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禎很看好周乙。
時間,最能考驗一個人的秉性。
成爲林家護院的兩年多來,周乙與人爲善、不爭不搶、一心修行,品性劉禎信得過。
而且。
這麼短的時間,周乙換血圓滿,煉皮有成。
猶記得剛剛認識的時候,劉禎已經快要煉皮,而今兩人交手,他在周乙面前甚至堅持不了十招。
當然,這還是周乙手下留情。
若是有劉家的資助,假以時日成爲煉髒幾乎是板上釘釘,就算是煉髓,也不是沒可能。
品行好、天賦高,把妹妹交給對方,劉禎也放心。
更重要的是,劉父生前提過此事,甚至至死都在心憂劉曼,他也算是完成父親遺願。
此事,兩相宜。
奈何……
“抱歉。”
周乙搖頭:
“劉兄,我意已決,此事無需再提。”
…………
燭火晃動,光影搖曳。
書桌上,一本書冊擺放正中,追風十三式五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
周乙輕撫書冊,眼神悠悠。
雖然拒絕了劉禎的提議,對方最終還是把刀法、寶刀留了下來,只不過態度稍顯冷漠。
留下東西,更像是了卻一個承諾,已無多少情分。
“哎!”
輕嘆一聲,周乙搖了搖頭,輕輕翻開書冊。
能做到一城城守的位置,韓大人自非泛泛之輩,家族底蘊、高人提攜,可謂一個不少。
刀法更是了得。
雖因爲少時貪圖享樂未曾修成真氣。
但身披鎖子甲、手持狂風快刀、駕馭寶駒的城守韓大人,實力幾乎不亞江湖一流高手。
追風十三式,第一式:流星飛逝;第二式:奪命連環;第三式:風捲殘雲;第四式……
粗略翻了翻刀譜。
論品階,
追風十三式應該稍弱天佛手。
這倒是有些奇怪,賀東在巨鯨幫地位不高,修爲也僅是煉髒,他的頂尖傳承從何得來?
那詭異金佛怎會在他手上?
或者……
另有來歷?
明明實力了得,卻一直隱藏不爲人知,怕也是另有原因。
念頭轉動,周乙已是暗下決定,殺死賀東、奪走金佛一事,萬萬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純陽鐵布衫、天佛手,在修爲大成之前,也不可隨意施展,以免引來麻煩。
“錚!”
長刀出鞘,寒光乍現,隨即暗隱。
“好刀!”
周乙雙眼一亮,忍不住輕撫刀身。
此刀長三尺七寸,寬四指、厚一指,重不超過十斤,據聞以某種特質金屬打造而成。
吹毛短髮、鋒利異常。
若與賀東廝殺之際手持此刀,周乙有把握無需刀刃塗毒,也能在百招之內了結對手。
當然也有缺點。
此刀因爲太過追求鋒利、輕靈,略顯薄弱,不適合硬碰硬,更是難抵重兵器的捶打。
與那劉家姐弟手中的寶劍相比,就明顯弱了一籌。
但,
恰恰合適!
‘不論是劈風刀法還是追風十三式,都非與人正面相抗的法門,而是以速度、靈動取勝。’
長刀揮舞,刀光如雪繽紛落下。
霎時間。
屋內不見人影,但見刀光,刀光陡然一盛,刀風漫天肆虐,‘呲呲’之聲不絕於耳。
“唰!”
周乙持刀在手,穩立當場,面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果然。
對於武者來說,一把上好兵器,能讓他的殺傷力成倍增加。
片刻後。
識海光幕浮現。
姓名:周乙
年齡:十八
煉髒(1/100)
摔碑手:大成(13/100)
攀山:圓滿(攀山移動速度增加5%,山勢複雜地形對身法削弱漸少5%。)
劈風刀法:圓滿(出刀力量增加5%,出刀速度增加7%,刀法領悟速度增加8%,同類型刀法領悟速度翻倍。)
純陽鐵布衫:入門(1/100)
天佛手:入門(2/100)
追風十三式:入門(1/100)
應該是因爲劈風刀法圓滿的原因,不過片刻功夫,追風十三式就已入門,有了經驗。
相較而言。
天佛手、純陽鐵布衫已經修煉二十餘日,也纔剛剛入門,且純陽鐵布衫的進度,慢的讓人髮指。
周乙甚至懷疑,是不是修煉這門硬功,也如其他硬功一般,需要某些特殊的藥浴之法?
至於修爲……
他已然是煉髒!
“嗯?”
耳邊的異響,讓周乙下意識側首,推開窗扇看着急匆匆離去的幾道人影,眼露不解:
“已經這麼晚了,明日還有事安排,竟然還要出去?”
*
*
*
劉禎端坐馬車車廂,面色陰沉,眼神凝重。
“少……主家。”
吳伯的聲音傳來:
“到城門了。”
“嗯。”
劉禎點頭,深吸一口氣,從身上取下一個錢袋隔窗遞了過去:
“交給孫大人,讓他通融一二。”
“是。”
吳伯應是,隨即腳步聲遠離。
不多時。
夜色下緊閉的城門緩緩打開一道縫隙,一輛不怎麼起眼的馬車穿過城門,直衝西山而去。
今日月朗星稀。
皎潔月光遍灑大地,即使是往日漆黑幽深的山林,竟也有幾分白晝之感。
馬車在山腳停下,劉禎從車上下來,在管家吳伯、護院魏長禮的陪同下朝山上走去。
行至半山腰,一處破廟隱現火光。
三人對視一眼,劉禎雙手緊握,踏步朝破廟行去,來到近前遙遙拱手:
“可是來自丹陽軍的壯士,劉某有禮了!”
“嘿嘿……”
尖細之聲從廟內傳來:
“竟然是個一個小娃娃,你就是現在的劉家家主?”
“正是。”劉禎面色不變:
“劉某已經過來,不知幾位壯士能否把我的人放了?”
“膽子倒是不小,就帶了這麼幾個人過來。”破廟內人影晃動,兩個彪形大漢從中行出。
他們身高足有兩米,肩寬體闊,加之身穿厚實裘衣,如兩頭黑熊,垂首掃眼面前三人,面露不屑:
“放人可以,錢帶來了沒有?”
“魏護院。”劉禎示意。
“是。”
魏護院面色陰沉,甩手扔出一個錢袋,口中喝道:
“錢在裡面,人哪?”
“啪!”
一個大漢伸手接住錢袋,在手裡掂了掂,隨即咧嘴一笑:
“你們打發叫花子哪?就這麼點錢,也想讓我們放人?”
“你說什麼?”
魏護院面色大變:
“這是伱們說好的價錢!”
“你們也是生意人,隨行就市的道理難道不懂?”大漢眼神一沉:
“本以爲劉家只是開酒樓生意的,不曾想你們靠着城守竟然還做着出城採買的買賣。”
說着輕輕一笑:
“採買,可比酒樓伺候人來的輕鬆、掙錢多了!”
“什麼意思?”魏護院上前一步:
“你們要反悔?”
大漢雙眼一睜,隨即面露獰笑,從伸手提出一根狼牙棒,朝身旁一人粗細的大樹橫掃。
“彭!”
大樹應聲而倒,重重落地,激起一片灰塵。
魏護院雙眼一縮,下意識後退一步。
好大的力氣!
煉髒!
就算不是,也是天生神力的煉皮武者!
“反悔又如何?”大漢揮舞狼牙棒,大踏步行來,逼得三人連連後退,口中不屑道:
“怎麼,你們想動手?”
“壯士。”
劉禎屏住呼吸,盯着對方的壓力停下腳步,悶聲開口:
“你們想怎麼辦?”
“很簡單。”大漢止步,道:
“加錢!”
“加多少?”
“三千兩紋銀!”
“你們做夢!”
不等劉禎開口,吳伯已是氣的渾身發抖,怒道:
“三千兩,你們也真敢想!”
“劉家可是豪門大戶。”大漢面色不變,淡然開口:
“怎麼,這纔剛剛死了人,就連區區三千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了?還是說採買的路子不值三千兩?”
“兄臺,是你們獅子大開口。”魏護院緩緩拔刀,眼泛兇戾:
“真以爲我們好欺不成?”
他乃劉家重金聘請的高手,跟在劉父身邊十幾年,雖然現今年紀大了,卻也是煉髒武者。
實力,絕不弱!
不過面前兩人同樣不差,而且廟內似乎還有人,真要動起手來,他倒不懼,但劉禎還在。
想到此處,眼神中不由顯出猶疑。
“嗯?”
壯漢眯眼,下意識握緊狼牙棒,另一人也眼眉一挑,抽出腰間長刀,身上涌現一股殺氣。
他們來自丹陽軍,手上沾滿鮮血,現如今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買賣,自然不懼廝殺。
“三千兩太多了。”
劉禎突然開口:
“兩千兩,我可以出兩千兩,但你們拿了錢之後,需保證從今往後絕不會妨礙我做生意。”
“兩千兩……”兩人對視一眼,手持狼牙棒的大漢點了點頭:
“也可以。”
“那把人放了吧。”劉禎擺手:
“我回去拿銀子!”
“慢着。”手拿長刀的大漢聲音一提:
“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回去拿銀子?萬一我們放了人,你卻不認怎麼辦,必須有人留下!”
“不錯。”
手持狼牙棒的大漢眼珠一轉,道:
“爲了防止你們出爾反爾,你留下,讓他們兩個回去拿銀子,家主在,想來他們也不敢不回來。”
“放屁!”
“不可!”
吳伯、魏護院齊齊搖頭。
“唔……”劉禎面露沉吟,竟是出乎意料的點了點頭:
“也好。”
“劉某真心希望生意達成,想來殺了我對你們也無好處,既然如此,留下來也無不可。”
“主家!”
“公子。”
吳伯、魏護院面色大變,急忙勸阻:
“不可啊!”
“此時萬萬不可!”
“我意已決。”劉禎面色一肅,單手擡起:
“他們要的是銀子,並不是我的命,怎麼,還是說,你們難不成會不拿銀子來贖我?”
“不敢。”
兩人急忙低頭。
“就這樣吧。”劉禎輕嘆,看向大漢:
“你們把人放了,我在這裡等着,如何?”
“當然沒問題。”
手持狼牙棒的大漢朗笑:
“想不到,你這娃娃年紀輕輕倒是有些膽色,放心,只要他們拿錢過來,我們定然好吃好喝的招待。”
“裡面的!”
隨即朝後喝道:
“把人放了吧!”
“是!”
破廟內,有聲音傳來,隨即四五個遍體鱗傷的人就被趕了出來,同時劉禎也走了過去。
“天亮之前,在此交換。”
大漢目瞪劉家衆人,喝道:
“若是到時候沒來,或者來了沒拿銀子,那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魏護院沒有理會他,而是看向劉禎,眼帶擔憂:
“公子……”
“沒關係。”劉禎搖頭:
“記住我說的話,帶人回去即可。”
“可……”魏護院張了張嘴,隨即猛然一嘆:
“那好,公子保重。”
“嗯。”
劉禎點頭,目送一干人緩緩離去,眼神不時閃爍,直至被人催促,方踱步行入破廟。
除了兩位大漢,廟內還有三人。
其中一人盤坐一角,身邊斜放一杆長槍,另外兩人面黃肌瘦,一看即知不是習武之人。
“頭。”
“大哥。”
兩人行入破廟,朝着角落看去,態度恭謹。
看來這位沒有出面之人,方是他們的領頭人,能懾服兩人,實力定然不弱,不會低於煉髒。
而且看年紀應在三四十歲左右,對於煉髒武者來說正值壯年,魏護院大概不是對手。
想到此處,劉禎反到鬆了口氣。
幸虧剛纔沒有衝動,不然的話後果難料。
“坐吧。”
男子看了眼劉禎,點頭示意,聲音冷漠:
“你最好真的讓他們把銀子帶來。”
“嗯?”
劉禎皺眉,下意識感覺那裡有些古怪,道:
“放心,該是你們的絕不會錯。”
“希望如此。”
男子眼神陰翳,聲音低沉,掃了眼劉禎所在就不在多言,而是拿起一旁長槍緩緩擦拭。
時間,
緩緩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
“咔嚓……咔嚓……”
腳步聲從外面傳來,越來越近,廟內幾人同時睜開雙眼,朝着外面看去,眼神各有不同。
“呼……”
破門被人推開,一股寒風裹挾着零星雪花衝入破廟,引得篝火晃動,也讓溫度陡降。
“外面天寒地凍,難得有個地方能夠供人取暖,諸位應該也是這般心思吧,真是巧了。”
來人搓動雙手,取下披風:
“不介意加一個人吧?”
“大師兄!”
劉禎起身,音帶顫抖:
“您來了。”
“嗯。”
苗宏點頭,目視劉禎笑道:
“受到師弟的傳訊,我就趕了過來,看來沒有誤了時辰。”
“黑煞武館苗宏。”廟內,那位一直擦拭長槍的男子動作一頓,從地上緩緩站起身子,沉聲開口:
“想不到,來的竟然是你!”
“秦兄。”苗宏審視對方,抱拳拱手:
“我們又見面了。”
“大師兄。”劉禎一愣:
“你認識他?”
“當然。”苗宏神色複雜:
“丹陽軍長槍小將秦雷,咱們師傅就死在他義父之手,不過秦將軍義父也已在李石李將軍手下伏誅。”
劉禎瞭然,心中也是一鬆。
他除了是林家護院外,還是黑煞武館館主的記名弟子,現如今黑煞武館由面前這位負責。
大師兄苗宏,煉髒近十年的高手,一手黑煞掌兇殘無比,已有幾分老館主當年風度。
在得知採買路線被人劫掠後,劉禎第一時間就通知了大師兄。
劉家、黑煞武館的結合,方纔是他今夜的底氣!
“苗兄。”
秦雷嘆了口氣,道:
“上次一別,我們有近半年沒見了吧?”
“差不多。”苗宏點頭。
“聽說你接手了黑煞武館?”秦雷面泛笑意:
“看來當日的計劃很成功,苗兄即抱得美人歸,又成了一館之主,比我們這些在外面勞碌奔波之人強多了。”
“多虧了秦兄。”苗宏抱拳拱手:
“若無秦兄相助,苗某也沒有今日,可惜此行來得及,沒能帶酒,不然的話當與秦兄大醉一場。”
“哈哈……”
秦雷朗笑:
“好說,好說。”
一旁,劉禎的面色從放鬆到疑惑,再到震驚,直至身軀搖晃,踉蹌倒退,貼在牆上。
“大……大師兄……”
“師弟。”苗宏側首,嘆道:
“莫要怪我,只不過你出的價錢,沒有別人出的高。”
“而且……”
他面含笑意,道:
“我覺的薛明甫跟我很像,你覺得哪?”
“唰!”
劉禎的面色瞬間慘白。
“真熱鬧。”
這時,又有聲音從廟外傳來:
“劉兄真是讓我好找。”
周乙取下斗笠,點了點頭:
“好在沒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