棘手了!猛地站起來,站在窗邊,毛珏足足轉了三四個圈子,忽然把手又是趴在了窗戶上,卻是向後院張望起來。
“素衣,問你個事,本少爺娶了你,假如,假如那一天和你父親吵起來了,你幫誰?”
“這僅僅是個假設,必須幫一方!”
“當然幫少爺!”
這妞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婦德有云,在家從父,外嫁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