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家族,是赤原帝國的統治家族,現任國王是迪恩七世,也就是年僅十六歲的弗蘭克•迪恩——按理來說,迪恩六世與世長辭後,應該由其最大的兒子弗雷•迪恩繼承王位,但弗雷在大概六歲的時候,就和他的叔叔一起以“出遊”爲由,乘坐“前鋒號”商船離開了赤原帝國,直至今日,依然無人所知弗雷他們現在究竟在哪裡,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按弗蘭克的原話來說——“不知道是死是活”。
或許“前鋒號”商船是一個很好的線索,但自那以後,“前鋒號”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人們不知道這種巧合是不是人爲所致,還是說發生了船難,連船帶人淹沒在了那一片汪洋之中。
“前鋒號”看似永遠地離開後,又有了“森林號”,繼而又有了“海洋號”,兩艘商船彼此競爭着,生意不好但也不算壞,但是最終,一艘名爲“黑狼號”的商船霸道地佔領了本屬於他們的位置,如同蠻橫的海盜一般搶奪了他們的生意與資源,可以說,自從“黑狼號”出現以後,港口幾乎就沒有他們各自的一席之地了,生意慘淡,他們對“黑狼號”——其實是對“黑狼號”船長一直都是敢怒不敢言。
“黑狼號”的船長是一個喜歡穿白襯衫棕皮褲、下巴以及兩腮滿是柔軟胡茬的男人,很少人知道他的來歷、他的身份,甚至他的名字,所以“狼船長”成了他的代名詞——因爲他像狼一般兇狠、像狼一般狡黠。
“黑狼號”停靠在赤原帝國港口已經有兩天了,陸陸續續搬來了不少的貨物,糧食、礦石、武器等等,甚至連低廉的生活日用品也都隨處可見,同時零零散散地也上來了打算前往其他大陸的乘客。狼船長對普通乘客的收價極爲便宜,包括運輸貨物,他總會把價錢壓到最低,這也就是他的競爭優勢,但是,對於貴族,狼船長就會將價格提高十倍之多,每當有貴族表示不滿或想要討價還價時,狼船長總會故作十分爲難地說一句:
“我要養活一大幫子船員哪,你看看那些人,都餓得不好好幹活兒了!再者了,你覺得我要價高,去坐那兩艘小商船啊。”
“森林號”和“海洋號”與狼船長的船比起來,簡直是小帆船和戰船的對比,而且那兩個船長几乎已經不再重視港口的生意了,在赤原帝國做起了類似於布匹、珠寶這類的生意,商船出海的頻率已經大不如以前,所以,貴族沒得選,只能忍着滿腹怨言登上這艘宰客的“黑船”。
啓航的時間定在第二天早晨,根據經驗,狼船長認定明天會是一個好天氣。
“喔,哦哦——”港口的漁夫興奮地大吼起來,經過漫長的等待,他終於釣上了一條魚——而且是一條大魚。他用雙手緊緊地握住大魚那溼滑的身體,隨着大魚那瘋狂的擺動,他被濺了一身腥鹹的海水,“看哪!看哪!多大的魚!”漁夫驕傲地向周圍過路的人炫耀着。
不過很不巧,這一幕讓晚餐還沒着落的狼船長看到了,就像是有獵物自投羅網一樣,他當然不會放棄到嘴的美餐。光着膀子的狼船長走到漁夫的身邊,兩雙大手卡在褲腰帶上,誇讚道:“魚不錯啊。”
“是啊。”年輕的漁夫是今天第一次來到這片海岸,也是第一次和狼船長說話。
“出個價吧。”狼船長開門見山地表達了自己的意圖,“我要這條魚。”
這條魚究竟值多少錢,漁夫並不清楚,他還沒有賣過魚,也從未向老漁夫請教過。既然這條魚這麼大,理應能賣個好價錢,於是漁夫在心裡盤算了一陣,說道:
“五十朗。”
“便宜點?”狼船長雖然是在詢問,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實是在命令。
“不行,我以前都賣八十朗的,我是看你主動過來要,我纔會便宜一些……”漁夫故作爲難地搖了搖頭,表現出一副十分老道的樣子,就好像他已經是一個老漁夫一樣,其實他不知道這種魚在諾林省的市場上最貴也就三十朗。
狼船長走到了漁夫的面前,一把奪過魚,並一腳將還在打算收錢的漁夫踹進了海里。
海岸的水並不深,但漁夫還是在水中翻騰了一陣,才狼狽地爬上岸,驚恐地看着狼船長提着自己來之不易的魚走上了商船,嘴中憤恨地念念有詞。
不!不能這麼算了!漁夫心想。他故作怒氣衝衝的樣子走到了商船上,憤憤地環顧四周,走到了躺在躺椅上曬着夕陽的狼船長面前。
“怎麼?還敢來找我?”狼船長眯着眼睛問道,“沒人敢對我亂要價的。”
“二十朗。”
“便宜這麼多啊。”狼船長笑道,“我搶來的東西,你問我要錢?如果我給的話,那可就對不起我這臭名昭著的名聲了啊。”
“二十朗!”漁夫大吼。
狼船長擺了擺手,周圍的幾位船員見狀,立即圍了上去對漁夫拳打腳踢起來。
“你們是在同情他嗎?”
聽見這句話,船員們更加賣力了起來,幾乎每一次都是重手。他們知道,自己不賣力,倒黴的一定是自己。
狼船長打了個響指,船員們才散去,故作一副副筋疲力盡的樣子。鼻青臉腫的漁夫躺在地上,蜷縮着身體,牙齒相互碰撞咯咯作響,可能是因爲寒冷,也可能是因爲恐懼。
“別想和一條狼討價還價。”狼船長笑道,“你要留下來吃晚餐嗎?”
漁夫掙扎着站了起來,“那條魚是我的!”
“叫什麼名字?”狼船長的眼中似乎閃出一種讚許的意味。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漁夫反問。
“你以後在我這裡,出海幫我們打魚,撒網會吧?”狼船長指了指堆在船舵旁的漁網,“你和廚子在一起工作。”
“不會。”漁夫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會讓其他船員教你。”狼船長做出一副“沒關係”的表情,“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前提是,你必須給我好好工作!”
漁夫想要下船,他已經意識到走上這艘商船就是個錯誤,但兩個船員攔住了他,將漁夫生拉硬拽地押到了狼船長的面前。
“待會兒讓老周給你上藥,然後我會給你安排房間。”狼船長示意那兩個船員退後,親自伸出手將跪在地上如同一灘爛泥般的漁夫扶了起來——更準確地說,是把他拽起來的。
老周——漁夫這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奇怪的名字,也是這麼簡單的名字,但他當務之急不是考慮這些,而是想一想該怎麼脫身。
“老周!”狼船長喊到。這時候,一個穿着紅白格子襯衫、戴着農夫草帽的胖子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看來他就是狼船長口中的“老周”。
“你怎麼又打人了。”老周頗爲同情地看了漁夫一眼,隨後對狼船長抱怨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魯莽。”
“別在這兒跟我提你那套,好嗎?”狼船長瞪了老週一眼,“我是看你和我的身份一樣,我纔對你挺客氣的,你不要得寸進尺啊。”
“你能客氣一些也是挺難得。”老周搖了搖頭,並走到了漁夫的身邊,簡單地檢查了一下傷勢。
“又打這麼重……”
“你閉嘴吧!趕緊帶着他走!”狼船長又大吼起來,“要是別人對我這麼說話……”
“下場可不怎麼好。”老周帶着略微的嘲弄打斷了狼船長想要說的話,“誰都知道你是個沒人性的傢伙,恐怕只有我敢這麼直接說出來。”
“沒人性?”狼船長笑着反問,“你覺得人性應該是什麼樣的?什麼叫做人性?”
“你應該知道很多人都稱呼你爲‘怪物’。”老周岔開了狼船長的話題。
“因爲我很蠻橫,這點我承認。”狼船長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蠻橫的人就是沒有人性的人?”
“人應該向善。”老周說道。
“我作惡了嗎?你是怎麼定義‘惡’的呢?”狼船長的眼中充滿不解,“你是不是覺得,我打人就算是‘惡’?你自己問漁夫,是他騙我在先!我再熟悉不過赤原帝國的漁市了,還敢跟我說一條魚以前賣八十朗?難道我被騙了就一聲不吭?‘騙’是善嗎?不是,對吧?你同情一個向惡的人,反倒說起我的不對來了。”
老周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