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爾的眼中,維多族的人形同於惡魔。他依然能清晰地憶起自己的母親葬身於熊熊烈火之中,依然能夠很清楚地聽見那羣惡魔的放肆狂笑。烈火給了人們光明、給了人們溫暖、給了人們安全,但在維多族人的眼中,烈火由“神”賜予,萬物終將於烈火中化爲灰燼,他們爲“火”築造圖騰、爲“火”獻祭靈魂……他們認爲,所有人應該臣服於“烈火”。
“快點走!”
喊聲讓巴爾從思索中迴歸現實,他繼續隱蔽遠遠看着那三個維多族人在不遠處路過,在他們前面走着一位雙手被綁在後面的男人——之所以巴爾判斷那三個飛揚跋扈的傢伙是維多族人,只不過是在這三大族羣中,只有維多族會俘虜外族人去參加某種“獻祭儀式”——即使巴爾和沃裡遠離任何族羣,但他們還是有一定的瞭解的。
那個男人顯然有些體力不支,行動非常難緩慢,面對那三個維多人的斥責與威脅,依然還是邁着那幾乎是等同於挪動的步子。巴爾對維多族一直都抱着仇恨態度,不僅是由於自己母親的原因,還因爲維多族長久以來根深蒂固的殘暴、血腥與無知。他們宣稱臣服“神”,可是現在,維多族的規模每日都在縮減,除去其他人的反抗攻打,還有他們族羣內部無法控制的疾病,因爲這種維多族人天生就會得的疾病,導致他們現在的壽命僅爲正常人壽命的三分之一,就算是嬰兒也深受其害,胎死腹中在他們那裡已經是不足爲奇的事情——如果持續下去,維多族必將會輪到滅亡結局。
當然,維多族並不會坐以待斃。在上一個季度——也就是春季時,維多族開始了更加瘋狂的進攻,同時也開始了可恥的計劃——爲保證維多族能夠有新生命,他們甚至開始利用俘虜而來的外族女人。即便如此,山琳族和埃蘭族由於很多部落損失慘重,並沒有及時將那些同胞們救回來。
這些,沃裡和巴爾並不知情。
巴爾不知道該怎麼辦,雖然他仗着自己是狼人敢與野獸正面對抗,但面對人他從來沒有把握,他既不驍勇善戰,也沒有高超的謀略——如果沒有狼人力量,巴爾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擡起頭望了望天空,轉而又將視線放到了那羣人身上。如果想要救出那個人,最爲保險的方法就是化身爲狼人巨狼形態,可是巴爾知道自己的能力,巨狼形態對自己來說需要很多的準備時間,他並不能做到如同經驗豐富的狼人一樣,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隨意改變自己的形態。巴爾沒有弓箭,即使是有,他也沒有多麼出衆的射箭技巧,一時間,他想不到任何的辦法。
“如果雷薩在就好了。”巴爾低聲自語。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整整一個下午,巴爾完全沒有見到雷薩的蹤影,他不清楚雷薩離開龍谷來到這裡是不是還有着什麼別的事情,要不然雷薩也不會消失這麼久。
“你們這些食人惡魔!”那個男人突然放聲喊道,“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
那兩個維多族人並沒有迴應,就好像他們早已經習慣外族人對自己的辱罵與詛咒。
“……必須要做一些什麼。”那些人漸漸走遠,而巴爾在內心已經下定了主意,他決定尾隨他們尋找機會,萬不得已時利用一下自身的巨狼形態能力——只有這種形態,巴爾纔敢說做到“萬無一失”,即便是完全形態,巴爾也很難保證自己會打得過那些兇殘狂暴成性的維多族人,恐怕連最起碼的震懾力都沒有。
但是,事與願違,巴爾根本就沒有想到,除去那兩個維多族人之外,還有第三個人,他的尾隨完全暴露了他的行蹤。
……
周圍的一切都很安靜,靜得恐怖,讓人感覺到一陣陣陰冷的寒意。昏昏沉沉中,巴爾在這種寒冷中漸漸甦醒,他試圖想用手揉一下依然非常疼痛的頭部,但他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被綁在了身後——就如同之前所見到的男人一樣。巴爾猛然睜開眼睛,看着微弱火光照耀下潮溼的土地,看着木柵欄門阻擋在自己的面前——他大概猜到了這裡是哪裡。
他感覺到了自己身後的動靜,巴爾用力將上身擡起,看着坐在自己不遠處的那一羣人——加上自己,在這個狹小的山洞囚籠中總共有四個人,其餘三個人當中,其中一個就是巴爾今天見到的那個男人,另外兩個則看起來像是一對母子——她們略帶驚恐地望着巴爾,就好像巴爾是什麼怪物一樣。
現在不是什麼噓寒問暖的時候,巴爾很費力地站起來,藉着囚籠柵欄的縫隙大致掃了一眼外面的情況——這裡就好像是一個四面環山的盆地,在正中央有着一個正在燃燒的巨大篝火,圍繞其周圍的都是一些簡陋的獸皮小屋。巴爾看到了很多類似於自己所處的這種囚籠,依稀能看到人影的晃動。
巡邏的維多族人很多,他們舉着火把毫無規律地走動,甚至時不時停下來盯着囚籠當中的外族人,就好像是在清點人數,以防某些人跑掉了似的。
“維多族。”巴爾輕聲低語,他轉頭看了看其餘那三個人,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巴爾從來沒有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過話。
“你看起來不是山琳族的,但也不像是……埃蘭族。”那個男人率先開口,“難道你是庫卡(無族羣的人)?”
“……我沒有族羣。”巴爾回答,“你是山琳族的?”
“沒錯。山琳族的身上都會帶這個。”男人將掛在自己頸部的配飾指給巴爾看——那是一個由麻繩將四顆獸牙串聯起來的配飾,“只有山琳族纔會這樣做。”
巴爾想起了一些事情,據沃裡所說,山琳族是以狩獵見長的部族,而埃蘭族相反,他們以種植見長,對各類草藥、可食用作物都有他們自己的經驗。他看向了那一對母子——她們的頸部並沒有山琳族那樣的配飾。她們長得很清瘦,看起來弱不禁風,巴爾猜測這對沉默的母子應該屬於埃蘭族,或者和自己一樣沒有族羣。
“你們……來到這裡多久了?”巴爾鼓起勇氣,走到那對母子面前並蹲了下來,看着她們那躲躲閃閃的眼神,略帶緊張地問道。
“她們一直都不說話。”男人略帶苦澀地笑了笑,“在白天的時候,維多族人會讓所有的外族人做苦工,爲他們修建圖騰,晚上時把手綁起來,關在像這樣的地方。爲此,很多外族人都因爲勞累而死了。”
“你不是也剛來嗎?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是第二次被抓過來了。現在山琳族和埃蘭族幾乎已經沒有抵抗實力了。”男人看着巴爾,“很多山琳部落都已經空無一人,要麼是被抓,要麼是逃亡,也就我所在的那個部落,還有五個人——除了我之外,也就是四個人。”
巴爾從來沒想到這兩大族羣會衰敗成這個樣子,也想不出來維多族究竟靠什麼能造成這麼大的混亂。他再一次站起來,將視線投向了那篝火上,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我叫圖塔。”短暫沉默之後,男人向巴爾做出了介紹,“你叫什麼名字?看起來你應該才十幾歲吧?”
“巴爾。十七。”巴爾潦潦草草地做出介紹,甚至都沒有看那個男人一眼。
圖塔點點頭,“找機會逃出去吧,我可以幫你。”
巴爾知道,自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繩子掙脫,破壞柵欄離開這裡,隨後化身爲狼人中級形態,利用這種形態下的力量與速度迅速消失於黑暗之中,那些維多族人很難傷害到自己。但他不想這麼做,他想將這些無辜的人救出來——他知道,即便自己化身爲巨狼形態,這份蠻力很有可能會傷及無辜。巴爾需要一個保險的方法。
“你雖然是庫卡,但你應該有親人。”
“我的父親,沃裡。他會來找我的,還有我的朋友,雷薩。”巴爾輕聲說道。
“他們怎麼找到你呢?”
“雷薩有辦法。”之前雷薩解釋過他是如何尋找巴爾的,這和契約關係有關係,當雷薩在他體內利用到了因爲契約關係而存在的血月能力,便會確定到巴爾——這位血月狼人的位置。
“你的母親呢?”
“……被維多族人殺害了。”巴爾沒有迴避這個問題,他時時刻刻都記得這個事實,“對了,今天我聽到,你說那些維多族人是食人惡魔,什麼意思?”
“簡單地說,就是食人族。他們抓到的外族人,大部分被獻祭,小部分……成了他們的食物。而且,這是他們主要的……食物來源。”
巴爾突然感覺一陣極度的不適感,他猜測,維多族人的疾病應該就和這有關,雖然沒有什麼直接的依據,但直覺告訴他很可能是這樣。
他沒有再說話,而是背靠着巖壁,遠望着天空——天空很黑,夜晚很靜。
但是,這一份死寂頃刻間被打破,巴爾聽見了那巨翼扇動的聲音,聽見了那來自巨龍的憤怒的嘶吼。