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恩的這次出使倒是格外的順利,畢竟此時毛珏想要的已經全都拿在手裡了,西面的馬六甲,東面的呂宋羣島加一塊,就好像兩扇大門那樣把大半個東南亞鎖在懷裡,臺灣已經成了大明內海澡盆裡一個漂浮着的肥皂盒了,如果不是柯恩這次來,甚至連南洋前線指揮部隊的龐大海都忘了還有座城池被自己部隊圍困着。
沒費什麼周折,荷蘭方面象徵意義賠償了一千荷蘭盾,承認自己與大明作戰是邪惡且愚蠢的,龐大海就下令放行了。
歷史上鄭成功收復臺灣時候,圍困熱蘭遮城將近一年時間,可這一次,北明是足足圍困了這裡兩年零兩個月,堵塞在鹿耳門的北明皇家艦隊讓開了出海的道路,老了好幾歲的範德堡簡直是老淚縱橫,蹣跚着才從滿是青苔的石門走出來。
兩年時間,城堡內的糧食早就吃完了,幸好明軍圍城並沒有死圍,還允許他們在海灣裡打打魚什麼的,不然一年前,這幾千荷蘭人就全餓死了。
就算如此,營養失衡造成的疾病依舊病死了一千多人。
食物還不算最致命的,最致命是那無所不在的絕望!他們這幾千人就好像陷進了大明的海洋那樣,看不到援軍,看不到希望,甚至死亡都看不到,明軍也不攻城,也不招降,就這麼圍着,甚至就連熱蘭遮城派去請降,給的回答都是向上級請示下,要不是基督徒不允許自殺,範德堡甚至都懷疑,自己早就給自己腦門一槍了。
還好,一切都結束了。
甚至拒絕了大明臺灣總督田濤踐行宴會的邀請,當荷蘭東印度公司派來接送僑民的金鹿號,東印度號駛入港口時候,範德堡又是第一個手腳並用的爬上了甲板。
夕陽斜下,代表東印度公司的三色旗緩緩被降下,代表大明帝國的金龍吐焰旗則是緩緩升起,站在甲板上,端起一杯闊別了一年多的葡萄酒滿滿品着,範德堡情不自禁痛快的拜拜白手套哼哼道。
“後會無期了,臺灣!”
估計渡過了這兩年圍城歲月,他是再也不想回這兒了!
輕狂的就像個年輕的小夥子,以慶祝自己的死裡逃生,可如果範德堡聽過一句中國古話:事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估計他就沒這個心思輕狂了。
就在範德堡紳士的向戰鬥過的地方依依惜別時候,冷不防他背後腳步聲重重的響了起來,有些微醉的回過頭,卻是來接他的金鹿號船長穿着制服佩戴着幾枚勳章,一張也是絡腮鬍子,頗有些像野猴子的老臉滿是莊重,頗有些沉悶的走了過來。
“爲了戰爭的結束,紳士乾杯!”
端着酒杯,範德堡是聲音昂揚的敬酒過去,那股子輕鬆的笑容讓他老臉上皺紋都散了開。
也不知道是天生不會笑還是如何,鄧普祿多撐出的笑容就好用手在麪糰上隨意劃出的兩道那樣,生硬且呆板,也是從圓托盤上接過了一杯酒,金鹿號船長應着舉起了酒杯,說出的話卻是讓範德堡酒都嚇醒了。
“爲了戰爭剛剛開始,閣下,乾杯!”
尚且殘有半杯酒的水晶杯轟然滑落在了地上,足足愣了幾秒,範德堡這纔回過神,猛地拽住了鄧普祿多的衣領子,嘶啞着喉嚨咆哮着:“董事會瘋了嗎?”
“我們是在大明的眼皮低下!大明皇帝有多少軍隊?十萬?五十萬,整個東印度公司有多少軍隊?兩萬!”
“我要見柯恩爵士,必須取消這個計劃!”
“冷靜,閣下!”
被拽着衣領子鄧普祿多也沒反抗,反正他比範德堡年輕了二十多歲,也不在乎這個老頭子,微微低下頭,這個少壯派的軍官輕蔑的說道。
“柯恩爵士已經回鹿特丹了,至於閣下的任命,閣下可以選擇加爾曼港總督,或者是屠夫灣總督,聽說亞屠夫灣在南太平洋,距離大明特別遠,只不過挨着一羣吃人的毛利人,相信閣下這麼睦鄰友好,一定會喜歡這些新鄰居吧?”
聽着這個少壯派咄咄逼人的話語,範德堡又是情不自禁的鬆開了拳頭,頹然的退回去一步好一會,他這才猛地一甩衣袖,惡狠狠的嘶吼道:“你們一定被魔鬼蠱惑了,遲早要下地獄了!”
撂下狠話,範德堡哼哼着急促的向着後船艙走去,眺着這個頭髮都發白的老頭子背影,在回身張望一眼漸行漸遠的熱蘭遮城,鄧普祿多那雙滴流圓的猴眼中是禁不住流露出一股充滿挑釁的眼神來,選舉把手裡的高腳杯高高舉起,咕嚕一聲乾了杯中殷紅如血的葡萄酒。
…………
北方,天津。
作爲京門重埠,毛珏在這兒用的心思比京師還要多,從入主中原開始,到現在這裡的建設都沒有停止,徐磊鐵路單獨分出一支來,從這兒直入津門,灘塗向海中行進了一里左右,那是如同修建都江堰那樣,向海中投資大量大量的混凝土,然後在上面鋪平港口建成了,這兒是靠人工活生生修建出來的深水港,讓大型帆船再不需要停靠在淺海邊上,靠着平底兒沙船一趟趟的卸貨了,不管是效率還是安全性都大大的提高了不少。
而今個,還在向南建設的港口中格外的熱鬧非凡,京師各界名流來了整整一籮筐,平日裡都少見,那種塗着光滑的黑漆紅漆,都有後世轎車那種感覺的精緻四輪馬車密密麻麻的停了整整一停車場,穿着長袍,戴着貂皮帽的商人文人,穿着新興長洋裝,摟着個插着羽毛的大檐帽,拿着團扇呼扇着的交際花仕女,那繁華熱鬧的,都不輸於後世清末興起的上海灘了。
不過這麼一大羣上流人士可不是來趕舞會的,今個帝都日報的頭條,北海龍王號等三條帝國戰列艦可是今日返航!
就算毛珏都是親臨津港了,當然他比底下那些名流還要高一級,港口邊上,工部特意修建的帝國大酒店,算是這個時代高層建築的五樓圓塔上,毛珏略帶激動也略帶鬱悶的高舉着望遠鏡向海中眺望着。
別人還跟着高脖子鵝那樣向大海眺望着,他這兒,已經是看到了三條巨大帆船那威武的風帆。
也難怪毛珏鬱悶,從崇禎九年開始,毛珏每年都會派探險船向東航行,去探尋去往新大陸的航線,可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小冰川期的影響,北方航線格外的冰冷難行,整整十一年時間,連失蹤帶沉船折了整整六條船,死傷了快到千人,這纔打通了這條毛珏看起來最簡單的北太平洋航線。
大航海時代,果然是拿錢和命與天斗的時代。
不過好歹這份投資如今取得了回報,錢
去年,帝國艦隊就已經打通了白令海峽,沿着阿拉斯加一路南下,最後在一片近海大島的溫暖區域停住腳步,建立了第一片殖民地。
那片區域如果毛珏沒猜錯,應該是後世加拿大的第三大城市,也是華人頗爲多的溫哥華市,再往南一點點,就是後世美國了。
不過溫哥華這個名稱在這個時空是註定要湮滅在歷史中了,負責海外探險的帝國艦隊司令龐大山是大大咧咧的爲這地命名爲楓樹溝子,因爲滿地都是楓樹。
這些地方太靠西北,就算是老牌殖民帝國西班牙還有新興的荷蘭都沒抵達過,好飯不怕晚,雖然此時不管是英國還是法國,都已經在北美東海岸圈了大片的殖民地,而且法國還牛氣哄哄的稱呼北美爲新法蘭西,不過好歹,這場瓜分新世界的羣鴉盛宴,大明也趕上了。
北海龍王號三條船也是去年出航的,總共攜帶了八百多名中原流民,三百東北招募的女真人,五百李氏朝鮮人,五百倭人前往新殖民地定居建設,這幾條船對於大明的意義,不亞於英國的五月花號。
船咯吱咯吱的靠了岸,隨着大副的命名,幾排水兵穿着大明海軍整齊的藍色棉甲,肩上扛着嶄新的燧發槍,大步流星的踏步順着船梯上下來,威武的軍容,帥氣的臉龐,立馬是引得小姑娘們捂着小嘴兒一陣尖叫,一羣記者也是爭先恐後的高叫起來,我大明軍容鼎盛!
可這一幕看的毛珏卻是哂然的放下了望遠鏡,歷史果然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在海上長途跋涉兩個多月,還得擔驚受怕幹着體力活,就算美男子也得變成鬍子拉碴的邋遢漢。
在停泊津港前,遠征軍是在北面的鹿屯島軍港整整休整了一星期,把遠征軍將士扔到澡堂子裡泡了三四天,就差沒拿肥皂香料給醃上了,航海中遭遇風暴傷痕累累的三條戰艦也是來了個整體保養,把破損的木頭薅下來,拋光打蠟全船死帕,亮的跟新出廠時候那樣,最後甚至將士中個矮傷病的都被篩選替換了下來,特意在鐵山軍團中來了場選美,選了幾十個高大威猛的帥哥填充到隊伍裡充場面,現在就站列在最前頭。
當然,毛珏也沒虧待爲他出生入死的勇士們,雖然沒機會領取這份榮耀的,可毛珏給他們的獎金卻是翻了一倍。
這才塑造出眼前一幕的公衆形象!
說實話,以前毛珏挺看不起這樣面子工程的,認爲純屬是瞎折騰浪費錢,可現在,他自己當政才明白過來,面子工程這玩意還真丟不得,就拿現在來說吧!出海探險是爲了忽悠人過去開拓殖民地,忽悠資本家大商人掏出白花花的銀子過去投資的,你要是老闆,投資一羣精氣神倍棒,跟基佬組團一樣的偶像團體,還是一羣鬍子老長,身上臭烘烘,邋邋遢遢一走掉渣,跟隨時要斷氣兒了那樣的乞丐團?
這一頓折騰真沒白費,就算是京師中那些挑揀的富翁大人物,噴着薰香的大家小姐們都滿是興趣的靠過去,一大羣記者也是爭先恐後的把話筒遞了過去,場面一度非常熱烈。
這一趟重視的,毛珏把他的內閣成員都給全帶來了,除了個影響帝國形象的禮部尚書宋獻策,孫傳庭,洪承疇這些古風美男一個不落,眺望着這一幕,毛珏也是輕鬆的回身一笑,對着底下歪了下腦袋。
“先生們,該咱們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